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羞辱

  “我愛過，深深地愛過，我為他改變一切，改變我的生活！

  現在，他不愛我了，他愛別人了——這關你什麽事？”

  “你現在把我的曾經，把我的念想全部放在台麵上羞辱我，你……真是夠了！”

  她怕了，真的怕了。

  原來他說的所謂幫她，

  所謂怕她一個人膽怯。

  卻是一種把她的愛意明目張膽地呈現出來，

  在光天化日之下，把這份黑暗裏的喜歡給用力摧毀！——這就是他所謂的陪伴？！

  ……墨離他承認當初也好，

  不承認也罷。

  為什麽……

  為什麽連不相關的鳳鳩也要來傷害她一次呢？

  ——為什麽！

  ……

  現在局勢十分的尷尬，被以為十三龍子會被鳳鳩羞辱一番的，現在反倒成了青唯上仙在那裏歇斯底裏。

  龍王敖嚴高坐在上邊，沒有了方才的冷眼冷色，更多的是一種壓迫的滿足。

  青葵將姐姐的模樣放在眼裏，看在心底，隻覺得十分有趣。

  麵上露出不算太好的笑意，又望向陸墨離。

  而陸墨離頹然坐在長桌後岸，整個身子像是蝦子般半弓著，麵色有些泛白。

  雙手在不自覺地蜷縮，額間滲著汗珠。

  他麵色沒有慌張，有的是一片道不清的悲哀。

  “墨離夫君，你這是……怎麽了？”青葵用繡帕壓了壓唇角的笑紋，殷殷切切地關拂道。

  而陸墨離聽聞，搖了搖頭。

  他本以為青唯是個寬宏豁達的女子，這種事同她說明後，她心中定然是會放下的。

  誰料，今日一見，她竟如此癡情記得當初之事。

  “……沒，沒有。”他低低的回答，嗓音甚至低得自己都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青葵睨了陸墨離一眼，心底十分不悅，拿胳膊肘觸了觸他，冷哼道：“你在乎姐姐？若你是在乎姐姐何必當初對阿葵告白！”

  陸墨離聽了，整個人陷入一種莫名恐慌，他極力辯解道：“不，不是這樣的，小葵我……”

  “好啦好啦。”青葵笑著打斷陸墨離的話語，漂亮的狐眸揚了揚，“我不過是說笑罷了。”

  說笑罷了……

  ——他怎麽可能會記得這其貌不揚的青唯呢！

  聽著青葵質疑後，卻又替他打著圓場的聲音，陸墨離麵上的尷尬緩和了不少。看見桌前有一杯清酒，也不管是不是青葵的，直直端起一飲而盡。

  腹中酒燒。

  鳳鳩那邊，青唯跟鳳鳩已經把話說得極其明白。

  鳳鳩心中除了有些難受以外並未有別的想法。

  然而在座的那些仙家均是一眼心領神會的表情，互相交換著情報，笑看著鳳鳩。在他那墨色的發絲上，默默地扣上一定方方正正的綠帽。

  仙界從來都是百無聊賴的，若是有些仙君的八卦，定然會走漏得比風聲還快。

  若是那仙君是從未有過黑曆史，又從來傲據無邊，目中無人的話……

  那這八卦消息，走得更是天庭之中，人盡皆知了。

  從前被鳳鳩那無形氣勢而壓抑住的憤怒，皆在此刻抓住了謠言的尾巴俞傳俞烈。

  ……鳳鳩杵在龍宮中，尷尬是定然的，他麵色有些緋紅，除了本身的失落以外，更多的是擔心青唯。

  現在青唯像是脆弱的新生狐狸仔，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有可能驚醒這敏感的狐狸。

  她已經被外界傷得渾身帶刺，刺傷別人，刺傷自己。

  若是此刻允許，她定然會逃離這裏。

  然而，

  並不允許。

  東龍王敖嚴撚了撚胡須，白而長卷的雜眉上勾勒出不大好的笑意，望著在場人道：

  “看來這午膳用得也差不多了，若有些仙家午後困乏得緊的，大可到龍宮廂殿處歇息，諸位都有安排好的房間。

  若是不困乏，在這深海之中參觀參觀也未嚐不可啊！”

  言語之中，也就是不想他們用膳完後便離去，離去就是不給他敖嚴臉麵。

  那些仙家官位不高的，自然是不敢頂撞。其餘的人難得來龍宮，也是樂得自在。

  故而，

  問題就剩下青唯與鳳鳩這一對夫妻了。

  再在這裏逛著也不合適，盡管青唯現在心情煩悶，也想早點離開是非之地。

  她伏了伏禮，“龍王，我先歇息去了。”

