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你可真是長臉啊！

  九幽宣冷冷一笑，感覺這事，比他想的還要有趣。

  那人身形高挑，肌膚緊繃細膩，著這一襲淡月藤蘿白衣，身披霞色軟帛，頭上的發髻被一根玉釵高高彎起，十分靈動秀力。

  在她如風般踏入大殿時，手中碧綠連袂金釧隨之微微晃動。

  這張漂亮的臉蛋，這出塵的氣勢……

  果真，還是適合她。

  青葵微微一笑，仿佛看到了換顏前的姐姐——在她被青一色長老捉住時，勇猛地飛身前來，阻止一切。

  看上去即善良，又令人感到苦澀。

  青葵沒有想到青唯的麵容會貼合得如此之快，本以為起碼要一月之久……

  不過也好。

  她勾起唇角，低低一笑：“妹妹怎有空來這種地方，是來嘲笑做姐姐的嗎？”

  她高挺直著背脊，目光如同青唯戰場時鋒利，神情傲然得不可一世。

  鳳楚微微依靠著殿門，望著前去的青唯，以及挑釁的青葵，他仿佛再也怨不起來這女人了……

  青葵極力區分兩者身份，又提醒青唯注意一切的話語，在青唯踏入的一瞬，均被拋灑在身後。

  對於青唯而言，

  一切轉折得太快。

  她還沒來及好好愛這個妹妹，

  卻不得不恨上了。

  她還未來得及肆意傷害這女人，

  卻不得不……

  ——就像是一場遊戲。

  青葵操控自導自演的遊戲，以姐妹的身份，操縱著她對她的情感。

  “你！——跟我回去！”她一把攥住‘青唯’的手往後攥！

  在場的仙家頓時震驚了，自青丘狐王競選時，便一直有謠言傳聞，青丘兩姐妹感情並不好。

  現在一看，並不全是如此。

  但世間之人均有一顆愛八卦之心，兩個長老也沒說什麽，尤其是看著‘青葵’長得如此漂亮，又是新狐王身份，自是不敢多得罪。

  隻當她是要給她姐姐臨走時敘敘話，便撤得遠遠地，給她們二人留下空間。

  青葵似笑非笑，低低道：“從小到大……從小到大你能不能別這麽愛逞強。什麽事都要爭第一，什麽都要擋在前邊。”

  “以前你率性妄為，現在你也如此！——你難道不考慮下他的感受嗎！”

  他……

  鳳鳩……

  青唯心虛的看都不敢看鳳鳩一眼，咬咬牙像是決定什麽道：“即便如此，我還是要將你救出去。”

  “嗬——為什麽？”青葵幾乎是理都不願理會。

  青唯沉了沉，迅速道：“因為我從不欠別人什麽，也不喜歡欠別人什麽。”

  所以，救她出去。

  一人做事一人擔，她沒必要這樣讓他人攪合進來。

  “嗬！嗬嗬！”青葵幾乎冷笑成一朵花了，“姐姐啊姐姐，你可真是長臉啊！——你一直都說自己從不欠別人什麽！

  可你一直都在欠別人什麽！

  ——待你好的你從未重視，隻是一心想要償還那些無輕無重的！

  你覺得你做人光明磊落坦坦蕩蕩！——殊不知這樣的人才最自私最惡心！！！”

  “……”

  這樣的話語，青唯不算是第一次聽到。

  她也明白自己在做什麽，她甚至有些懊悔自己是這樣的一個人。

  可有些東西，永遠沒有辦法均衡地選擇兩個，同時待所有人好。

  她想過自己會恨，但終究恨不起來。

  “可你是我妹妹……”

  “……”

  青葵刹那間有些失神，心裏彌漫起一股怪異的感覺，竟讓她眼前有些模糊。

  她沒想到都這樣罵人了，這青唯還能夠冷下心來談姐妹！

  她有時真替那紅衣男人感覺到可惜！

  裝了天下唯獨沒裝他！

  ——她真以為自己是能拯救蒼天的神明嗎？！

  青葵亦是冷冷地打量著青唯，兩人現在一樣身形，單從骨骼來看，看不出一樣差距。可裝著的是不同的心。

  她咬著齒門，憤恨顫抖指責道：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幼稚？”

  “你每次都覺得，不接受他人好意，不麻煩他人就是待他人好了，你真沒考慮過被人全身全心為你，卻被拒絕的感受？

  而你卻覺得你沒有麻煩他人，因為你在乎，所以不想讓別人麻煩？”

