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雨停
作者:Shrimp      更新:2020-09-02 20:04      字數:4426
  阮衿醒來睜開眼的時候,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簇擁在側臉邊上純白的枕頭,上麵帶著一股幾近淡而無味的香,是李隅身上殘留的信息素的味道。

  他不由自主地靠近了,將臉埋在其上,深深地嗅了一口。

  然後又忽然隱約聽到了說話聲,抬起眼去看,李隅正穿著睡衣站在落地窗前打電話,厚重的遮光簾中間拉開一條細縫,一道晴朗的白光從窗外豎著照進來,正照亮了他額頭,鼻梁和下頜那一線。

  晴天是來得如此之快,昨夜的暴雨已經悄然停止了。

  李隅察覺到阮衿在看自己,隻是輕瞥了他一眼,彼此目光交匯不會一秒鍾,他率先轉過身,麵朝著玻璃繼續打電話。

  再繼續躺下去也隻是毫無意義的,阮衿便掀開了被子,開始準備穿衣服。毛衣、褲子和襪子全堆在地板上,一樣也不少。

  他昨夜是怎麽一件件脫下的,現在又一件件重新穿上了。

  除了大腿內側的肌肉那裏有些羞恥的酸疼,以及右肩被咬破已結痂的傷之外,阮衿的身體幹燥,潔淨,甚至沒有別的體液的殘留的滯澀感。他沒有半點不適,甚至感到了久違的平靜。是接收到曾經Alpha的信息素之後,那種快要落淚的,下/賤的滿足感。

  阮衿穿好了衣服,坐在床沿上。

  他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都已經下午一點多了。一旁的垃圾桶裏很狼藉,裏麵有用過的套,成團的紙巾,最上麵的擱著的是……一支抑製劑的針管。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李隅是一個完美的情人。在易感期,很多Alpha會粗暴到把Omega弄傷,更別提能做事後清理之類的事。

  而李隅現在也隻不過是挨過了第一輪**熱,僅一支抑製劑顯然是不夠的,他現在仍處在不穩定的易感期中。

  我還能為他再做些什麽嗎?

  阮衿正發愣地想著,李隅已經打完電話了。

  “我……”阮衿看著他朝自己走過來,以為他是要同自己說些什麽,結果不過是要越過他去取床頭櫃上拿串佛珠。 他像戴表一樣重新戴上手腕,自始至終沒有再看阮衿一眼,語氣很平靜,“昨晚的事,就當沒發生過。”

  當沒事發生吧。阮衿呆呆地站在原地,感覺心像被毒蠍猛得蟄了一下,疼得幾乎幾乎蜷縮起來。半晌,他點了點頭,說了聲“好”。

  又隔了好一會兒,阮衿又抬頭問;“但你還在易感期,抑製劑還夠……”

  “已經打電話給醫生了,他一個小時之後就到。”李隅說的很清楚了。

  這就是赤裸裸而殘忍的,我其實並不需要你的意思。

  阮衿覺得自己有點難堪,不知到底該如何安放的視線又再度落在李隅手腕上那串佛珠上麵,都是一個個小而圓潤的菩提子,被李隅抬手輕遮住了。

  他那眼神清冷倨傲,不帶一絲**,就像是在說:你還有事嗎?

  阮衿幾乎是被這眼神驅趕著起身滾出去的。

  一個多小時之後來了位提著藥箱的年輕醫生,也是個高而俊朗的Alpha,走起路來大步流星的,看上去灑脫極了,行為舉止都像極了那種海歸的外籍華人。

  他並非是李勝南禦用的那位,應當是和李隅相熟的人。

  醫生一進門先和李隅說話,也不急著拿抑製劑之類的東西。後來瞥見阮衿出來,臉上又露出笑模樣,“誒誒誒,你不是家裏都現成有一個Omega了,那還……”

  阮衿過來端茶的時候李隅正打斷他:“他不是。”

  那人聳了聳肩膀,雙手捧住了阮衿倒來的茶,先行道了謝,又狐疑地端詳阮衿的臉,“我叫方如晝,李隅的大學同學,你是……”

  阮衿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向別人介紹自己,說什麽,我是李隅的小媽?他父親即將要結婚的對象嗎?世界上萬千種自我介紹,哪一個不是美的,好的,他卻感覺自己像被堵住的下水道口,每一個字都肮髒到不能說出口。

  “他是我高中同學。”到底怎麽去自我介紹,倒是先李隅說出了一個不倫不類的。他把方如晝捧著的杯子不客氣地拿下來,重新擱在桌上,“問完了麽?”

