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妃子被砸成豬頭

  這樣細微的表情，鳳豈並未察覺而出，他隻是一個勁地教著她，如何將手中石子大力地，狠狠地丟出去：“你不要懼怕任何東西！你現在在自己宮裏，是他們欺辱你在先！”

  “——是！”明沁點頭，眸中神采奕奕。

  說著，她將手中石子狠狠投擲出去。

  “很棒！”

  她又加大了力度。

  “不錯就是這樣！”

  她幹脆一股腦地左一把石子右一把石子，狠狠地朝前方扔去！

  “好、以後誰欺負你，我們就這樣報複回去！”

  “嗯！”

  他們的攻勢迅速，極快地將牆外人碾壓，牆邊許久沒有動靜，他們還在不停投擲，越投越興奮，越投越汗水淋漓。

  結果一不當心，便砸中了正好轎攆從這兒過的後宮受寵妃子，駭得這妃子被砸成豬頭不說，還受了驚嚇。

  其結果自然是，兩人齊齊被告到了禦前。

  皇室懲戒素來不罰公主，隻罰貼身之人。這幾位女眷不解氣，硬是要鳳豈在尖銳的石子上歸了五個時辰，跪到大腿發酸，整個小腿都被刺破，鮮血直流。

  縱然如此，鳳豈也挺直著背脊，一聲不吭，清風誌骨，真當是漢子。

  有一些人趁機丟著石子到鳳豈身上，鳳豈也緘默不言。

  事後，明沁給鳳豈上藥時，小心翼翼地問：“疼嗎？”

  鳳豈搖了搖頭，咬牙道：“保護你，不疼。”

  “……”即使鳳豈這般說，明沁還是覺得內疚。

  他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道：“不要因為這點小事，就失去反擊的勇氣！”

  注視著他堅定且溫和的目光，明沁不由自主地笑出了聲：“好！”

  ……

  那次風波後，兩人感情越發深厚，鳳豈武藝也愈發精進，成了明沁貼身護衛。明沁去哪兒，他去哪兒，兩人形影不離。放眼，整個宮中，沒幾個人能打得過他，對此她很驕傲。

  明沁被鳳豈寵得膽子很大，不管是爬樹掏鳥窩，還是跑護城河那抓魚，都無所畏懼。還會去後宮院落裏采摘嬪妃種植的觀賞瓜果來吃。

  若有侍衛過來捉拿，鳳豈便帶著明沁跑，飛到屋簷上，誰也抓不住。

  她有一切的好壞，他都包容著，漸漸地養成了這樣的性子，就算有人想欺負她，她也一巴掌打回去。

  那時候的時間過的很慢，一切都很漫長美好。

  侍衛氣急敗壞地追喊聲回響在他們身後，多年後想起也依舊很有意思。

  那時候鳳豈以為能這樣跟她在一起一輩子，明沁也天真的以為。

  直到教授禮儀的嬤嬤來到她宮內，同她講繁瑣的禮儀，告知她及笄之後需注意男女避嫌之事。

  明沁與鳳豈在一齊的時間便少了起來。

  她作為一個公主，時間不去修習琴棋書畫，反倒是摸魚爬樹學了不少，惡補起來，太費勁。

  每至休息時辰，她總會與鳳豈說說話，咒罵那打她手心的嬤嬤，以及要她修習禮儀的明軒國帝皇。

  她肚子裏一堆抱怨，一堆牢騷，見著鳳豈便吐豆子似的一股腦倒出去，也不管鳳豈愛聽不愛聽。

  而鳳豈也總是很溫和地站在她身側，聽著她述說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而明沁簡直是把鳳豈當成了壞情緒的發泄桶，鳳豈冷了臉，定定問道：“既然你不喜歡，為何還要去學！”

  明沁知曉鳳豈是來了火，她隻好低著頭緘默不言。

  弱弱的說：我想……成為你喜歡的模樣。

  ——是的，自一次鳳豈注視著鄰國公主半晌後，她便暗暗地觀察，才發現，他喜歡的，根本不是自己這種爽快類型。

  而是小女兒家，單純，溫婉的性子。

  所以，縱使她是唯一個不用被逼著聯姻的公主，唯一個不用修習禮儀的女子，她也逼自己去聽這樣的教導。

  明沁所有的事，都會告訴鳳豈，哪怕是在哪兒看見一群小螞蟻成群結隊，或是那棵樹結了果子，或是哪個嬪妃有怪癖，她都毫不保留！

  唯獨一樣——那就是她喜歡他，喜歡了好久。

  嬤嬤說，女兒家的性子因沉靜如水，也應知書達理。若是喜歡一個人，不要貿然說出，否則隻會掉了身價，讓男子看不起。

  明沁覺得，她若是說出來，鳳豈應該不會看不起她，畢竟她是公主。可會不會因此對她疏離……她，惴惴不安。

  她就這麽一直瞞著，不知不覺中更加的想念他了。

  可是，成為她貼身護衛的鳳豈，卻常常不在她身旁，不知去了何處。

  再見麵時，他會給她帶新鮮的果子，紅砰砰的果皮，一口咬下口白嫩的果肉露出，甜甜的味道纏綿在唇齒間。

  鳳豈笑著看著她：“好吃嗎？”