  龍王點頭，大致是猜到了這樣的答案。

  或者說，他很滿意這樣的答案。

  鳳鳩不出乎意料，有意地離青唯遠些，並未跟上去。

  敖易看了看青唯又看了看鳳鳩，歎了歎氣，對敖嚴道：“那個本王先去歇息會，隨後就來，隨後就來啊。”

  ……

  接下來的時間裏一席人逛著東海，看著東海裏各式各樣的玲瓏珍寶，心中唏噓不已，更是給了龍王麵子。

  ……

  ……

  龍宮中蝦兵蟹將看著兩位麵色不好的上仙，紛紛讓開了道。

  青唯眼底，自己的感情被鳳鳩這麽拿出來擺在麵上，各種滋味就像是炸開了似的，五味陳雜。

  她一把將自己的身子埋在扇貝床裏，感受著扇貝的溫暖。

  可心底卻難受的落淚。

  她一直堅強了很久，她把自己鍛煉出一副銅牆鐵壁，可那脆弱的感情卻在心底致命成傷。

  感情越是脆弱，越是無法承受光暗下的風吹雨打。

  “——篤篤、篤篤。”

  沉悶的敲門聲讓青唯從短暫的頹廢中清醒過來。

  她看向門外，透明的水晶門緩緩打開，映入眼簾的不是令她煩躁的鳳鳩，不是讓她悲傷的陸墨離。

  而是，

  ……敖易。

  她瞬間從扇貝床上起身，警覺地看向這位並不怎麽熟的北海龍王。

  她捋了捋身上的衣袍，生怕像平時那般隨意姿態露了光。而後一瞧，這是九天玉清月華霓裳，會隨著身形幅度而自行改變幅度，將身子牢牢包裹。

  根本不存在泄露春光什麽的。

  她歎了歎，問：“敖易，你來幹嘛。”

  敖易左右瞧了兩眼，隨意支了一根珊瑚雕的凳子坐上，雙手托腮道：“本王就是搞不懂你們女人心，想來問問。”

  ……搞不懂女人心？

  青唯仔細想了想，敖易是新上任不久的北海龍王，按道理說，這北龍王的位置輪誰也輪不到他啊。

  北龍王中幾子，敖光足智多謀，敖乙驍勇善戰，唯獨這敖易各方麵平庸便罷了，還有些嗜賭。

  當初若非前北海龍王，也就是敖易他哥，敖乙、敖光二人搞基去了。

  把老北龍王氣得險些一命嗚呼，為了氣那不聽話的兩兄弟，斷然是不可能把敖易推上龍位的。

  然而長久繼承北龍王之位的條件就是——娶、媳、婦！（不、出、櫃）

  然而，敖易盡管擁有家財萬貫，長得也不賴，但不知道為何就跟雲殷差不多，打了數萬年的光棍。

  但唯一不同的是，雲殷光棍，屬於吊（diao）絲型，沒人疼沒人愛，

  而敖易的光棍，屬於單身貴族，不缺人疼不缺人愛。

  ……

  等等，打住打住！

  她可不想再當紅娘！

  萬一敖易的終身大事沒有解決，反而像雲殷那樣纏上，她就罪孽深重了哇。

  青唯後退一步，謹慎問道：“……你，你到底想幹嘛？”

  敖易歎了口氣，滿麵惆悵：“放心，本王對你這種有夫之婦不感興趣。隻是好奇，為什麽你不喜歡鳳鳩那隻落湯雞。”

  “為什麽不喜歡他？”青唯聽了覺得很好笑，“喜歡？我為什麽要喜歡他啊。”

  敖易抬頭睨了青唯一眼，撇撇嘴，麵上的哀愁更盛了。

  “哦，也是，你是男人不是女人。就算是女人也是個女漢子……問了白問。”

  說著他便斂斂袖作勢要離去。

  ……女、女漢子！

  青唯整個人都不好了，連忙把敖易給攔住，逼問道：“那你說，作為個女人應當是如何的？”

  “女人啊……”

  敖易再度陷入頹廢的沉思，“女人本王也不知曉……但是她們都有個共同點——喜歡落湯雞！”

  青唯驚訝了，鳳鳩雖然長相不錯，可也不至於風靡仙界道這種地步吧。

  “喜歡鳳鳩？”

  敖易使勁點頭，雙手環胸噘著嘴道，“當初本王也想不通，為何都多少慕戀鳳鳩這落湯雞。可今日看來……算是明白了。”

  青唯更是不解：“——明白了？”

  她都不明白，他又明白什麽了。

  “對！”敖易點頭。

  他起身，在房內踱步，一派‘學者’模樣，分析道：“青唯你喜歡敖十三公子，現在整個仙界皆知了。

  鳳鳩脾性本是傲氣、暴躁，這般丟顏麵之事，是從來做不出的。

  可他今日卻為了你，公然在龍宮為你打抱不平，不惜挑起事端，甘與敖嚴為敵。

  這世間，有哪個男子戴了綠帽後還未女人說話的？！嗯？

  反正我敖易是未見過！”