  “一直都在自以為是的幫著我，我早就不是你妹妹了——！我有自己的決斷！”

  青唯失神：“我……”

  “我這副狼狽的模樣，可像極了你當初大公無私的鬼樣子？”青葵忽而笑起來，弓著背脊怎麽也無法直立。

  “……”

  鳳鳩那方幾近暴走，又礙於體內鴆毒無法全部發作，像一隻已經灼燒起來的鳳凰，直接燃燒整個仙界！——天帝沒能顧得上青唯這邊，直接趕去鳳鳩那鎮壓。

  強大的力量直接壓塌在鳳鳩身上，看得鳳楚都是一驚。

  然而鳳楚無法過去，那裏人太多，在鳳鳩那裏明顯寫著，‘死’字。

  那邊劇烈的聲響以及震動傳來，青葵眯著眼睛，仿佛很是疲倦了：

  “你……怎麽能被世間保護得如此之好，明明這麽莽撞任性的一個人，卻總有人一心一意想著你……”

  “……我，你別說話……我會救你出去的。”

  “怎麽救？可我已結局已經定了……你該珍惜的不是已經離開你的我，而是還在你身邊的人！”

  “……”

  青葵笑笑：“你明白怎麽做的，青唯。”

  說罷，她縱身一躍跳入聚靈青銅鼎之中，渾身所有血肉都逐漸化為一絲一縷的靈氣，纏繞在鼎內。

  鼎中像吞噬了某物似的發出陣陣轟鳴，裏邊的光輝從乳白色逐漸化為淡淡的青色，緊接著像是水波一般靜靜流淌而去，‘青唯’的身軀以不可察的容貌消失。

  那被聚靈青銅鼎爐廢除渾身肢體的滋味，猶如被解肢般痛楚，青葵額間滲出汗珠，指骨泛白，想要攥住裏邊的東西。

  可裏邊的黑暗就像是一隻隻不明小蟲鑽入她的身軀，將她肌膚一丁丁啃噬，**著體內的血液殆盡。

  眾仙家的目光均被此吸引過去，趁此機會青唯縱身一躍，從空中略到鳳鳩身邊。

  不知為何她醒來過後，身子雖是大不如從前，可她總覺得體內用使不完的力氣。

  她是瞧過鳳鳩體內鴆毒的，這些人合力還不到尊神的境界，憑借鳳鳩的能力必然能將他們摧垮。可不知為何，今時的他，仿佛像一口枯井，脆弱得隻剩下了軀殼。

  他眼被憤怒灼燒得血紅，渾身充血，無數片鳳羽在空中飄零來去。

  青唯顧不得一切，用全身所有的法術捏訣成陣，將他體外散發出灼熱岩漿之氣給暫隔離一些。

  再加之鳳楚給的草藥早已塗抹在身上，她不顧一切，連同鳳楚一齊將鳳鳩套入繩索之中，飛身帶出。

  這些人瞧著鳳鳩跑了，又瞧著鳳鳩抓狂的模樣，故而慌張，卻都跺著腳誰也不追上去。

  頂多扯著公鴨嗓嚎叫：

  “——天帝！鳳鳩跑了！鳳鳩跑了！！！”

  天帝淡淡一瞥，瞧著鼎中已經融化成水的東西，心中要多自在便有多自在。

  他從未想過融化一個‘混沌之神’，竟可以這般容易這般輕巧。

  ——虧他費盡心機步步算盡。

  早知如此容易，就在青丘那做手腳，直接將鼎吊在屋簷上，待青唯進來，直接入翁……

  不過想歸想，現在已經成功了。

  既然成功了，之前走的彎路，又有何妨呢？

  他幾乎是抑製住心中的狂笑，迅速地掃了兩眼——九幽宣離這裏十來步距離。

  隻要他夠快，就能搶先占有所有的‘神力’，一舉成為統一六界新神！

  不，甚至不用他夠快……

  他現在已經沒有懼怕九幽宣的理由了，哪怕是現在九幽宣揭穿他所做的一切，都沒關係了。

  已經到手——已經到手！！！

  封天快速地捧起鼎中之水，猛地灌入嗓中，感受中來自融化混沌之神淩冽與甘甜。

  清澈的靈水灌入其中，整個舌尖上的味蕾都舒展開來，享受著這一刻的芬芳——

  ——力量！他要力量！

  他閉上眸子，感受著水入軀體中，充沛渾身之力！！！

  “混沌之神……哈哈哈哈……一統六界……哈哈哈哈！”

