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百裏紅妝，一生長安

  既然你當初願為我許下這般毒誓，那麽墨離，不論你閉關修煉多少年，我亦會等你——

  ——百裏紅妝，一生長安。

  ……思緒整理完畢，

  青唯對著穿衣鏡理好了衣衫，隨意扯過一根木釵插入發髻，簡約明快。

  當初來萬花島遊玩，好在本著‘遊玩’目的，青唯多帶了幾件衣衫，也讓自己不至於落魄得襤褸。

  然而這一襲頭發運氣便沒那麽好了，進入萬花島時，她頭上那些重重的簪子，全是鳳鳩給親手插進去的。

  每一根都講究粗細搭配，材質貼合氣質，顏色互相映襯亦得合理。

  到了洪荒後，她嫌重得慌，加之不能賣錢，便全給隨意丟了。

  莫約大難不死，才方能見真情。

  雲殷本是她毫不在意之人，卻在當時深深地記住了他。

  而鳳鳩，似乎……

  也沒那麽不堪啊。

  青唯懶懶地打了個哈欠，身體本不想蘇醒這麽早，可就是這重重的敲門聲，讓她一點都不安生。

  推開房門便是七七與七巧淚汪汪的眼神，仿佛她剛從鬼門關走出來一般。

  兩個人哭哭啼啼的不像樣，見了青唯眼淚掉得更厲害了：“小姐！你終於開門了，七巧還以為你在裏邊心情抑鬱走火入魔了呢！”

  心情抑鬱倒是正常，可走火入魔什麽鬼？

  從洪荒裏邊出來，她精神有些頓挫，在洪荒裏邊最難受的時候她沒有絕望，卻去想了很多很多，在仙界中從不會想之事。

  在被石魚襲擊將死的一瞬，她總覺得有許許多多的遺憾，彌漫在胸腔中，難以消散。

  回到仙界後，那種感覺更加強烈，仿佛在告知她，有什麽想做的事現在即刻去做，不要猶豫。

  所以……

  青唯暗暗握緊了拳頭，在神思之中，一個人的身影愈發清晰。

  那人一襲藍衣長衫，湖藍色的眸子清純而明鏡，淺棕色發絲在光下泛著一點點的青光。笑得十分純粹。

  “七巧，你幫我把那個櫃子裏左數第二排，第八個抽屜的東西拿給我。”

  青唯看著兩人哀愁的模樣沒有說什麽寬慰話，反倒是讓七巧去辦事。

  七巧有些不解，卻也是點點頭愣聲答應下了。

  在七巧晃動時，青唯瞧見了而站在她們身後的，是兩個非常熟悉的身影。

  ……

  “喂，你這童子雞站在我的位置上幹嘛？”

  雲殷極其不滿，因為鳳鳩站在不近不遠，正對上瑾歡殿正寢的位置，青唯隻要一推開門，立即就能看到鳳鳩。

  而這塊位置，本是他昨晚踩點踩好的！

  鳳鳩輕輕揮著紫竹骨扇，仿佛一切事都未曾發生過，四周也沒有任何聲音，怡然自得，就像正在逛園子的遊人一般。

  淡淡的吐一聲，“哦？抱歉，路過。”

  雖說是路過，卻硬站在那裏，一步都不肯挪開。

  他一襲紅衣在瑾歡殿中，就連一旁茂密種植繁衍的三色堇也給比了下去。

  仿佛不管在哪兒，隻要有他的地方，再美的風景都成了他的陪襯。

  見鳳鳩不理不睬，而青唯恰好推開房門往這方向看去。

  雲殷眼珠子瞪得溜圓，直接屁股一翹，把鳳鳩給推了邊沿上，而他理著衣襟，牽著大虎，模樣十分帥氣自然。

  “嗨，阿唯~~唯唯~~喂喂喂……”

  青唯撫了撫額頭，感覺十分頭疼。

  雲殷說這話時，正牽著大虎，而大虎左蹦右跳欲要掙脫韁繩撲蝴蝶，繩索套在雲殷的腰上。

  大虎一個開心，猛地拉扯便把雲殷給帶得撲街，再起身時，白若仙風的衣衫變得泥黃，外衫給還被大虎扯破個大洞。

  見自己在喜歡的人麵前丟臉，雲殷真是又尷尬又氣惱，一巴掌拍在大虎虎背上，不帶好氣道：“你就知道玩！回去扣你三隻雞腿！”

