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心思
作者:蘆羽      更新:2020-09-17 13:42      字數:2549
  歡喜扶著額,隻覺頭痛欲裂,掙紮著起了身,隨意的披著一件小襖,推開窗,外麵天色都還有些灰蒙,輕薄的霧氣似紗籠在空中。

  “姑娘起的倒早,昨兒晚上喝了那樣多的酒,扯著公子的手又哭又鬧的,鈴蘭還想著姑娘今兒必定是起不來了。”

  歡喜聽鈴蘭的話,想起昨兒晚上自己鬧的確實荒唐,也不好意思起來,捶著自己的額,笑道:“快別說了,我可什麽都不記得了,今兒你怎麽也起的這樣早,我看外麵天還未亮呢,你都將自己收拾幹淨了。”

  “昨兒姑娘睡了,不知道六皇子深夜過來了,闔府都是雞飛狗跳的,急急忙忙的收拾了一間屋子給皇子安睡了。六皇子向來都是白天到這裏坐坐,從未在府上留宿的,就姑娘醒來的前一會,宮裏那邊伺候皇子的人便過來了,估摸著一會子便要同我們大人早朝去了。”

  “鈴蘭,快,幫我梳洗。”

  歡喜忙將散亂的鬢發用抿子抿了幾下,衣裳亂扣,一時間手忙腳亂的,被鈴蘭一把按在了凳上。

  “像姑娘這樣慌裏慌張的,估摸著都要天亮了才能梳洗好,到時候皇子想必已經去早朝了。”

  歡喜這才稍微沉靜起來,呆坐著任鈴蘭仔細替自己裝點。

  歡喜對著銅鏡仔細端詳自己的麵容,借著銅鏡裏的一絲微光,雙手托腮,沉吟道:“鈴蘭,總覺著今兒我臉色有些憔悴,等會子我淨了麵,不如你替我撲些胭脂罷。”

  鈴蘭手執木梳,由發梢至發尾,青絲傾瀉,一臉驚奇的瞧著鏡中的歡喜,道:“姑娘往日從不用那些脂粉之物,即便皇子過來也是如常,今兒怎麽倒例外起來了?”

  “好鈴蘭,你就別管這個了,趕緊幫我把頭發綰好,不然雲澈哥哥就走了。”

  鈴蘭聽了吐了吐舌頭,從妝盒裏拿了兩隻簪子出來,一左一右的在歡喜頭上比著,“罷了,姑娘閑我聒噪,我便不盤問了。不過姑娘既然如此慎重,那今兒個是別哪支簪子,是這支桃花吐蕊珍珠簪,還是這支掐絲累金白玉簪?”

  歡喜抬眼往銅鏡中瞥了一眼,“不好,不好,這兩隻簪子都太隆重了些,等會見著他必定會驚到他,指不定還當我多想見他,還刻意如此裝扮。昨天公孫大哥不是才送我一隻蝴蝶銀簪來,就別那隻罷了。”

  鈴蘭聽了,心中暗自偷笑,明明心中看重,偏生又要不能教別人覺著她看重,不是掩耳盜鈴是什麽。

  鈴蘭看著歡喜胡亂含了青鹽漱了口,雙手掬了幾捧水,未及將接過鈴蘭遞過來的錦帕,便用袖子抹了一回。整個人再顧不得什麽,便提著裙擺往外麵跑了出去。

  鈴蘭手執著錦帕,立在窗口,半是無奈,半是好笑的叫了一聲,“姑娘,還未替你上胭脂呢?”

  歡喜一路小跑,才覺察自己未曾問鈴蘭雲澈住在哪件屋子,隻好沿著走廊繞了一圈,離東邊的角門尚且還有幾步路,還未過去,便聽到屋中一陣的細語。女子的聲音如絲竹悅耳,柔的似山間潺潺的溪流,男子的聲音寬厚溫暖,似風吹過竿竿翠竹一般,微微帶點聲沙,歡喜記得太過清楚明白,是雲澈的聲音。

  淺淺往桌案上布了碗筷,左手將袖子挽著,用銀筷將幾道菜都試了個遍,看銀筷未有異常,才替雲澈布菜。

  “皇子先就著這些東西吃罷,宮外畢竟不比宮裏講究,吃些填肚,也好過等會再朝上打饑荒。”

