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這份真心又在何處？

  當初她夢裏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也不過是奢望罷了。

  她不奢望他能伴她暮暮朝朝，隻圖他一顆真心。而如今，這份真心又在何處？！

  鳳豈顯然很憤怒，瞪著明沁仿佛對她很失望：“你還敢狡辯，若非你在宮中朝外扔石子兒，又豈會砸傷李氏，害得她腹中胎兒不保！”

  明沁驀地一驚。

  自入宮以來李氏一直在給她頭上安各種罪名，卻因他庇護從未坐實過。如今，鳳豈擔心他的孩兒，又哪兒會在乎她，哪兒會設身處地的替她想想！

  她挺直了背脊，爭口氣道：“是！我是朝宮外扔石子，但我從未有過害人之心！況且李氏平日裏從不來我宮裏拜訪，昨日突來，誰知曉她是怎個心思！

  況且，此事太過巧合，難免不是某些奸人算計。

  何況就算如此，這也不過是碰巧，臣妾也隻是無心之失！”

  “無心之失？”鳳豈咬住了這句話死死不放，雙眸緊瞪著她道，“據李氏言，當日是你約她宮中一聚，故而她入你宮也實屬正常。

  就這般，你還妄論無心之失？！”

  ——話說到這裏，明沁已經沒有任何言語。

  當初的自我保護，到這裏成了笑話。

  “明沁……本帝誠然愛你，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利用這份寵愛！”

  “……”

  他望著她，滿麵悲愴：“隻要你不想著與本帝作對，本帝自是能同你好——你怎就不明白呢？”

  明沁已經不知曉該怎麽去回答現在的鳳豈了，他與當初，確實變了不少，也不是她能想象得到的。

  他要的，是他的權勢，從來就不是她。

  而她當初與他在一起，也不過是當初。

  至此，明沁已經無力辯解：“帝皇如此斷言，臣妾又豈敢有異論。”

  她腦海中回想著，當初騎著馬匹，背對著她，笑得一臉瀟灑從容的男兒。

  那男兒好生俊俏，有著天底下最綿軟的柔情，用嘴堅定的話語道：‘我鳳豈做事豈會後悔！——別忘了，我要護你一輩子！’

  現在的他，已經後悔同她在一齊了。

  她不是他的公主，他是她的君王。

  她隻是他人生的一部分，什麽都代表不了。

  明沁回去後便是被禁了足，克扣些月俸，不許任何人探視。對於一些嬪妃而言似折磨般的懲罰，到了她這裏，也與尋常無異。

  隻是丟入宮牆內的石子，越發地多了，她也再無力，將他們丟回去。

  她突然，很想回家。

  雖不知曉還能否回得去，但她決定嚐試一下。便修了一封家書回去，裏邊附帶著一隻玉鐲子，鐲子上刻著她的名字‘明沁’。

  這是明軒皇室中，皇族子弟的標誌。

  她不敢說她欲回去的原由，隻是表達了幾下哀思，畢竟當初出走得太過轟烈，現在隻剩下了痛苦的喘息。

  明沁又等了些日子。

  本以為會杳無音訊，誰知她的兄長很快地便給她回了信，莫約也是說同思念她，一類雲雲。

  明沁定是高興的，便將自己在宮中之事委婉地同兄長道了翻，兄長會信道，願意接她回國。

  她呆在鳳宣國，就如同當初的質子一般，等待的是回去的希望。

  然而她一連等了數月，沒有等到軍隊接她回去的消息。

  等來的，

  是一場戰爭。

  鳳宣國自強大後，便一直對當初臨界強國明軒國有著強烈的敵視之意，兩國邊境並不和諧。鳳宣國日益強盛，明軒國帝君自是不樂意，再加之當初公主隨質子出走一事被打臉，有挑起戰爭之意。

