“哈！”

  姬旅從水麵冒出腦袋，漸起一圈水花。

  天上下著大雨。

  伸手斂去麵龐上的水，睜開眼著急的看一眼岸在哪裏。

  來不及細細觀察四周，看到一塊巨石，心中大喜，江水湍急，姬旅努力的撲騰著，他水性並不好，一直就很少下水。

  好不容易爬上巨石塊，坐下後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這才逐漸平息下跳動的內心，仔細的觀察起周圍。

  水流在巨石上激蕩，又有雨滴打出圈圈波紋，呼嘯的風拂過水麵。

  身處在江中巨石之上，幸好不是在正中央，離江岸並不遠，還有數塊巨石可以嚐試跳躍，可是江岸很窄，僅僅夠他側身行走，目中所見全都是懸崖峭壁，而江水又上漲的趨勢，吞沒那江岸，也將淹沒江中的巨石。

  群山之間的滾滾江水，奔騰著不知去往何處。

  姬旅左右看看，終於找到能夠避免江水吞噬的方向，像是一條小道盤旋在山壁上。

  連續縱躍，來到江岸，已經有水流衝刷這腳踝。

  等他挪到小道口的時候江水已經到膝蓋位置。

  踏上高處，才覺得心安，回頭看一眼江水，似乎也不再繼續上漲。

  雨水從小道上留下，匯聚入江。

  姬旅懶得管為什麽會有這好似人工開鑿的小道，小心翼翼的一步步往上，小道滑溜，而且實在是狹窄，姬旅隻能努力的將身子貼在石壁上。

  一路向上，小道忽然寬闊，從下往上看時並沒有發覺。

  放下心來，再回頭看著濤濤怒江，風聲水流聲在山穀回蕩著，白色的水花朵朵冒出又隱去。

  姬旅又往崖頂看去，心想著在最頂上應該更有趣，反正也是來看風景，自然要看到最好的一切。

  沿著小道繼續走，竟是繞到崖後去，眼前豁然開朗，不過山後仍是山，層層疊疊，不見盡頭。

  疾風驟雨，行路不易。

  姬旅撇撇嘴，他暫時還不打算去尋找群山之後有什麽，隻想看看這江水流向何處。

  一路向上，不顧風吹雨打。

  雨勢漸小，風卻未曾變弱，姬旅終於上登上崖頂。

  近處看見的草木被風雨侵襲也清洗，嫩綠如新，不停的擺動著。

  姬旅走到崖邊，低頭往下看一眼，猛然覺得自己離太近，往後退了一步。

  這一眼仿佛自己從雲端墜落。

  平複內心，姬旅幹脆坐在山崖上，看著江水奔流。

  雨停，風也輕柔起來。

  姬旅渾身濕透，覺得這風吹來剛剛好，灌進靈魂深處。

  夜色深沉，卻有人還未睡。

  木竹站在千年鐵木前，安靜的沉思著。

  “木竹，怎麽不去休息？”說話的是他師傅。

  “你這徒弟看著放蕩不羈，心裏卻深沉的很。”這句話是指引姬旅他們進入神木七景的老人所說。

  木竹回身鞠躬問候道：“師傅，師叔。”

  看著兩人聯袂而來，木竹不禁回憶起這兩人曾經的英姿，文韜武略二人縱橫馳騁五州之地，天下揚名。

  文韜並不是木雲山弟子，武略下山完成師門所交代的任務，途中偶遇，兩人一見如故。

  逐妖魔千裏，驅邪徒於萬丈深淵。

  當年的多少人聞之色變，多少遊會不敢近前的邪龍狄鐵，被兩人聯手斬殺。

  那一戰相傳風雲變色。

  那時候兩人風光無限，傲

  視天下群雄。

  如今兩人相伴，卻少了那淩人氣勢，隻有平和。

  時光磨平鋒銳，消解了恩怨。

  他們因一妖魔生殺之事生出嫌隙，隔斷交集，十年不曾往來。

  武略終究是承擔起木雲山的重任，文韜歸隱山野間。

  那些往日仇怨，不敢對木雲山動手，隻能找文韜複仇。

  危急時刻武略趕至，再次告訴世間兩人聯手的恐怖。

  而後文韜徹底銷聲匿跡，世人皆不知他是在木雲山隱居。

  直到兩人已是遲暮之年，才漸漸打開心結，冰釋前嫌。

  木竹自然不趕把這些話說出來，他能夠知曉也是極為偶然，師叔這個稱呼是有人不知該如何稱呼隨便一喊，就被人一直喊到現在。

  “你深夜來此可有什麽事？”武略問道。

  “師傅，所謂天命可卻有其事？”木竹問出心中的疑惑。

  “信也好，不信也罷，普天之下多少人來來往往，哪個不是追逐著，結果是什麽又有什麽重要？”武略笑道。

  “師傅，若為真，木雲山該如何做？”木竹問道。

  “其他六宗又是如何做？”武略反問道。

  “爭天命之人，助宗門興盛。”木竹回答道。

  “你覺得如何？”武略又問道。

  “沒做錯。”木竹說道。

  武略笑道：“木雲山在天命一事上做的已經夠多了，你接下來如何做都不要緊。”

  木竹深吸了一口氣，朝著兩人拱手準備告辭。

  “木竹，”文韜開口道，“天命的結果是什麽？是追逐生，還是追逐死？”