  方如晝“嘖”了一聲就不再問了,帶上藥箱同李隅一起去了書房。他走時臉上仍然帶著了然的笑,順便朝阮衿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

  高中同學麽?那還真是遙遠而美好的記憶了,阮衿想,他和李隅就斷就斷在這個美麗的豁口上,然後剩下的,就是一腳踏空。

  他在無限地往下落,再落,到現在還沒觸到底。

  阮衿不知道他們在書房做些什麽。他給阮心打去了幾個電話,機械女聲一直在提醒他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很有可能是已經把他的號碼拉黑了。

  他聽著嘟聲響,把電話掛斷了,隻自己一個人發著愣。過了一會,撒潑來蹭他的腳踝,它仰起頭盯著自己,那雙藍眼睛在陽光下異常通透澄澈,阮衿把它抱起來放在腿上,將臉埋在布偶貓柔軟的長毛中,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上次跟你說很清楚了吧,已經不能再用抑製劑,不!能!再!用!誒,這四個字什麽意思你聽不懂嗎?就算換貴的也沒用。”

  “那就換更貴的。”李隅不置可否,

  “行了,知道你很有錢,別他媽的擺闊了。”方如晝被李隅給氣笑了,隻是擺了擺手,敞開的醫藥箱裏麵依舊是舊款的抑製劑,他取出來給李隅展示,“新款的我現在都搞不到,這些你用了立馬就有副作用,打還是不打?”

  李隅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是往上擼袖子,“打吧。”

  “我說你是不是有病啊。”方如晝“砰”地一聲把醫藥箱合上了,手指著窗外,“你昨晚沒跟門外那個Omega做嗎?別說他身上那股味道不是你的信息素好吧,一進門就聞到了,實在夠熏人的。你都開葷了又還在猶豫什麽,Just fubsp;it!”

  方如晝不太能理解李隅這種奇怪的潔癖星人的思維方式,一直也不能。

  他和李隅第一回 是在某個Party上見麵,還記得身邊都是些群魔亂舞的鬼佬,DJ的聲音震天響,舞池裏都是跳貼麵扭胯舞的。那些甜的膩的信息素同汗水,酒精張揚地混雜在一起,熾熱的空氣中充斥著扭曲至極的欲望。

  藍紫色的鎂光燈落下來,隻有戴著衛衣兜帽的李隅在沙發上歪著頭睡著了,一支纖細的煙夾在食指和無名指之間,寂靜地燃燒出一縷煙來。

  聽說李隅原本是修理論數學的,中學時拿了不少國際競賽的獎,在這方麵是個非常有天分的人,可不知道什麽原因,他報了這個專業,就是沒有再讀下去。專業課後來沒有一節去上的,倒是把金融的Premajor課上完了。

  他修完學分,GPA又高得嚇人。於是填表,遞材料,一切都很流暢,很快就轉了專業去了別的學院,一刻也沒有留戀。

  最扼腕歎息的人是數學係的教授,倒是真覺得他能在數學方麵能有所建樹成就,不過牛逼的人即使走不同的路,也照舊是牛逼的。

  他那時候就在自己搗鼓著創業賺錢,實乃比他們這些混吃等死的富二代有誌向。

  不過李隅在留學生堆裏是個名人,最主要還是因為他有張好皮相,特招Omega喜歡,還很不近人情,告白統統拒絕了,還不跟人亂搞。

  方如晝原本聽說李隅會覺得,嗨,這廝真幾把能裝相,還以為自己有多冰清玉潔呢。但百聞不如一見,遍地Omega正飄香,就這,他還能酣然入睡。

  而且絕不是因為醉酒,因為那是一張充滿著疲憊而冷漠的臉。

  於是方如晝覺得此人有點意思,有心與他相識,就湊過去猛搖他肩膀,“hey,哥們你醒醒,煙快燒到手指了。”

  不過被李隅連拳帶煙直接揍到了鼻梁上的事,這些再細想起來還是痛得十分鮮活。

  就這麽一個人,就這麽過了很多年。

  忽然有一天,有個Omega沾滿了他的信息素,難道不應該繼續Fubsp;it下去麽?

