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花下
作者:蘆羽      更新:2020-09-17 13:42      字數:2735
  公孫府上的花木因這些時日天氣回暖,一應的都呈現一派蓊蓊鬱鬱的生機來。府中多值四季長春的樹木,鮮少有花木,隻在西邊靠廊處植了幾株月季,襯著這綿延的綠,倒更叫枝頭盛放的月季嫵媚了。

  “才起床便聽到窗外喜鵲叫個不停,鈴蘭還暗自揣測呢,原來是素心姑娘過來了,快些進來。歡喜姑娘也不知怎地,那日去探了一回六皇子,回來後便悶悶不快的,一晌午的枯坐著,通共說的話鈴蘭掰著手指頭都數的過來。”

  素心聽鈴蘭話說的起勁,幾乎是手舞足蹈的,拿著錦帕遮嘴笑道:“你們姑娘這是得病了,聽你說的病的還不輕呢。”

  鈴蘭心知素心頗通醫理,並未聽出她話裏的一絲打趣,信以為真,急忙道:“呀,這可不得了,幸好素心姑娘點醒了,我瞧姑娘那個樣子倒像是得了失心瘋一般,如此一來,諸多反常之舉也就說的通了,姑娘慢座,鈴蘭去請大夫。”

  素心聽了,幾乎笑的腰都直不起來,想著歡喜素日嬌憨,連帶著伺候在身邊的丫鬟都沾染了幾分,自己將神情繃了繃,道:“眼前就有現成的醫者,哪裏還要那樣麻煩,眼巴巴的到府外去請。再者,歡喜這個病,必得由我來治才好,尋常街市上的庸醫都是治不來的。”

  鈴蘭捏了捏自己的臉,啐了一回,笑道:“瞧瞧我這人,一時間都忘了素心姑娘醫術高明了,還想著舍近求遠的。即使如此,鈴蘭更不能在這裏羅唕了,素心姑娘趕緊去瞧瞧我們姑娘罷。”

  鈴蘭領著素心進了裏屋,隻見歡喜呆坐著,便走了過去,笑道:“姑娘,素心姑娘過來了。”

  素心見歡喜的模樣,便對鈴蘭使了個眼色,鈴蘭會意,奉了茶後便退了下去,留她二人好說些體己話。

  歡喜聽了回轉神來,抬眼瞧見素心一旁笑意盈盈的,忙起了身,執著她的手,笑道:“歡喜本想著這幾日到姐姐屋裏向姐姐學幾個花樣子呢,但這幾日身子不大爽利,到底心有餘而力不足的,也就耽擱下了,不曾想姐姐倒先過來了,到底姐姐是我的知心人。”

  素心往歡喜旁邊坐下,握住了歡喜的手,緩緩道:“你何苦跟我這樣的生分,方才鈴蘭那丫頭還提了你來,她伺候了你兩年,倒真是一心為你著想,你成天這個樣子,沒得叫她擔憂。那日到府上的淺淺姑娘,我也瞧了一眼,確實不錯,模樣兒好,又極會做人,聽下麵的丫頭說,還帶了不少宮裏的東西作人情呢。這兩年,我是瞧著你同六皇子如何的,要說皇子對你沒動半分的心思,我是全然不信的,他對你事無巨細,哪一樣不是妥帖周道。我即便是不說,你心裏想必也是明白的,但他身份擺著,又是那樣的模樣,多少好人家的女兒想著能攀龍附鳳的,算算年齡,六皇子今年也有二十了,如今卻連個正妻都無,即便是放在尋常人家也已是難得了。”

  歡喜聽了苦笑一聲,道:“姐姐既然是我知心人,又跟我一塊了這樣久,更應該知道歡喜是什麽性子的人。淺淺姑娘是雲澈哥哥身邊的得力人,從小伺候著她,情分自然與別個不同,她又處處都為雲澈哥哥著想,那是他的福氣,歡喜有什麽好不滿的。況且我捫心自問,似那樣的周密我斷然是做不來的,平日除了任性而為,何曾對他有過一點裨益。”

  “恰恰是這一點,才叫人另眼相看你,皇子什麽樣的人沒見過,能讓他坦誠相待的卻隻有公孫大人同你,難道你不明白麽?我看你心裏也困苦的緊,這些事我說的不管用,要你自己想明白才好。”