  木竹一愣，武略無奈苦笑。

  “木竹受教了。”木竹朝二人鞠躬行禮，隨即轉身離開。

  姬旅站在山巔之上，遙望江水逝去的方向，雨後天晴，天際有彩虹。

  腳下山頂上的皚皚白雪，反射著陽光。

  高處極目，江水也不過像小溪一樣在蜿蜒。

  腳下是最高的一座山，在這裏，山水盡收入眼底。

  群山也不過渺小的仿佛伸手就能抓起。

  水汽漸漸聚集，遮住了視線，雲霧繚繞的群山，少了雄壯厚重，多出一份隱約的美。

  煙波縈繞江麵，風輕輕動，水霧緩緩變幻。

  眼前愈發是白茫茫的一片，仿佛站在雲端之上，所能看見的隻有雲海之上冒出的幾座山峰。

  就像是在江麵上看到的水中巨石。

  雲海翻滾，不亞於江麵湍流，陽光灑上一層金黃。

  姬旅想要看那江水去向，即便剛才遠眺並未看見盡頭。

  他要去尋找江水的盡頭。

  風吹不開的霧氣，他想要用刀斬開。

  他覺得自己的刀能夠斬開。

  長刀出鞘，朝著江水流逝的方向輕輕揮去。

  刀刃劃動的風，將麵前的雲煙帶起幾個卷。

  姬旅微微一笑，一次呼吸之後，麵前的霧氣猛然震蕩，像是一把割裂天地的刀在劃開布匹般的雲霧。

  群山重現眼前，陽光再次普照山間。

  那江水依然在前行。

  仍舊在遙遠的天地交匯出失去蹤影。

  姬旅從山巔上開始一路奔馳，看不見江水所在，那就和江水一起去往最遠處。

  從一處山崖上，姬旅縱身躍下，先前想要逃離的江水，現在他想要與之融為一體。

  姬旅落入水中，沒有半點水花，仿佛一道影子被倒映在水中。

  江水從姬旅落下的地方湧出，咆哮著洶湧流淌，朝著那遠遠的盡頭而去。

  當姬旅再次掙開眼的時候，自己在一片浮冰旁。

  爬上浮冰，四處看看，前麵是一座冰山，後麵是大片冰原，其他的方向全是海水。

  寒意來襲。

  不過這是姬旅第一次看見大海，說不出的新奇。

  正看時，天上雪花落下。

  姬旅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著雪花在掌心融化。

  不過是這低頭抬頭的刹那，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的灑下。

  肩上頭上落滿積雪。

  姬旅很是無奈，自己在這片浮冰上，無處可去，總不能跳進海裏。

  正當他想著的時候，浮冰隨著洋流靠近冰原。

  走在冰原上，四周都是白雪，雪又悄然變小。

  無處不是白色，隻一會兒覺得眼睛生疼。

  冰山撞在冰原上，轟隆聲中，冰塊落下，海水混著碎冰漸起。

  姬旅眼看著這一幕，格外驚駭。

  隨即又來到浮冰上，他想要去海上飄蕩著，看看海的全貌。

  風也幫忙，洋流也相助。

  姬旅坐在浮冰上朝著未知前行。

  從寒冷，逐漸溫暖。

  腳下的浮冰漸漸融化。

  就在姬旅擔心自己要落水的時候前方出現一片沙洲。

  低頭往水中看了一眼，魚群在珊瑚中來回嬉戲，海龜搖動四肢。

  水草在晃動，不時各種動物進出。

  浮冰消失，姬旅趟著水走到沙洲上。

  海鳥在上空盤旋著，不時落在沙灘上，更多的是鑽進水中。

  沙灘上的螃蟹遠遠躲開姬旅。

  鯊魚出現在水中，這一切美好的底下隱藏著殺戮，鮮血很快又消散。

  陽光火熱明媚，是個玩水的好時候，可是姬旅還有更重要的事想做。

  他並不打算一直留在這裏，他想要看看海中還有什麽。

  連砍了十幾棵椰子樹，才發覺沒有繩子，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發覺遠處沙灘上擱淺著一艘小船。

  撇了撇嘴，姬旅抱著兩個椰子走向小船。

  小船完好無損，似乎是誰剛登上這片沙洲。

  將小船推進海裏，姬旅爬上去，與沙灘的告別很輕易。

  姬旅將椰子挖開一個洞，斜靠在小船上，任由小船隨波逐流。

  先前已經砍壞好幾個椰子，才明白要挖開，倒也不覺得心疼。

  遠處，夕陽落下，海天一線，滿是餘暉，像是海洋和天空都被火燒著一般。

  終是最後一抹光亮也被大海淹沒。

  黑暗來襲，姬旅又看向另一邊，明月從海麵升起。

  那玉盤潔白無瑕，卻有絲絲縷縷的霧氣想要將它遮擋。

  海風愈烈。

  明月在雲後時隱時現，海浪翻湧，能聽見水流聲。

  烏雲逐漸密布天空，擋住月光，小船在大海中如浮萍。

  姬旅隨著小船不斷的搖晃，晃得五髒六腑都要錯位。

  一道閃電在上空劃過，照得姬旅的臉慘白一片。

  暴雨嘩啦啦的落下，姬旅頓時有些心慌，倒吸一口涼氣，不是怕這雨，而是看見十數丈高的浪正朝自己拍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