  “嗷嗷……”大虎仿佛有些委屈，用肉爪撓了撓耳朵，愧疚的看向青唯跟雲殷。

  青唯歎了歎，有些意想不到，這大虎本跟雲殷視若仇人一般，現在居然和諧打鬧在一齊，好像親哥倆。

  真不知是好是壞。

  眼下看著雲殷精神非凡，青唯也沒什麽想說的，對七巧跟七七叮囑兩聲，欲要關上門好好歇息時。

  “嗷嗚”一聲，大虎瞬間撲來，半個身子卡在門縫裏，對著青唯色眯眯的眨眼，十分討好。

  這大虎……是想她了？

  大虎仿佛如同貓般乖巧，慫恿著腦袋示意青唯可以撫摸。

  青唯瞬間有些心軟，摁壓著大虎的腦袋，卻是把它身子往外擠。“大虎別鬧。”

  雲殷則趁機從那門縫下邊鑽了進來，站在青唯麵前。他拍了拍大虎的背脊，大呼一聲，“幹得漂亮！晚上給你加一隻燒雞！”

  大虎打了個滾，搖著尾巴很是開心。

  青唯這才知曉，敢情這黃皮大老虎不是想她了，隻是想吃雞了。

  他賊兮兮地靠近青唯，拉起她的手道，“阿唯，阿唯你昨日想的如何了？有無被我告白的誠意所打動啊？”

  青唯正是頭疼之中，不知如何回絕。

  鳳鳩猛地插了一腳，隔開雲殷與青唯交匯的視線。

  他身姿如同一塊岩石，巋然不動，神色冷漠：“唯兒，回家。”

  話語簡潔，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霎時間整個瑾歡殿的氣氛就變了。

  原本對鳳鳩興許還有些好印象，卻因為他強硬的態度，再碰上青唯的起床氣，讓她冷靜不下心來。

  讓本就是有些煩躁的心情更加煩悶，一掌拍過鳳鳩欲要牽她的手。

  “鳳鳩，”青唯緩緩的開口，盡量平靜的對他說：“洪荒之中的事，很謝謝你。雖然我不記得，可還是感謝你救了我。”

  當時她被饕餮戳破仙軀，那股子強烈的疼痛，將死的震動，讓她無法抑製地昏了過去。

  醒來後她身上除了有大量血汙外，其餘的傷勢都有了好轉。

  在洪荒之地，沒有半分靈氣，她的身體根本無法做到自動複原。

  不用想，也知曉是鳳鳩幫了她。

  在鳳鳩發愣時，青唯將他與雲殷一並推了出去，有氣無力道：“可我現在是病人，我需要好好休息。”

  青唯幾乎從未稱過病，這樣的軟回絕再明顯不過。

  鳳鳩就像是吃了閉門羹一般，緊抿著薄唇，盯著青唯。

  可雲殷瞬間樂嗬了，絲毫沒把‘病人’兩字當回事，他連忙從懷中掏出一精致的小木盒。在木盒翻開時，一股子清香味彌漫而出，整個瑾歡殿中都是那樣奇妙的味道。

  青唯不由得一驚：“這、這是？”

  雲殷嬉笑著將盒子蓋壓下，伏在青唯耳旁，十分小心且神秘道：“這可是我從萬花島禦廚那邊偷來的，叫作花糕。

  與凡間的花糕不同，這萬花島的花糕均是采用千年仙花製作的，有療補仙元之功效！”

  看著雲殷說那花糕一股子得意的模樣，鳳鳩就覺得心底十分不暢快，蹙著眉頭雙手環胸道：“有甚了不起的，還是偷來的。

  唯兒你若是想要，不論多少錢，我給你把整個萬花島所有的花糕買下來！”

  雲殷撇撇嘴，對著鳳鳩擠兌著，“切，還所有花糕呢？

  一年僅產七十盒，四十盒都被天庭那邊給預定走了，

  十盒在四海之處，

  十盒每年饋贈親屬，

  隻有剩下的十盒才是拿來賣的！”

  鳳鳩麵色越聽越陰沉，而雲殷越說越得意，出口道：“現在剩下的十盒早沒了，我這一盒還是從那偷出來的。

  ——怎麽樣，怎麽樣？”

  看著雲殷不斷嘴賤去挑釁鳳鳩，青唯頭疼地揉了揉額頭，隻覺這兩人若是吵起來肯定會掀起一股腥風血雨。

  “行了行了，”青唯將鳳鳩再推出去一些，冷冷道：“看病人要帶東西，雲殷帶了禮物來，你這空手前來的還是回去吧。”

  “砰”地一聲，木門合上了，將兩人分離開來。

  在合門的一刹那雲殷還對著鳳鳩扭屁股。

  鳳鳩：“……”

