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逃亡
作者:蘆羽      更新:2020-09-17 13:42      字數:3068
  歡喜同雲澈正在房中說著話,公孫虛同李元亮兩人悄聲推了們進來,歡喜瞧公孫虛一臉緊張,合上房門時還朝房廊看了幾眼,才鬆了一口氣,坐在了桌旁,心下也頗為忐忑。望了望一眼雲澈,雲澈臉色也不大好看,看見歡喜望著他,故作輕鬆的笑了一下。

  公孫虛臉色泛著白,坐在爐邊緩了緩才說道:“我方才到集市上打探時瞧見有三三兩兩的人分散在街道茶肆裏向當地人打聽我們,幸而我穿著披風,戴著鬥笠,應當沒被他們發覺,鄭貴妃這次下手加快了,恐怕我們現下就要立即趕路了。”

  雲澈雙眉緊皺,歎了一聲,道:“現下天色已晚,屋外又是這樣的天氣恐怕雪路難行。我們三人倒是還能將就,歡喜身子單薄,外麵如今天寒地凍的,我怕她受不住。”

  歡喜這時嫣然一笑,“公孫哥哥和雲澈大哥不必憂心歡喜,歡喜並非嬌怯不勝的閨閣女子,亦不會拖累你們,何況先生的藏書可都在陶然居中放著呢?連先生都未說什麽,歡喜更不好說什麽的,而且歡喜如今,前塵舊事都拋在身後,亦不會懼怕前路漫漫艱辛。”說罷,便起身穿了披風,將一些瑣碎物件都紮了包袱,一副整裝待發的模樣,看的雲澈等人都是一笑。

  一直在旁邊聽著的李元亮說道:“歡喜這丫頭又打趣我,陶然居的藏書可都在你先生腦中收著呢。我在秋田鎮這邊認得一名打獵好手,我二人神交已久,他前些日子說要送我些狐狸皮子做的披風,如今我們客棧離他住所也近,不如我們前去買幾張披風,路上也暖和些。再借宿一晚,明日再走。”

  四人商議完畢,各自收了東西,在桌上留了些散碎銀子,偷偷兒的從西南的角門出去了。一路上經過市集,四人分散著兩兩一前一後走著,李元亮同公孫虛在前麵引路,歡喜同雲澈在後麵跟著,四人緊掩著風帽,匆忙而過。不多時便進了窄巷,到了獵戶家。四人各挑了一件披風,李元亮拿了件灰色的披風,歡喜選了件紅色火狐的披風,皮色油滑,映著歡喜眼角的朱砂痣,美豔動人,不可方物。公孫虛則選了件黑色狐狸披風,文質彬彬,君子風流。雲澈的純白無雜毛白狐狸披風擁簇著他如美玉一般的麵容,仿若謫仙在世,恰似床前月光映照皚皚白雪的清輝光芒,絕代風華。

  匆匆一夜睡去,才剛清晨,公孫虛本想出去打探一番,剛開了門,便見到先前客棧的小二領著一隊人在說些什麽,忙匆匆四人集合辭別了獵戶,從後門出去了。雪路難行,四人一路跌跌撞撞竟也過了秋田鎮,到了洛城。

  洛城地廣人豐,是銜接北方十三郡與江南諸鎮的最大都城,官道縱橫東西,貫穿南北,前朝陳鬆鶴主持修築的洛渠也連接了到京城的水運,正因為如此,洛城之名僅次於京城。即便是如此天氣,街道依舊繁華無比,各色商鋪節鱗櫛比,煙花柳巷盤踞其間。四人休整一夜之後,歡喜便難掩天真爛漫的本性,扯了雲澈同公孫虛往集市上去。一路走馬觀花,觀賞著洛城的風俗物件,各色小吃,琳琅滿目,歡喜三人正看的興致昂揚。忽然街道上人流多了起來,歡喜在前麵被人流挾裹著迅速的向前走去,雲澈同公孫虛在後麵心中焦慮,但卻深陷人流之中無法前行。公孫虛眼尖,發現人流中不少人雖然著裝是洛城再樸實不過的民服,但他們都麵色沉著,身體穩健,不似普通人那般慌慌張張要往外擠,倒像是故意造成擁擠的狀況。公孫虛忙向雲澈打了個顏色,兩人將風帽緊緊捂住臉,一起合力朝外沿擠了出去,進了街邊的一家商鋪,假意看著貨架上的瓷器,等街上的人流散去,才在街道旁邊的窄巷繞了幾遍,確信沒有人跟隨才進了客棧。

  李元亮正在桌前品茗,見公孫虛及雲澈二人一臉慌張,忙問道:“你們三人一起出去的,怎麽不見歡喜丫頭?”

