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軟禁
作者:木坪      更新:2021-02-28 10:48      字數:4608
  囚徒?

  杜必書一呆。

  隨即,釋然苦笑。

  對方說的沒錯,自己的確是一個囚徒,不折不扣。

  不過,圈禁自己的,卻是一隻火焰巨獸。

  循聲望去,在前方的黑暗之中,有著兩團幽亮的微光閃爍,上下輕輕移動。

  顯而易見,對方是在打量自己。

  稍加斟酌後,杜必書一邊回應,一邊向前踱了兩步。

  “恐怕你猜錯了,我隻是奉命誘敵,等到強敵退去,焚香穀的上官前輩自會放我出去。”

  “強敵?”

  暗處的小白疑惑嘀咕一句,接著又是一聲嗤笑:“小家夥,看來,你還天真得很呐。”

  “天真?”

  “沒錯!上官策奸詐詭變,鎮守玄火壇從不假手於人,既然敢讓一個外人來這裏,肯定不打算讓你活著離開。你手上粘附的單向玉牌,就是最好的證明。”黑暗之中,那一雙眸子眨動了兩下,戲謔的光芒閃動。

  “單向玉牌?什麽意思?”杜必書隱隱察覺出不對勁。

  “咯咯,這都不懂,嘖嘖,我問你,木門的斷龍石可曾放下?你所說的敵人是不是盡歿於此?”

  “沒錯!”

  “單向,顧名思義,就是有去無回。當你想離開時,斷龍石就會觸發放下,將你困在此處,並且召喚出赤焰獸誅殺。”小白在暗處侃侃而談,“我不清楚你如何躲過了赤焰獸,但等上官策完事返回這裏,就是你命喪之時,他不會再給雲易嵐留下失職的口實。”

  或許,她太久不曾說話,一說起來,就滔滔不絕。

  杜必書這邊,卻聽得一身冷汗。

  雖然過程有些差異,但掌心的火紅玉牌做不得假。

  上官策的職責,就是鎮守玄火壇、不讓外人進入此間。

  三百年前,上官策就失職過一次,且丟失了玄火鑒,肯定不會因為自己失職第二次。

  最了解一個人的,往往是他的敵人。

  九尾靈狐被關在這裏三百年,打交道最多的,就是那位上官策長老。

  對方的心思和手段,她知之甚深。

  原本以為,礙於青雲門的關係,上官策不會故意針對自己,至少明麵上過得去。

  看來,自己對人性,還是看得不夠透徹。

  等到上官策騰出手來,肯定會來收拾殘局,而且,隨便找一個‘被蠻族殺害’的借口,就能搪塞青雲門。

  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既如此,他就得好好謀劃一下,變被動為主動。

  束手待斃,可不是他的個性。

  杜必書深呼一口氣,麵向前方躬身一拜,誠心致謝。

  “多謝天狐前輩指點!”

  “咦?你知道我?”小白詫異道。

  何止是知道,甚至,他還了解許多的內幕。

  當然,杜必書不會這般直截了當,而是半真半假地找了一個借口。

  “晚輩是青雲門弟子,名喚杜必書。我的小師弟曾經在黑石洞,幫過一隻六尾靈狐……”

  “六尾?小六!”

  小白的聲音,立刻變得激動起來。

  在黑暗深處,閃爍的藍芒登時明亮不少,隱約瞧見九道陰影在空中飛舞。

  稍頃,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強壓下心頭的激動,急聲追問:“後來呢,後來怎麽樣?”

  “以下所說的,都是我那小師弟親口轉述,還請天狐前輩平心靜氣,莫要傷及了無辜。”

  杜必書事先聲明一句,以免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好!”