  “——戴綠帽？！”青唯不悅，她站立起來，身子半掩在雕花珊瑚窗案之下，麵色有些陰沉，“姑奶奶我與陸墨離從未有過苟且之事，何來綠帽之說！

  此事天知地知，我青唯問心無愧！”

  “是！你是問心無愧！

  可你有考慮過鳳鳩作為一個男人，還是一族之長的想法嗎？！

  阿西壩！青唯……你是不是所有對你好的，你都當成了理所應當？！”

  所有對她好的，理所應當嗎？

  霎時間，曾經的片段如同皮影戲般呈現在麵前，一場場、一幕幕，僵硬的動作，沒有笑容的言語。

  伴隨著無數的呲笑，隨著鑼鼓聲鏘切台起又落幕。

  不知道為什麽……

  她知曉雲殷對她好，

  可是她就是無法，無法去坦然接受好意，

  她怕自己虧欠，無法償還。

  可是雲殷消失了，大虎也沒了……

  鳳鳩還在，鳳鳩還在……

  她……

  “我……我……我沒有。

  鳳鳩他若難受，休離我便是，何苦整這些沒用的，我不想，也不願看見。我不願承下他對我的好，亦是不願他再對我好。

  原本就是末路——

  ——這樣！我與他分開、分開便是了！

  這樣……

  他不用受外界紛擾，我也能……像曾經一樣了啊……”

  青唯說著，說著，無力地蹲下來，雙目空洞地望著地麵，好像下麵是深深的漆黑的泥潭。

  她本能性地抗拒著，排斥著鳳鳩。

  卻自己也不知為何如此，

  亦是不願去相信鳳鳩對她的好。

  這般……

  自私。

  “青唯……你自己好生想想罷，哪怕你與落湯雞並無情義，也絕不要傷害他。

  本王也是個男人，他的難受，本王再清楚不過！”

  “砰！”

  再度迎來的闔門聲，像是在青唯心底重重地敲上一擊。

  好無力……

  這種感覺，她該怎麽去回應。

  ……

  某龍王在出廂房時，臉上漾起了勝利的笑容，握緊龍爪暗自歎服道：“本王好棒棒！落湯雞，日後你可得感謝本王啊！”

  然而某落湯雞還在逛著東海，驀地打了小小噴嚏。

  “阿嚏！”

  鳳鳩：“……”感覺好像有不詳預感。

  ……

  ——東海某處——

  大約是因為敖嚴在之前宴會上露了脾性，這些位份不如他的仙家一路走來皆是戰戰兢兢的，別說看東海中的景致了，他們現在能忍住不跑路都是好的。

  而陸墨離與青葵各懷心思，仿佛因為之前的事有些不愉快，但並未表明在麵上。

  倏爾，青葵麵有歉意，拉了拉陸墨離的衣袖道，“墨離，阿葵有些不大舒服，可否先回去歇歇？”

  陸墨離看了父君一樣，又瞧了瞧青葵，麵上有些心疼，“好，我陪你回去。”

  “啊不必了！”青葵連忙回絕，“現在父君心情有些不大好，你多陪陪他。這也是對你繼承龍位有助。”

  ……確實，他與父君的關係委實有些疏遠。

  哪怕是當初他在天魔大戰中立下功德，父君亦有些抵觸。

  大致是因為他自始至終隻有半個龍魄，在龍族眼裏，相當於是塊殘廢。

  “唉。”陸墨離歎了歎，似是有些愧疚，“那你好生歇息，有什麽需要大可告訴下人。”

  青葵笑笑，露出溫柔的笑意，讓他別多擔心。

  “我不會有事的，再說了，若真怎麽了，姐姐還在旁邊，她會照顧我的。”

  ……會照顧，小葵嗎？

  若是以前，陸墨離定然堅定不移，現在……分明已經明確地拒絕青唯吼，她還有些糾纏不清。

  都說女人會因為愛情做出不理智的事。

  今日又見鳳鳩在維護青唯……

  他現在不太確信青唯能夠好好照顧青葵了。

  但青葵生性善良，待人素來寬和，哪兒會像他一樣想這麽多呢。

  於是，陸墨離把心頭的話壓下，對青葵道：“那好，多注意就是。”

  “嗯。”

  那穿著一襲百蝶妖花，霞色長裙的女子，在轉身的刹那間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猶如在陰暗角落裏躲藏的鬼魅，再一次張開血盆大口，裸露出尖銳的獠牙。

  “……姐姐，我來了喲。”

  ……

  ……曾經……

  一株株高且壯實的桃樹盛開著朵朵絢爛桃花，桃李林中，桃花之色由淺到深，遠遠看上去像是一塊棉麻布匹，被殷紅色的墨水渲染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