  於是，明沁在鳳宣國的待遇，被大肆宣揚放大，誇張，指責鳳宣國待明勳國公主不佳，不過妾室，強烈譴責要求撫立明沁公主為後。

  而鳳宣國本處於壓製之位，根本不理會明軒國帝皇之見。

  於是，兩國交戰上了。

  身為於明軒國公主的明沁自是在宮中日子不好過，她深刻的意識到，自己被利用了。

  可與其麵對這樣的鳳豈，她依然想要回去。

  便趁此機會，來到交戰旁的無國邊界，坐著轎攆心灰意冷地回了明軒國。

  這下她一歸去，鳳宣國輿論上瞬間占據了上風。這本是明軒國發動攻勢的原由，更是鳳宣國攻擊明軒國的機會。

  鳳宣國哪兒肯放棄！

  聲稱鳳宣國妃子被明軒國劫走，率領萬千將騎大肆討伐明軒國！

  明軒國本身兵器實力在鳳宣國之上，可不知為何，紮駐邊疆的勢力節節敗退不談，不過三月，已被鳳宣國攻陷三座城池！這熟悉地攻勢就像是在自己疆域般輕車駕熟！

  沒有疆域地圖之人，怎可能做好如此周密攻勢計劃！

  在失敗哀歎，揣測己方間諜之餘，明沁猛地想起當初她在學禮儀時，鳳豈時常消失的身影，帶回的果子摻雜了血。

  原來，他早在許久之前，就做好了攻打明軒國的計劃！！！

  ——在他還是質子，在她還以為他愛她之時！！！

  他早就繪好了疆域布陣地圖……說什麽愛，說什麽喜歡……

  被騙了這麽久，這麽多年……

  明沁，你還真是單純！你還真是傻啊！是好是壞都分不清！

  ……

  可現在懊悔，已經來不及了。

  明沁身處於明軒國之中，一度被當成是叛逆者，縱然她在歸來時已然恢複了公主身份，卻不由得聽聞城牆邊緣人嚼舌根。

  很快的，就連服侍她的丫鬟也頗有微詞，給她換衣裳時神色也微怒。

  嗔怪道：“敵軍已快攻至皇城外，無數將士死命抵抗，而一些心不在明軒之人，卻****享受著他人侍奉，真不知是心得有多大才能此般安穩。”

  明沁指甲陷入華服錦緞之中，沒有吭聲。

  ——她身邊丫鬟已經如此說教了，可見其餘些人心底，是怎麽看待她的！

  步入中部領域後，鳳豈軍隊的攻勢越發的犀利，占據大片疆土，直逼皇城，明軒國無力對抗，隻得派來使者前去求和。

  鳳宣國見使者到來，有瞧著明軒國有求和的意圖，自是答應，沒有要割地，也沒有要賠款，隻是要一人——明沁。

  當明沁得知這消息時，正在飲茶，神情有些恍惚。

  茶葉上漂浮著一些沫子，她嗅過味道，裏邊顏色有異常，極可能被人下了料。

  然而鳳豈不愛，明軒中子民亦如此待她，如此想要她死，她活著又有什麽意思。

  一旁的侍女戰戰兢兢地站著，盯直了她。正當她要一飲而盡時，突然傳來信件。

  這麽一封信件，也給她暫時留下了生路。

  她雙眸緊緊盯著茶水，看著毫無波瀾的水麵靜靜詢問道：“兄長如何言？”

  “帝皇……帝皇見鳳宣國帝皇態度誠懇，有待明沁公主交好之意，顧及明沁公主日後幸福，故而讓奴才來，懇請明沁公主前去與鳳宣國帝皇交好，也為換明軒一世太平！”說著，迅速地跪了下來，弓著腰身，態度誠懇。

  侍者就是侍者，凡事說話，都隻撿好聽了的說。

  她在兄長那邊，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利用價值。

  最初她說她日子不太平，兄長願接她歸來，是為了找機會攻打鳳宣。現在又將她送入虎口，是因為她還能發揮最後一點作用。

  明沁看著跪在地麵上，等待她回應的使者，冷冷一笑：“明沁能為國死，也算不負公主之名。”

  使者不太明白明沁話裏的意思，但能察覺到是她答應下來了，明軒也能很快地迎來和平。

  低眉道：“謝公主殿下。”

  ……

  她被侍女們精心打點包裝，像是一份厚重的禮物般，踏上華貴的轎攆，緩緩駛向軍營。

  她不確信，鳳豈提出這樣的要求，真的是心係於她嗎？

  可她歸去後，他是否又像當初一般，任由她被欺辱？

  明沁不敢想，也不敢死，她身上承擔著的，是整個明軒國的重量。

  一路沒有任何語言。

  送明沁的車隊到達鳳宣營地後，一直修長的玉掌撩起她的轎簾，露出輪廓分明的且尖細的下巴。明沁不敢側眸，她知曉，是他在望著她。

  那人喉結滾了滾，仿佛異常激動，又隱忍而下，刻意壓低嗓音道：“沁兒，你終於回來了。”