  小白一口答應。

  現在,她心焦於六尾的安危,一切都可以放在一邊。

  杜必書在心中稍微組織一遍語言,又往遠離幽瞳的方向退了兩步,才將黑石洞發生的一切娓娓道來。

  雖然他未曾親眼所見,但這些情節在小說中描寫的頗為詳細,隻要避重就輕講出結果,應該沒有什麽大問題。

  時間,在昏暗中逝去。

  略顯低沉的話語,在空寂冰冷的空間內回蕩。偶爾,還夾雜著九尾天狐急促的一聲聲喘息。

  ……

  不知不覺,又是一盞茶功夫過去。

  三層,重歸寂靜。

  察覺對方沒有什麽過激的反應,杜必書在身上一陣摸索,找出四根大紅的喜燭點亮。

  這些喜燭,是他在半路購置,為的就是好玩、喜慶。

  然後,在四周的牆壁一番搗鼓,將玄火壇原本設置的幾盞人魚燈盞盡數點亮。

  黑暗褪去。

  即便不甚光亮,可也足能瞧清三層的大概。

  在略微黑暗的前方,一隻巨大的白狐身影顯現。

  白狐身高近丈,一身純白的皮毛光潔如昔,平滑的茸毛如絲綢般柔順。

  在純白之間,一雙黑色深邃的眼眸低垂,淡淡的哀傷從其中溢出。九條長尾軟軟垂下,恍若失去了神采。

  在白狐的腰間,是一條粗大的暗紅色鎖鏈。鎖鏈的另一端,連在她身後的一麵石壁的石台上。

  想必,那就是束縛她的玄火鏈。

  千年道行的九尾天狐,竟然被一根鎖鏈牢牢囚禁,這是何等的悲哀。

  杜必書不由一聲歎息。

  就算自己提前來到這裏,沒有玄火鑒,也不能還她自由。

  “少年郎,是不是我現在的淒慘模樣,嚇到了你?”

  小白幽幽道。

  盡管心中哀傷,但是千年的紅塵磨礪,早已讓她看透了世事無常。

  六尾的身死,固然讓她悲痛,但又能怎樣。

  如今的她,不過是一個囚徒罷了。

  杜必書收回打量的視線,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搖搖頭。

  “談不上嚇到,隻是覺得,前輩未有大惡,不應被如此對待。”

  “偷走焚香穀的至寶玄火鑒,還不算惡麽?”小白一怔。

  “當然不算。若是換我作焚香穀穀主,索性以玄火鑒為禮,邀請白狐一族永居穀中,也算增強了實力;即便不這樣做,也可嚐試交換利益。”

  杜必書想了想,很認真答道。

  這,也是他不明白的地方。

  這方世界中,能稱得上天生靈物的,絕對屈指可數。

  若論實力,九尾天狐完全碾壓通天峰的水麒麟,還能變化人身,壽元綿長。

  若真是和平共處,焚香穀肯定實力大漲。

  聞言,小白一默。

  她那雙幽暗的眼眸,閃過一抹難以說清的神采。

  “有些事,哪容易想得透徹,包括當年身為一族之長的我。”

  小白悵然一歎。

  在她的心中,三百年的囚禁生涯,何嚐沒有過後悔。

  “你那小師弟叫什麽名字?放心,我不會找他報仇索命。”

  小白望著腰間的鎖鏈,神情蕭索。

  “張小凡,哦,現在,他又喚作‘鬼厲’。”

  杜必書想了想,再度補充一句:“若是他在,肯定願用玄火鑒放你脫困。”

  “是麽?無所謂了,少年郎,同是天涯淪落人,陪我一起說說話吧。”小白嘲弄一笑,還是不太相信。

  杜必書點點頭,剛想接過話,對麵的白狐又幽幽道:“再說,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活不了多久……

  還真是蠻會打擊人呐。

  “前輩,說笑了。”

  瞧著他不以為然的神情,小白不去理會,停頓了半晌,才歪頭說話。

  “給我講講外麵的強敵吧,還有,你是怎麽來到這焚香穀的……”

  對此,杜必書並不感到意外。

  他一麵開口講述,一麵在洞口的位置忙活。

  取出山河扇、扇出了四塊巨石,再搭建兩根簡易的繩索綁好,在洞口的正上方做出一個粗糙的十字軟凳。

  閃身坐上去,登時,在身下傳來陣陣的暖意。

  接下來,杜必書取出黃泉葫簡單祭煉。

  一切,都做的有條不紊。

  遠處的白狐眨巴眨巴眼睛,露出感興趣的神情。

  當然,這一切不耽誤他們的說話。

  ……

  就在兩人各行其是時,小徑前的廝殺,已到了白熱化階段。

  半空中,一襲火紅長袍的雲易嵐傲然屹立,冷目睥睨前方。

  場中,屍橫遍野,血水橫流。

  一個時辰前,在焚香穀值守弟子支撐不住時,隱在各處的宗門精銳終於出動,連雲易嵐都從天香居出現。

  這些絕對主力一出場,立刻將蠻族、巫族的攻勢壓了下來;至於巫獸宗等一撥內應,由雲易嵐親自出手,以雷厲手段迅速斬殺了叫得最歡的兩宗首腦,也將他們攆到了焚香穀的外圍。

  此刻,上官策居於下首,一襲灰袍有了幾處破碎,麵色難看至極。

  “穀主,呂師弟前去營救燕虹,至今未回。”

  “上官師弟,這個不急,反倒是你剛才提到的,青雲弟子引著一部分人跑去玄火壇,你得給出一個交代!”雲易嵐麵露不愉。

  “穀主,那小子不可能活著,咱們大可推到蠻族的身上……”

  “糊塗!與他同來的一老一小,你可曾解決了?”

