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大早，長街之上卻是已經聚集了不少人，都一團團的聚在一家店外邊，將個裏外都擠得水泄不通，歡喜透著一道珠簾，瞧見外麵的盛況，也是不住咋舌。

  “虧得我今日出來的早，不然我是連你這門都進不了的了。”

  楊蘆端起茶杯，飲了一口，笑道：“若不是有皇子同公孫大人的從旁相助，這兩年楊記得生意也不會想如今這般的得意，我也有心思在琢磨這些脂粉。”

  歡喜聽了，不由吐了吐舌頭，笑道：“你的野心倒也是大，將原先的綢緞衣物的生意做到了京城，手如今是伸的更加長了，米麵，衣物的事還不夠你忙得不曾，如今又打起了女人家脂粉的算盤來了，楊大哥，你倒是說說，下一回，你這活絡心思又該放到那一塊了？”

  楊蘆聽了，心中也是一陣得意，麵上帶著十分的笑意道：“怎麽，你也想過來分一杯羹，這兩年你也積攢了些什麽不曾，你若想發財，我便也讓你嚐嚐甜頭可好？”

  歡喜皺了皺眉，圓圓眼珠滴溜溜的隻轉，道：“啊呀，不瞞楊大哥，這兩年歡喜可是一分雪花銀都沒攢到，不如楊大哥先借我些，等你發財了，隻需給我些利息，如何？”

  “你還說我精明，我這個商人還不及你半分呢，罷了，別讓你還說我小氣，我便給你先算上一百兩可好，等會我讓賬房先生給你開張憑據，日後你若急用銀錢便到錢莊去領。”

  歡喜直樂的起了身，走了幾步，回頭道：“楊大哥今日叫歡喜過來，可不是教我在這閑談的罷？”

  楊蘆無奈的搖了搖頭，“你如今可算是成了人精了，我今兒讓你過來是為了見一個人。”

  隻見一名鵝黃金盞繁花曳地長裙的女子輕撫拂簾，身形清瘦，一張鵝蛋臉，清秀怡人，倒不是什麽人間殊色，但眉眼之間風韻似極了當年夜下撫琴的涼玉。楊蘆執了她的手，立馬臉上紅霞亂飛，側著頭瞧著楊蘆，眼中盡是情意。

  “這是醒夢，你嫂子。”

  歡喜一時良怔，眼中一熱，笑道：“嫂子這樣的美人，楊大哥也不早跟歡喜說，三月的事還藏著掖著，等到現在才來引見。”

  “爹爹如今將擔子全都卸下了，我一人操持到底辛苦些，才娶了醒夢不久，便又快馬加鞭的往京城籌劃這件“玉顏坊”的事宜。不瞞你說，醒夢通共在一起的日子還不過三天呢，現今京城這邊的事要緊些，估摸著一時間要待上許久，便索性將她也接過來了。”

  醒夢唇角凝著笑意，道：“相公確實太辛苦了些。”

  歡喜見她們兩個伉儷情深的模樣，心中寬慰，笑道：“罷了，你們夫唱婦隨的，我如今是說不過的了，隻盼著你們什麽時候給我添上幾個小侄子侄女的。”

  醒夢聽了臉上紅暈更深，偷偷看了楊蘆一眼，“醒夢，你才來不久，先同仆婦丫鬟回府宅裏瞧瞧，畢竟以後府裏的事可是要由你來管的。”

  送走了醒夢，歡喜看了一眼楊蘆，道：“我瞧著醒夢姑娘的樣子，倒有幾分涼玉姐姐的影子。”

  楊蘆歎了一聲，“這兩年娘親沒少替我張羅，府上天天庚帖來往不絕，爹爹生了一場大病，到底是比不得從前了，哪裏還能像之前那般的慪他，我看醒夢舉止得體，又是性子和順的人，便也依了。”

  歡喜雙眼凝視他，四目相對，道：“我哪裏問你那些來，我隻問你，你娶醒夢姑娘是不是為著那幾分的相似？”

  “涼玉姑娘是我的一場春秋大夢，我娶醒夢，也不知是為了醒了這一場夢，還是再替自己編織一場夢。那一日醒夢一身紅衫，乘水而上，花船浮沉，衣帶當風，洛河水輕柔似夢，我站在岸上，隻覺得花船上站的是涼玉，當真連等都不願等，隻想著涉水相逐。”

  “楊大哥，你既然娶了醒夢姑娘，便要記住，你也是她的美夢，世間女子何其多，能有幾個與涼玉姐姐相似的人亦是必然，你難道都要娶了回來不曾，我瞧醒夢姑娘待你的情意深重，你莫要辜負。”

  楊蘆苦笑一聲，道：“你說的我都記下了，必定不會再犯渾的。”

  歡喜雙眼凝滯了一下，緩緩才道：“涼玉姐姐若是知道，想必也會開懷的。”

  楊蘆眼神微黯，斂了斂神，“梁家的案子被徹查之後，我替她立了衣冠塚，把以前她在飄香園用的東西都一並埋了。我還去找了你說的緋衣姑姑，鴇母說她如今已經不在那兒了。”

  前塵舊事，聽得歡喜心裏也是一刺，想著素心不告而別，更是添了幾分難受，“人生倒真個似浮萍一般，聚散無常。罷了，我也不叨擾了，趁著現在暑熱未盛，就回去了。”

  楊蘆忙起了身，將長衫整好，道：“也罷，等入秋天氣涼了些，再一同聚聚也不遲，我送你。”

  “哪裏要你這個忙人來送我，你先看顧你的生意罷。”

  歡喜撐著傘，沿著長街一路緩行，眼見著日頭高升，酷暑難當，街上人也少了許多，紛紛都往茶館裏消暑去了。歡喜聽到身後一陣腳步聲，便停了步，還未及回頭，便隻覺頸上一麻，雙眼發黑。

  王辰秋從一旁的酒樓裏出來，手搖檀香木折扇，一張俊臉笑的既邪且媚，將折扇一收，輕輕的敲打著已經暈過去的歡喜。

  “總算逮著你了，這就叫做君子報仇，十年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