  “嘖……你這麽看著我是個什麽意思,我難道說的有什麽不對麽?”方如晝覺得自己說的句句在理,所以李隅才啞口無言,隻能那麽涼颼颼地看著他。

  “很對很對。”李隅一副不想跟他多解釋的樣子,向外揮了揮手,“把這些抑製劑留下,然後你現在就可以滾了。”

  方如晝被趕走的時候還罵罵咧咧的,說死潔癖神經病,你隨便打抑製劑吧,想死就早點去死。

  “不是還有個白家大小姐,人家追你追了那麽久,聽說最近還要為了你回國,話說之前……你們到底談過沒有啊?”

  他最後走的時候還不忘八卦一下。

  “不關你的事。”

  李隅把方如晝很“客氣”地送走了。

  一切終究歸咎於寂靜,他在客廳站了一會,又開始覺得太陽穴漲得痛起來。他低頭捏了捏了捏鼻梁上方,感覺第二輪的**熱又要來臨了。

  正準備走回房間打抑製劑的時候,他才注意到阮衿一直坐在客廳裏。

  落地窗前的椅子上,阮衿所占據的地方不過是一塊極小的陰影,撒潑正臥在他膝上。他看著李隅,而李隅也看著他,彼此都沒有說話。

  然後是貓怯生生地叫出了一聲,打破了他們之間無聲的對峙。

  阮衿把撒潑從膝上放下來,朝李隅走過來,“如果對身體有害的話,你別再用抑製劑了。”

  “不關你的事。”李隅繼續沿用了剛剛對方如晝用的那句話,他轉身去二樓書房取那些抑製劑。

  拾級而上,他感到異常煩躁,走到了二樓的拐角,手掌剛觸到金屬的把手,另一隻更纖細些的手就輕輕地覆蓋在他的手背上了。

  然後是腰,李隅感覺自己像被一顆水草環抱住了,但並不敢纏繞太緊。但是阮衿的臉開始貼在他的後背上,輕微熱氣的吐息透過睡衣鑽進裏麵的皮膚,帶起的表層的戰栗,宛如一種挑逗。

  而阮衿也的確是這麽說的,“不要用抑製劑,你可以用我,怎麽用都行。”

  李隅被阮衿抱了半晌沒有動彈,依舊是脊背挺直的。

  他把阮衿的手從身上拽下來,聲音在**熱之下隻是略微有些沙啞,幾近是嗤笑,“這算是什麽意思,亂倫,偷情?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你要跟李勝南結婚了,需要我提醒嗎?”

  “我知道,我知道。你想把它當成什麽都可以,我們的關係,你主導……”阮衿依舊鍥而不舍地抱住了他,聲音斷斷續續地,“如果你想停下,那就停下,我保證不越線。但隻要你有需要,我就馬上出現。這樣的,行不行?”

  李隅又想發笑,還是那種冷笑。他簡直想掐阮衿的脖子,這是什麽意思?什麽叫我有需要,你馬上就出現,這麽漂亮的話如果早七年說他可能會很開心。

  而今隻是一邊壓抑地憤怒,一邊卻又無法抑製本性地**起來。

  半晌,他對著虛空笑出了一聲,隻說了一個字,“行啊。”

  這一個“行”就像是發號施令,阮衿把自己的抑製貼再度撕開。他剛湊近了李隅,馬上被強拽著手臂往前走。

  他以為要去李隅的房間,但結果目的地卻是李勝南的辦公室,被推進門的瞬間就被重重地闔上了。

  “要在這裏嗎?”阮衿有些雙腳發軟,站在原地艱難地問了一下。

  “不願意就出去。”

  “沒有不願意。”阮衿搖了搖頭,開始準備主動脫衣服。

  但是卻聽李隅一笑,那笑容很溫柔,吐出的話卻是陰冷至極的,“你脫衣服總是這麽熟練嗎?”

  阮衿於是停下手了,他站在那裏,他不知道李隅到底想讓他做什麽。

  而李隅在李勝南的辦公椅上坐下了,把玩著他平常寫字用的鋼筆,那是全球限量五十隻的鑽石鋼筆,通體透光,而筆帽那端異常沉重,它在李隅手中倒伏下去,在烏木上叩擊出篤篤的幾聲悶響,如同紊亂了的心跳。

  他隻是用那雙漂亮沉寂的黑眼睛看著阮衿,然後輕輕地敲,就像雨打在青石板路那樣。

  阮衿隻怔愣了一會,然後他走了過去,開始跪著為李隅口/交。

  作者有話說:

  一回現實就是午夜場啊。。。畸形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