  明沁點頭：“嗯，好吃！”

  她看著果子的圓潤的形狀，與鮮紅的顏色，小心翼翼地挪開手，卻發現手指上是一點紅，她這才嗅出被果香掩蓋住的血腥氣息。

  而鳳豈麵色泛白，似失血過多，看著她的神情，故作輕鬆。

  既然他不說，那她……不問便是。

  明沁小心翼翼地將果子給咬下口，品嚐道是血的甜鹹，卷在鮮美的果肉中，刺舌得很。

  見明沁突然皺著臉，他心下一慌，忙問：“怎麽了？”

  她抬起頭，入眼的是他一臉關切，讓人心暖。此刻的她再沒了質問的勇氣，結結巴巴道：“我、我咬著舌頭了……”

  鳳豈聽聞，麵上的皺褶舒緩開來，似笑似無奈了看了她一眼：“你啊，當心些，明白嗎？”

  “嗯，明白。”

  ……

  隻要他不走，她便無所畏懼。

  ……

  鳳宣國軍事力量逐漸崛起，邊防也更加牢固，國土繁榮昌盛了許久，鳳宣國君主這才猛地想起——還有一質子在明軒。

  既然國家已經強大了，那麽留一質子在別國，無異是種屈辱。

  很快地，鳳豈便收到了召回信，據說鳳宣國那邊會派一支軍隊接他回國。

  收到消息的明沁當即飛奔趕了過來，滿麵是淚，她心底的聲音還未說出口，他便已要離去。

  此今此後的日子，沒有他，她該如何是好！

  待她提著花緞長裙奔赴城牆時，他正跨著白馬，身披戎甲站在高高地牆角下，從西邊吹來的風，浮動他鮮紅色披風，獵獵作響。

  她一瞧著他要走了，眼淚便直然落下，哭喊道：“——鳳豈！”

  他猝然回眸，撞上她的目光，然後報之一笑，像當年那般溫柔又客氣地喚道：“公主。”

  看著他已整裝待發，明沁難受得連話都說不完整：“鳳、鳳豈你……你要走了是麽？鳳豈你……真不打算留下？我……我……”

  卡在嗓子眼裏的話，悲苦地難以咽下。

  ——鳳宣國是他的家，他要走她哪兒攔得下！

  他看著她哭哭啼啼滿麵愁容的模樣，像極了當初軟弱可欺的小女孩。

  鳳豈躬下身，無奈地拭去她麵上淚痕，極其認真道：“公主，在下要走了，你可願意隨在下一齊回家？”

  她恍然失神，麵上的欣喜還未來得及洋溢而出，身份的存在已將他們二人距離間隔開來。

  明沁嗚咽了，揉著臉上的淚漬哭桑道：“你是鳳宣國皇子，我是明軒國公主，我要如何跟你回去！”

  鳳豈微微一笑，棱角分明的輪廓上有著不一樣的光澤：“明沁，我娶你！”

  “什麽？”她錯愕地抬頭。

  他鄭重地重複道：“明沁，不論要軒車還是豪宅，是駿馬還是疆域，隻要我能給，我都願努力爭奪，下作聘禮娶你為妻！”

  他說話時，身形固然高大，站在上方這麽看著她，很是溫柔。他往馬背上挪了挪，空出一塊位置，是留給她的。

  他拍了拍馬背，邀她上來：“我娶了你，就可以一直保護你了，不是嗎？”

  明沁的臉上逐漸露出笑容。

  她從沒想過，自己的喜歡會如此順利。

  然而兩人的成親之路並不順利。

  明沁看上去是明軒國公主，實際是明軒國帝皇的親妹妹，若帝皇暴斃，繼承明軒國國君之人，便是明沁。明沁看似在宮中不受國君待見，卻是實打實的身份高貴。

  將其賜於一放假釋的敵國質子，無疑是打明軒國臉麵。

  為此明沁一哭二鬧三上吊，將整個事鬧得沸沸揚揚，甚至……生米煮成熟飯。

  氣急的明軒國帝皇直接將明沁削去皇籍，貶為庶民，唯一留在身邊的，是一隻刻有她名字的鐲子。

  得知她要嫁於鳳豈，讓身無一分嫁妝，還方言說：若受了欺辱，明軒國也不會替她說話。

  明沁領旨後，心底一塊巨石落下，同時也有了不好預感。

  她坐在轎攆中時，撩起車簾忐忑不安地問鳳豈：“自此以後我不再是明軒國公主，此事，你可會後悔？”