  她亦壓抑住自己對他的思念，故作鎮靜的回眸，一入眼，便瞧著他微微濕潤的發絲，以及沾滿露水的鎧甲，還有如同春風般的眼神。

  軍營處霧重，顯然他已經等了許久。

  她想過她會恨他，也想過會厭惡他。

  卻沒想到在這一瞬，她驟然對他恨不起來了。

  就像是一個孤立無助的孩提，隻是做了幾件調皮的事，仍然值得他人去愛。

  她一下車，鳳豈便來牽她的手，動作自然且熟絡，仿佛兩人之間從未離開。

  他握住她的手掌微微顫動，還有****的汗意，他激動的，恨不得將她擁入懷中好好親吻。

  “我本以為，你不會回來了……畢竟，我做了這麽多錯事。”

  “……”

  他雙眸緊緊地盯著她，許下承諾：“沁兒，現在我手掌朝政了！就連那該死的李丞相也俯首為臣，再不敢挑事！隻要你隨我回去，我便封你為後，任何人都不敢得罪你！”

  這種感覺，就像他當初說的那般……

  ‘我鳳豈別無他物，唯有一顆真心。’

  軍營處的風也有些涼，她衣衫較為淡薄一下車便察覺到冷意，喚醒了她的神智。當初一句話下，她受的幾年屈辱，她又怎能忘掉！

  他現在說這樣的話，她還敢信嗎？

  倒下一個李丞相，誰能保證沒有下一個王丞相、趙丞相呢？！

  來一個丞相，便要將她地位壓製於李氏之後，受他薄待……她不願。

  於是，她抬頭，想著當初的欺辱，冷笑出聲。

  雙眸緊緊注視著他，眼神如同刀片般鋒利：“鳳豈，我明沁，身為明軒公主，身負重任而來，為的是兩國交好之意，並非兒女私情。”

  她的眼神，寒冷如冰。

  鳳豈隻覺胸腔中被猛地灌入冷風，嗆得他心底發涼：“你什麽意思，明沁！”

  她笑，淺淺的笑：“你的後位，我不稀罕。我明沁，當初便不該遇著你，一切，都是你把我逼入絕境！而如今，也是你逼我出來！

  你自顧自的說著，什麽後位，什麽情、愛！我通通都不稀罕！”

  她看著鳳豈震驚的容顏，此刻有一種勝利的感覺蔓在心頭，他當初如此傷她，便未曾考慮過她的感受嗎！

  “所以，鳳豈，我對你再沒有半分情誼……”

  “——刷！”刀起血湧的聲音。

  明沁驚愕轉身，隻瞧她身後的侍女已被鳳豈手下士兵刺殺，身軀倒在草坪上，血液浸潤了一地。

  “既然如此，正合我意。”鳳豈抬著手，麵容冷峻，嘴角噙笑。

  在他身側圍繞著的士兵，手持長刀長槍，接二連三隨著他手勢的落下猛地插入來者肉軀之中。

  那些人連聲響都來不及發出，便已然倒地。

  一具又一具的屍體倒在她腳下，流出的鮮血仿若小溪流般匯聚成河，沾染上了她拖地的裙擺。

  看著四周的屍軀，他們死不瞑目的表情。

  明沁驚恐地瞪大了言，呼喊道：“自來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你這般行徑，難道是想——”

  “不錯！”他打斷她的話，那雙眼眸裏再沒了溫存，“你以為，就憑單單一個你，本帝就能放棄整片明軒江山？真是可笑至極！

  明軒國土遼闊，土地肥沃。本帝得到的那些不過是窮鄉僻壤罷了，真正的肥土還在皇城！”

  明沁一瞬驚愕，不知該如何反應。

  她忽而笑出聲來，仿佛這一切都還是夢，夢裏的少年還是那般溫柔，一切都還很美好。

  可這血腥氣息彌漫在空氣之中，讓她的夢，醒了。

  “你把我騙出來，就是為了讓我看明軒滅國？”

  他就這麽看著她，笑道：“不錯。本帝可以擁有你，而你，什麽也沒有。”

  她看著他，隻覺這風吹得渾身冰涼，連同這顆心：

  “所以，這一切都是計劃好了的對嗎？”

  “……”

  “所以這一切，都在你預料之中對嗎？”

  “……”

  鳳豈沉默在此，一身戎甲帶著明軒國子民的血液，哪怕沉默也無法認定他是無辜的羔羊。這天下本是一場戰爭，當初他將她帶走純屬真心。

  同時他也知曉明軒早有侵犯鳳宣之意，他是男兒是熱血男兒，當初被明軒老兒欺辱的模樣曆曆在目，他怎能不償還這一口惡氣！

  怎能不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