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夏濃
作者:蘆羽      更新:2020-09-17 13:42      字數:1907
  山光忽西落,池月漸東上。散發乘夕涼,開軒臥閑敞。荷風送香氣,竹露滴清響。欲取鳴琴彈,恨無知音賞。感此懷故人,中宵勞夢想。

  歡喜一身水綠色碧荷連天團花長裙,剪裁貼合,輕紗雲錦,直襯出楊柳細腰,廣袖長舒,材質輕薄,隱隱顯現出一截雪臂,直教人生出無限愛憐。

  歡喜手執一杆洞簫,倚在窗前,將萬般愁思都寄托到蕭聲之中,嗚嗚咽咽,纏綿輾轉,一時間整個人心思都放在了上麵,也未曾發覺雲澈進了屋。

  雲澈悄悄的走到歡喜身旁,低吟道:“這首曲子,還是當初在洛城時我對你吹了一回,你倒全記下了。”

  歡喜緩緩睜開眼,側身見是雲澈,便將碧蕭係在腰間,指了指座椅,示意他坐下,往白瓷杯裏倒了些酸梅湯,遞給雲澈,笑道:“在府中閑來無事,一腔的心思也隻能放在這些玩意上打發時間罷了,反倒連女工也落下了,如今隻怕是更繡不出什麽來了。鈴蘭特地做了些酸梅湯解暑,我嫌酸不大吃,煩她替我用冰鎮一回,偏她慎重的緊,怕我涼了吃的肚痛,你且嚐嚐。”

  雲澈端了瓷杯,抿了一口,笑道:“酸是酸了些,喝著倒也還好,解暑消乏,我剛下馬車的時候,日頭直曬得人眼暈。鈴蘭這個丫頭倒不錯,跟在你身邊倒是忠心耿耿的,改日必得賞她一回。”

  歡喜伸手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猛的灌了一口,酸的眉眼都擰在了一塊,“這樣毒的日頭,你又何必往宮外跑的如此勤,倘若是累著了,指不定淺淺姑娘要心疼成什麽樣兒呢。”

  雲澈聽歡喜的話,將瓷杯放下,雙眼直勾勾的盯著歡喜,緩緩道:“誰心不心疼你都清楚,我隻問你一句,你難道當真不知道我到宮外是為了誰?”

  歡喜忙就著被子,喝了一口,笑道:“你何苦跟我打這啞謎,你心裏怎麽想的,我哪裏就知道這麽多。”

  雲澈一把將歡喜的手握住,“你知道,你哪裏會不知道,我怎麽想的不都明擺在那裏,難道你非得要我全挑明了才好。”

  歡喜掙開了手,舌尖綿延的酸生生釀成了一腔苦澀,笑道:“皇子說的什麽輕狂話,歡喜隻當今日全然沒聽到這一番話,以後也請皇子恪守男女禮法,到底傳出去了讓人說也不好。”

  “歡喜,你當真是要同我生分了不曾,我原先隻當你因及笄的事惱我,過一段日子,你氣消了,也就好了。看如今的樣子,你口口聲聲叫我皇子,到底心裏是怎麽想的,好歹也告訴我一聲,別叫我小心翼翼的卻還是摸不著頭腦。”

  歡喜苦笑一聲,道:“歡喜想什麽又有什麽要緊,要緊的是皇子是怎麽想的,日後皇子也不必再到我這裏來,也少了許多的煩心事,更省得小心翼翼的討巧,豈不快哉。”

  雲澈雙眉緊皺,歎了一聲,“歡喜我總想著你年歲長了,自然能少任性,也能多體諒別人,你今日這番話,簡直叫人傷心。”

  歡喜雙眼通紅,看著雲澈,用力推了一把雲澈,“我任性,我哪裏能比得過別人溫柔體貼,既然如此,你還站在這裏做什麽。”

  說罷,便發狠推了雲澈幾把,雲澈一時間也是後退了好幾步,將歡喜抱住,“別鬧,歡喜你別惱,我說笑的。”

  歡喜捶了雲澈幾拳,僵持了一會,終究是安安穩穩的埋首於雲澈懷中。

  公孫虛在房中翻閱古書,聽到房門輕響了幾聲,忙起身開了門,卻是素心,手裏拿著自己的水藍色披風。

  素心將手中的披風遞給公孫虛,笑道:“這件水藍色披風還是我才來京城的元宵節的時候,公孫大哥見我穿的單薄替我披上的,回來後便一直放在我那裏,耽擱幾日,我也就將這事給忘了,前幾日收拾冬衣的時候才找了出來,看公孫大哥今日得閑,素心便送過來了。”

  哪裏是忘了,不過是難得有個念想,給自己當做寄托,每日看著這件披風,輕撫上麵的紋路,絲線經緯縱橫,好似能一點點的勾勒出他一般,如今,也是時候該物歸原主了。

  公孫虛麵上浮了一絲淺笑,讓素心進來,“哪裏就這樣見外,這件披風即便留在你那兒也沒什麽,何苦今天眼巴巴的跑過來,雖說一路從廊上過來,曬不著日頭,到底也悶的難受,你這個大夫若是都中暑了,我們可更不得了了。”

  素心凝眉,試探道:“方才我瞧皇子到歡喜屋裏去了,當真也是頗費心思,不顧冬寒酷暑的,往這裏趕。”

  公孫虛聽了,若有所思了一會,沉吟道:“也到底是這番心思,歡喜才最看重他,待他與別個不同,我今生是及不上的了。”

  素心心中一沉,勉強笑道:“皇子雖然富貴,公孫大哥卻也不差,素心便覺著,若是能嫁的公孫大哥這樣的人,一世安穩也好。”

  公孫虛似是聽不出她話中的綿綿情意一般,隻覺得分外欣喜,“當真?”

  素心心中已是無望至極,笑道:“當真,罷了,我披風也還了,便不多留了,公孫大哥還看書罷,不過也得多留神些,疲累過度便不好了。”

  公孫虛送了素心出去,未曾留意到素心話中的一絲悲切,關上房門,連原本看的興致盎然的書也是半分都看不下去,麵上含著笑,在房中踱來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