  雲易嵐不相信對方想不到,很明顯,這個二師弟或多或少存著故意。

  上官策麵沉如水,不再言語。

  “立刻安排人通知青雲門,就說青雲弟子在焚香穀禁地失蹤,看他們怎樣決斷!”

  “可是……”

  “沒什麽可是,快去安排!還有,今日務必將這裏的人清出去!”

  說罷,雲易嵐雙臂一展,袍袖登時扇出一道勁風,直撲前方的黎族強者。

  望著雲易嵐強勢的紅袍背影,上官策眼角微抖,麵上浮現一抹陰鬱。

  為了將事情做得天衣無縫,在剛才的大戰中,自己故意驅趕三個凶殘的魚人去殺那一老一小,誰知那個看起來仙風道骨的老者,連照麵都不打,直接祭出一張古怪的遁符,逃得無影無蹤。

  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那個青雲門同伴是死是活,好似他根本不在意。

  “哼,那又如何!青雲門追究起來,你也逃不了幹係。”

  上官策心中怒哼一聲。

  之後,抬臂祭出九寒凝冰刺,衝向最近的一個巫獸宗長老。

  出手,即是殺招。

  似乎要將心中的憤懣,盡數撒在他的身上。

  ……

  臨近午時。

  小徑出口,終於恢複了清淨。

  巫族、蠻族都被趕了回去,或者永遠留在了這裏。

  至於巫獸宗等內應,也被全數攆出了穀外。

  五家勢力的首腦,隻有巫獸宗宗主陳醉僥幸保住了一命,其餘皆被雲易嵐辣手誅殺。

  血月崖,不在此列。

  這一場大戰,焚香穀的實力折損了三成,硬是以一宗之力,擋住了這次的衝擊。

  安排兩位長老留在小徑前主持大局,雲易嵐、上官策聯袂來到玄火壇前。

  雲易嵐一襲紅袍勝血,隱隱有血腥氣散出,其氣息略有不穩。

  上官策落後了半個身位,眉眼低垂而立,雙手籠在袖筒裏。

  “上官師弟,打開機關,哪怕找到一件血衣,也好向青雲門交差!”

  “穀主,你也受了傷,該去安歇療傷……”

  聽聞此語,雲易嵐冷眸一掃,登時將對方的後半句話憋了回去。

  “此事過後,我會閉關衝擊玉陽境,焚香穀的大權也會交予你手。成,讓焚香穀更上一層樓;敗,則身死道消。難道,你還不滿意嗎?”

  “師兄,師弟可沒這個意思。穀主之位非你莫屬……”上官策麵色一變。

  “不要再說了,焚香穀不能陷入內耗。開門吧!”

  雲易嵐負手昂頭,麵向前方的紅漆木門。

  上官策不再多言,上前打出數道法訣。

  隆隆隆!

  一陣悶響過後,他上前推開了木門。

  後側的斷龍石已然升起,玄火壇內的紅光映入眼簾。

  上官策退後一步,讓開了通道。

  雲易嵐默然抬步。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玄火壇。

  過了片刻。

  玄火壇內,響起了上官策不可思議的驚呼。

  “不可能,赤焰明尊沒有回應,好像它……陷入了沉睡。”

  “嗯?那二層的入口?”

  “是明尊所封,應該有了變故!”上官策皺眉道。

  偌大的殿堂內,一片狼藉。

  此刻,兩人正站在井欄前。

  雲易嵐豁然轉身,冷冷盯著他,良久,才擠出一段話。

  “我的上官師弟,你應該知道,明尊對計劃的重要性。若是被引來的一夥人中,有特殊的手段傷到明尊,這一次的失職可比丟失玄火鑒要大得多。”

  “不會是他們,明尊那可是能對抗那位的存在……”

  “我不要聽這些,想盡一切辦法打開二層,那白狐也不用留了!”雲易嵐眼睛一眯,繼續道,“還有,青雲門不管派不派人來此,先將這個罪過推給那個青雲弟子,就說他受白狐妖孽蠱惑,目前生死未卜。”

  “是!”

  上官策澀聲道。

  此刻,他仍佇立在井欄旁,凝望下方翻湧的岩漿。

  雲易嵐冷哼一聲,拂袖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