  “剛剛我們三人正在街上瞧著風俗物件,忽然一陣人流襲,歡喜在前麵被推著同我們失散了,我看這人多的蹊蹺,想必錦妃的人已經到了洛城,此地已經不宜久留了,如今之計隻有盡快找到歡喜,早些動身為宜。”公孫虛急切的說道。李元亮聽了這話,心中不免有氣,摯友已喪,自己亦拋了陶然居的安逸日子,現在連歡喜都丟了,心中又氣又悔,道:“子由,六皇子,你們都是無比尊貴的人,有自己的大任要做,我不過一介草莽,你們大可先去京城,我留在洛城尋找歡喜,料想京城的官兵應當不會為難老人同幼女。”

  “先生錯了,我同子由不會離去的,一切事由皆由雲澈而起,雲澈自然也會承擔,我答應了歡喜要帶她去京城,照顧她一生,我便不會食言,我們先兵分三路,兩個時辰後無論有沒有找到歡喜都回到客棧商議對策,不可莽撞行事。”

  三人依計行事,沿街道尋找歡喜,雲澈一直沿歡喜離開的地方前行,朝周邊攤販們詢問,一直到街道盡頭。此時天色已有些晚,一處富麗的房子坐落在街道的盡頭,上麵一塊大牌匾寫著飄香園,外麵層層掛著花燈,幾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站在樓上,手裏揮著手絹,外麵雖然披著毛皮做的各色小襖,卻依稀能看出裏麵的單薄的紗衣,一個個都輕薄的笑著,手中揮動的手絹同眼裏的秋波一般打著卷兒的落在外麵的男人身上。雲澈看了一眼,知道這是娼門之地,便往旁邊的小巷去了。

  飄香園裏一派春光,暖意無限,裏麵的姑娘們一律穿著抹胸,外麵籠著一件輕薄的紗衣,腰間用各色絲絛係住,盈盈不可一握。燭光之下,燕語呢喃,穿梭徘徊在諸多男人之間。二樓最盡頭的那間屋子裏卻是難得的安靜,裏麵陳設簡樸精美,房中陳放著一張八仙桌,旁邊的八寶櫃上放著幾件瓷器,清清靜靜,沒有多餘雜物。右邊設有書房,裏麵文房四寶齊備,書卷之物極多。一名女子正伏在桌案上寫字,約莫雙九年華,穿著白色比翼蝶籠粉色紗的外衣,一頭黑發如瀑隨意綁在身後,一張臉清淡如水墨畫,脂粉不施,煙雨白蓮別樣素淨,籠煙桃花更添嬌美。素手筆走龍蛇,寫的一手秀美飄逸的小楷。一旁坐著一名少女,雙手磨著硯台裏的墨,眼角一顆朱砂痣鮮妍不已,正是歡喜。那日歡喜被人流推擠到前麵後,懵懵懂懂的竟被人帶到了飄香園的後院,鴇母愛惜歡喜這張臉子,看她尚小,還未長開,便把她放在飄香園的花魁涼玉這裏教養著。歡喜雖小,卻也知道飄香園是個什麽所在,心裏焦急,但飄香園看管極嚴,根本無法逃脫。隻能在這裏住下,靜候時機了。

  這時門叩了幾下,還未待歡喜起身開門,便看到飄香園的鴇母春蘭扭著腰肢進來了,春蘭穿著富麗牡丹抹胸,披著一件紫色雲霞紗衣,臉上撲了厚厚的脂粉,白的瘮人,臉上五官尚能看出她年輕時的風韻。笑著在涼玉身邊坐下,道:“好女兒,今兒是趕集的日子,你老悶在書房裏寫這些勞什子可不能當飯吃,也該出去走走才好。”

  涼玉皺了皺眉,一雙眼看著春蘭,冷笑道:“媽媽倒是有心了,涼玉怎敢擋媽媽財路,隻是花魁又不是尋常妓女,倘若是放下身段伺客,隻能是自貶身價,媽媽素來對生錢一事最清楚不過的,如今怎麽糊塗了。”

  歡喜看見春蘭聽的臉上笑容僵了一下,不過一晃神,她便笑道:“媽媽糊塗了。”又看了一眼歡喜,道:“這個丫頭就由你好好調教調教,你素來都才藝過人,有你點撥,她日後必成大器。”

  涼玉手中筆尖一頓,一滴墨便滴在了宣紙上,一下便暈染開了,便帶了點怒氣道:“媽媽吩咐的,涼玉自然會上心的,歡喜,送媽媽出去罷。”說罷,便丟了筆,掀了簾子,往內室去了。春蘭麵上無光,嘴上又不敢說什麽,氣鼓鼓的走了出去。歡喜關上門後,心裏也是一陣竊喜,嘴角含著笑,往書房收拾涼玉的稿件,桌上的宣紙雖被墨跡沾染,卻並不是十分嚴重。上麵寫了一首小詩:炎炎夏日遲,婉轉團扇揚。纖纖素手執,習習生涼風。隻恐秋節至,但怕秋意寒。團扇輕捐棄,錦繡立蒙塵。明年夏日至,又執團扇時。新製白娟麵,終日盈光輝。雙麵鮮妍花,常疑彩霞繡。柄下係香囊,常得彩蝶隨。喜新厭舊事,豈獨團扇邪?歡喜正看著,涼玉便打了簾子進來了,撇著嘴對歡喜道:“趕緊往香爐裏點一柱檀香,省得把我的清靜之地給熏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