  “咕嘟咕嘟”他大肆地灌入，生怕有人跟他搶奪，麵目因貪婪而變得扭曲。

  就像一隻丟棄在荒漠中的獅子，終於尋找到一絲水源，容不得他人爭奪。

  在場的仙家沒有看過他們天帝有這副模樣，以前在印象中都是有些不中用的，現在看來，竟還覺得有絲……

  可怕。

  九幽宣看著封天這般貪飲的模樣，雙眸眯成一線。

  如果沒猜錯的話，

  真正的混沌之神根本不是青唯，

  而方才入鼎的，

  也不是青唯。

  至於這男人……嗬！

  既然他要尋‘真神’那定然不會善罷甘休，至於接下來的事……可就與他無幹了。

  ——九幽宣勾起薄唇幽幽一笑，扭著身軀無形離去。

  ……

  一路上鳳鳩身子滾燙得莫名，就像是整個人都被摁在了蒸爐上，肌膚燙得很，可裏邊卻冷似冰。

  他一雙金色瞳眸已經毫無神智可言，嚅動著唇瓣，一心念著：“青唯……青唯……”

  青唯在下邊抬著鳳鳩，越是聽到他在昏迷中這般呼喊，她心底越是內疚不安。

  她甚至都怕看到鳳鳩的模樣……

  鳳楚則很沒好氣，一麵扇動著他那白色羽扇，一麵眺起眼眸，尖聲尖氣道：

  “果真是報應！

  人家喜歡小九九，小九九這般絕情——活該讓小九九也遇到這般絕情之人，嚐嚐人家的痛楚！”

  青唯歎氣，鳳楚說的話語，她怎能不清楚其中之意呢。

  她一直以來都是待他人好，從來都忘了身邊的鳳鳩。

  哪怕是魔殿時，她也……

  她以為自己是真的懺悔了，至少當時是。

  當時思念極致，愛入骨髓。

  可是為什麽——

  現在看了他，還是忍不住想要逃？

  她有些害怕，

  有些後怕。

  如果鳳鳩不像這般對她好，那該多好。

  每一次他對她的喜歡，對她的好，她都覺得內心深深地凹陷下一塊，像是欠了他什麽。

  這麽多年來，她有些習慣自己在付出的感覺。

  突然被人擁抱，突然被人溫暖……

  她……

  竟隻會逃離。

  明明知曉，卻還要無視掉那種感受，

  明明在乎，卻偏偏把他排到最末尾。

  青唯……

  “唯兒……唯兒……”昏睡中的紅衣男子還在不斷地呼喚一人姓名。

  青唯攥緊了手掌，別過頭去，佯裝未聽見。

  ‘…你該珍惜的不是已經離開你的我，而是還在你身邊的人……’

  鳳楚瞧著青唯的模樣，更是端起了架子，嘖嘖個不停:“真搞不懂，我家小九九怎麽就喜歡上了你這樣的人！”

  ……當初她喜歡他的時候，雖然隻是一點小心思。

  那塊玉桂枝碎了，

  她雖然裝作表麵上一切無礙，可一切東西終究不同了。

  她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相信他是真的喜歡她。

  可她那顆如同琉璃般脆弱的心，已經讓她不敢太過於親近。就像青溪一本書中所言：

  男人都喜歡未得到手的……

  所以，她這樣冷漠，他會一直喜歡她下去吧？

  ……青唯望向鳳楚：“他現在已經這副狀況了，該怎麽辦？”

  本想再多說青唯兩句的鳳楚，在給鳳鳩摁仙脈後，麵上有些嚴肅。

  氣氛驟然凝固了。

  對比起這樣的沉默，青唯更願意鳳楚跳起腳來指責她鼻子破口大罵，說她沒良心，說她照顧他不好，不如他來照顧雲雲。

  鳳楚這性子之人除卻不理人以外，鮮少沉默。

  尤其是今日這般……

  看不透神情的默然。

  她愣了愣神，隱約察覺到不安，想要打破沉默，又不知如何才好。

  “他……沒救了。體內鴆毒涅槃後餘毒未清，雖能暫時性法力大增，但隻能用三次……”

  鳳楚終於開口了，

  可這樣開口，青唯瞬間覺得他還不如閉嘴不說話。

  鴆毒……

  三次……

  她記得，魔殿中一次……

  如果沒猜錯的話，窺天境時荒漠中一次……

  “不對！還有一次——還有一次沒用對不對！

  你快告訴我！他還能活下來！還能活下來對不對！！！”

  青唯著急了，青唯抓狂了，她拚命第攥著鳳楚的衣衫，企圖將一切問個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