  “你到底改不了這殷勤的習慣,好好的不在宮裏呆著,偏要一大早的趕到這兒來。”

  “淺淺此生既是皇子的人,到底是要處處為皇子打算的,奴婢昨兒個晚上托人問了內務府的人,皇上此次準備擢升婉妃為婉貴妃,禮部的文書同一應冊封吉服都送了過來,本來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倒沒什麽好叫人驚奇的。叫人稀奇的是皇上此次還一同進了錦貴妃位份,封的是皇貴妃,還是壓婉貴妃一頭,這兩人早勢同水火,這兩年沒少爭鬥,想不到婉妃此次誕下皇子,還是沒有跟錦貴妃平起平坐的福氣。”

  雲澈見她說的動情,又體貼自己多年,心中一熱,握住了她的手,笑道:“父皇這是在安撫鄭家呢,婉妃到底身份不高,能再宮中忝居高位已經讓朝裏許多守舊的大臣詬病了。本來錦貴妃進了位份也不久,按理說是不必再進的,父皇想封賞寵妃,卻又不能光明正大的做出來,到底是妥協了。”

  歡喜推門進來,見雲澈身邊站了一名藍色宮裝女子,烏發盡堆,露出一段瑩白粉頸,眉眼獨具風流姿態,嘴角含笑凝望著雲澈。兩人雙手相握,真個似神仙眷侶般。

  生生咽下了一腔喜樂,平緩道:“雲澈哥哥。”

  雲澈見歡喜進來,一時愕然,隻覺淺淺柔嫩的手如今便同燙手山芋一般,放了怕讓淺淺傷心,不放又怕歡喜見了心中不快。一旁的淺淺忖度了一回,便笑著將手抽了出來。

  “淺淺原先還想著公孫大人的府上藏著什麽寶貝,叫皇子流連忘返的,昨晚還眼巴巴的趕著出宮。不曾想公孫大人府上倒是個金屋藏嬌的好地方,妹妹生的這樣好,難怪皇子愛往這兒跑。”

  歡喜聽她話說的熱切,不好就這樣總直盯著看,勉強笑了一回,心中仍是芥蒂。

  “姐姐想必便是六皇子身邊伺候的人了,瞧瞧這一派的妥帖,這回姐姐可真是冤枉歡喜了,皇子每回來這裏可都是跟公孫大哥一塊,他們男子的事,我哪裏摻和的進半分。”

  話說出來,連歡喜自己都覺得訝異,不敢看雲澈的目光,大喇喇的往桌案旁邊坐了。雲澈伸手過來,歡喜將臉往旁邊一別。

  雲澈見歡喜躲閃,便將手收了回來,笑道:“你簪子歪了。”

  歡喜忙拿手自己慌亂的扶了扶,想必是方才飛奔的時候鬆的,也不知自己的發髻鬆散了不曾,心中又是一驚,方才出來的時候未曾抹胭脂,右手輕輕撫著自己的臉,想必現在麵上是一片的憔悴罷。

  雲澈一時間亦不知該說些什麽,盯著歡喜頭上的蝴蝶銀簪,蝴蝶的觸角輕輕顫著,“你頭上簪子倒別致,配你正好?”

  歡喜笑道:“公孫大哥送的及笄禮,他也算有心了,這個簪子我看著也確實喜歡。不知皇子可也有什麽禮不曾?”

  雲澈心想,他既有心,那我便是無心了。袖中的楠木簪子刺的人心痛,連帶著手上的傷,一並都在翻騰。

  “近幾日宮裏事多繁雜,整日裏昏天暗地的,倒把這事給忘了,改日,我帶你到外麵去,你喜歡什麽,我都替你買了,當做是賠禮如何。”

  歡喜眼中一熱,緊緊忍著,笑道:“好,我來這兒也許久了,就不多擱了,省得耽誤了皇子早朝。”

  淺淺見歡喜走的匆忙,又看到雲澈臉色不好,想了一會,“皇子可知世間女子都是一樣的,想要的無非是至誠的心意,皇子既然有心,為何又故意說這樣的話,不怕歡喜姑娘傷心,等再要叫人回心轉意,可就難了。”

  雲澈眼中一片虛無,見不到起伏,也不知道是否將淺淺的話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