  那時的鳳豈微微一怔，似有些嗔怪道：“好端端地……你怎會，想這些。”

  明沁低眉，手中不停地攪著絲帕說：“我就是問問。”

  鳳豈轉過身來，騎著馬匹，背對著明沁，似乎笑了笑。說：“不會，我鳳豈做事豈會後悔！——別忘了，我要護你一輩子！”

  不知是心安，還是無話可說，明沁低眉順眼，捧著一個蘋果，嗅著香甜的果味點了點頭。

  “嗯。”

  ……

  明沁是被明軒國趕走的，她身上並未攜帶一分一毫紋銀，就連這身衣衫，從出房門那一日穿到現在，一直穿了許久未換過。

  鳳豈作為質子，當局朝堂已變可他身份依舊低微。前來恭迎的隊伍也隻是從令不從他。

  身上除了吃食沒有多餘的銀子，所以他無法送她鳳冠霞帔，更無法贈予她一場公主般榮耀的婚禮。

  對此，鳳豈很是內疚，允諾道：“沁兒，待我回鳳宣，必傾所有財物聘你為妻！”明沁坐在轎攆中，聽著這樣的話語，心中有些欣慰。

  “我不圖別的，我圖你的心。”她說。

  他笑：“我鳳豈除卻一顆真心，別無他物可給。”

  鳳豈將明沁娶入國中，正逢上朝堂動蕩，前帝皇暴斃而亡，幾位皇子陷入局勢鬥爭之中。爾虞我詐，陰狠凶殘。

  而方回國的鳳豈作為身份卑微的質子，根本無法引起任何人注意，也不會有人對他使詐。

  爭鬥到最後，七王與太子彼此勢力部分上下，若此刻多一點點的優勢便能壓倒對方。而互不相幹的鳳豈，便成了互相拉攏的對象。

  正所謂故人雲：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卻沒有人真正明白，那所謂得利的漁翁費了多大心思。

  鳳豈明上跟了七王，隨一齊做事，暗地裏是太子的眼線。

  而太子以為鳳豈是他眼線，卻不知也在暗地被鳳豈相賣。

  待七王誅殺太子時，鳳豈一躍而上，將七王冠以軾君之罪名就地正法！

  天下一瞬嘩然，原來看似最不起眼的質子竟一躍成王。

  鳳豈封王前夕來了明沁房間，他許久沒有仔細看過她的麵容了，兩人甚少有話語。

  她住在他安排的一處宅院之中，為避免他身份被人查出，有刺客對她不利，便安排了一些護衛看守在四周。

  同樣的，為避免閑言碎語，也因在鳳宣國舉目無親，她也無法出去，去一些個地方。

  整日呆在那，就像是一隻被關押在內的金絲雀，看著花開，聽聞葉落。

  得知鳳豈今日要來，明沁雖是心底有些微詞，但終究是高興的，連忙沐浴更衣，梳妝打扮，隻為那一麵。

  ——他終於贏了，他擁有了他本該有的一切，這下，兩人終能成親了罷。

  他過來時，特意吩咐人備了一盒果子，待見著時交給明沁。

  那日院落寬敞，牆角邊種植著一棵果樹安靜地裏立在那，月華透過樹梢撒在沉靜的地麵上，仿佛整片土都成了蕩漾的碧波。

  他將果子遞在她手中，冰涼觸覺喚醒她久等發愣的神智。

  而讓她從幻想中一瞬脫出的，是他下一句話語。

  “明沁，本王……隻怕不能娶你。”

  許久未見，再相逢時倒的不是思念，不是安好，而是：“……你來就為了說這個？”

  明沁微微歪著頭，看著鳳豈。

  平日裏行事果決又陰狠的他，在她的麵前霎時舉足無措，像一個孩子，又為難又懼怕道：“明沁……本王還未登記，根基尚且不穩。”

  她蹙著柳眉，像逼問考刑：“所以？”

  這樣的目光，這樣居高臨下服侍又蔑視的目光，讓鳳豈一瞬有些不舒適，這種感覺就像當初在明軒國一般。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他不過是質子，她的護衛，所有的一切都要聽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