  素心起了身,隨手順了順裙擺,“姐姐就走,反正如今春日閑閑,不妨在我這兒多坐一會。”

  “正是春日閑閑,才不能像你這般將一番春光都辜負了,天天守著著間屋子,遲早連人都要同這屋子一樣,死氣沉沉的了。我看府裏的春景倒好,想著趁回去好好賞賞,你既沒有這份心思,我便先走了。”

  素心手扶著廊柱,一麵走一麵漫不經心的瞧著蔥蘢樹木,正看得起了幾分興致,耳中卻聽到有人竊竊私語。

  原本素心站著的地方旁邊有座假山,平日裏站在廊上都能瞧見的,如今樹木繁茂,漸漸的也就遮蓋了許多,隻能依稀聽到有聲音自枝葉間傳出。

  素心聽聲音隻覺的耳熟,倒好像是伺候在公孫虛身邊的兩個丫鬟,月濃同疏影,本想轉身離開,聽人道長短到底不好,卻聽到二人話中隱隱提及自己,便屏著氣息,支著耳朵聽著。

  月濃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早把自己當做府裏的姨太太一般,連同她一起伺候公孫虛的疏影儼然都要高上半茬,言語中透著幾分不屑,“我一早便看不過眼那素心了,公子為人也太好性兒,不管什麽樣的人都往府裏帶,我們雖然是奴婢,到底還是清白人家出來的姑娘,又是跟在公子身邊的人,好歹是有幾分見識的人,哪裏像她,通身的小家子氣,聽說還是荒野裏出來的人。”

  一旁的疏影諾諾稱是,因自己一向駑鈍,比不得月濃為人機靈伶俐,常常能在公孫虛麵前討巧,便隻有伏低認小的份,諂媚附和道:“她哪裏能比得了月濃你,隻是我們二人在這裏說她閑話,若是被她聽了,可如何是好?”

  “我親眼見她去了那一位的屋裏,她們兩個一向要好,現在定在房裏說話呢。她聽到了又如何,又不是這府裏的正經主子,梅香拜把幾,左右都是奴才,我偏生就是看不慣她那綿綿糯糯的江南腔調,跟男人說話同勾魂一樣。”

  “話是如此,也得看公子的意思,況且她模樣兒也不低,雖說身份是差了些,但若是公子心中對她有意,封了做姨太太也並非不可,日後豈不是要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月濃嗤笑一聲,道:“怪不得公子說你是個榆木腦袋,公子若是對她有意,早就該提的,如今她年紀可不小了,哪會成了老女。我看宮裏的六皇子還有我們公子,眼睛都盯在那一位身上呢。”

  疏影聽了,頗為驚訝,道:“果真?”

  月濃見疏影一臉的訝異,心中更是自滿不已,神情倨傲道:“公子的心思,我跟在他身邊這麽些年難道還會不知,上回那一位及笄,公子可是提前到長街上選的好久的簪子,你想想公子這些年對哪家女子如此青眼有加過,外麵的人見公子成日裏同皇子一塊兒,還當公子有龍陽之好呢。這個不說,且說說宮裏的那位,哪會到府上不是往那一位屋裏去,樁樁件件,豈能瞞的過我去。”

  “姐姐慧眼,這些事當然是瞞不住姐姐的。”

  月濃見疏影話說的殷勤,更加自得,聲音也提了幾分,道:“那一位平日裏少有出來,有機會我遠遠的瞧見了,長得當真是好看,也難怪會叫皇子同公子都傾心。我估摸著,她是皇子養的外宅,宮裏麵行事向來都是掩人耳目的,每回皇子進了她的房裏,一時半會都是不見出來的,必定是外宅無疑了。”

  “你方才還說公子對她也有意,如今又說她皇子的人,那公子豈不是看上了皇子的人?”

  “皇子一時新鮮,難道還會接她到宮裏做娘娘不曾?等皇子厭了,必然是由公子接手的。”

  “啪——”一聲清脆,將月濃同疏影兩個嚇得不敢噤聲,躊躇了一回,疏影才小心翼翼的從假山裏探出頭來,廊上冷冷清清,空無一人,這才放心的縮了回去。

  月濃見外麵無人,便道:“人家正說在興頭上,偏你疑神疑鬼的,攪了興致,我一早便說外麵沒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