  這次，他不得不承認，敗的有理。

  他冷冰冰地站在房門外，攥緊了手掌，像一尊黑色的雕像，毫無感情。

  遠處的玄色瞧了有些心疼，當初聽聞青唯與雲殷上仙被關在了洪荒中，鳳君義無反顧地前往，義無反顧的救下。

  最終能與鳳君夫人平安歸來固然是好事。

  本以為兩人能夠借著洪荒中的一點獨處時間，增進感情。

  誰料——

  這感情非但沒增加，卻是平白無故的多了一條難以跨越的溝壑。

  他搖了搖頭，詢問道：“鳳君還等嗎？想必鳳君夫人是不會再開門了……”

  “不必。”鳳鳩冷冷的回絕，鳳眸中閃過一瞬陰翳，轉身便走。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把玄色給驚著了，連忙上前小跑，“鳳君，您這是打算去哪兒？”

  ……

  在鳳鳩離去後，青唯的情緒未曾見得好轉，反而像狂風轟鳴，風雨欲來。

  隨意將花糕丟擲在了桌上，連瞧也不瞧一眼。她坐在藤編椅子中，不帶好氣地看著雲殷：“你看什麽看！說罷，有什麽事兒？”

  雲殷咽了咽口水，強壓住內心想要撲倒青唯的衝動。哀嚎兩聲，指著身上一處還未愈合的小傷口道：

  “阿唯，洪荒中救你沒有功勞我也有苦勞，沒有苦勞我也有辛勞哇！你出來後竟然想也不想咱！

  真是令人好生傷心，嗚嗚嗚嗚……”

  一旁的大虎望著雲殷故作嬌柔的模樣，眼神很是鄙視。

  而雲殷瞥到了他的目光，冷冷的一瞪。

  大虎收到警告，連忙配合著雲殷的麵部動作，故作擦拭眼淚，看上去有些反差萌。

  青唯笑了笑，蹲下身子揉了揉大虎的腦袋，而大虎很是配合的“嗷”了聲，蹭蹭青唯。還故意趴在青唯胸脯摩挲著腦袋上的一圈絨毛。

  這小小的舉動讓雲殷惱怒了，他一把提著大虎脖子後邊的一圈毛，一把順手將大虎給甩了出去。

  雙手環胸惡狠狠道，“你個禽獸，不許占本雲君家阿唯的便宜！”

  大虎扁扁嘴，眼淚汪汪的，模樣十分委屈。

  雲殷冷哼一聲，下了死令，“不許裝可憐，今晚的燒雞沒了！自己麵壁去！”

  話音落下，大虎這才是如同末日降臨般，悲戚地走到牆角處去了。

  ——它大虎不就是賣個萌嗎，招誰惹誰了這是！

  這隻臭狗沒它萌，還不讓它賣萌了嗷嗷？哼！

  青唯瞧著大虎憋屈的模樣，‘噗呲’一聲，竟笑出了聲來。

  雲殷瞧了立馬萬般狗腿的趴在青唯麵前，給她垂肩揉腿的，詢問道：“阿唯我哪兒出去後石魚沒有對你怎麽樣吧？後來發生什麽事了……

  可有在洪荒中受委屈？”

  青唯笑笑，隻撿了重要之事同他道：“沒有，我青唯可不是什麽嬌弱女子，哪兒能什麽委屈。隻是石魚消失後不久，出現了隻凶獸……”

  “凶獸？甚麽凶獸！”

  雲殷聽著耳朵即刻樹立起來，十分警覺地盯著四周，仿佛這附近有什麽埋伏一般。

  青唯也不同他多繞，眸光晦暗，陷入了沉思，“饕餮，四大凶獸的饕餮。”

  她最跟雲殷一齊初入洪荒也不過是四處了無水源，也從未遇著什麽無視，在那樣的環境下，更別提看到什麽凶獸了。

  自從突然冒出了魔化石魚後，有些莫名地碰上了荒漠中罕見的流沙跡象，被帶動到有水源之處。

  緊接著，竟然來了饕餮……

  總覺得一切太過於巧合了。

  然而回幽之前提醒過她不要向前一步，可她總覺得這並不全是命運的波折，更多的……

  “——饕餮？！”

  雲殷表情顯得十分驚訝，他雖知洪荒這種禁地可能什麽都有，縱然有四大凶獸也不奇怪。可這饕餮早在數十萬年前便歿了。

  此事仙界皆知，還常用‘饕餮’去形容‘貪得無厭’之人最終無好報應。

  他挺直了背脊，顯然意識到了此事的嚴重性。

  石魚固然魔化過，比起仙界的猛獸強悍許多倍，但比上饕餮，便全然沒可比性。

  “阿唯，你是真的見著了饕餮嗎？”

  雲殷的神色裏沒有以往的玩笑，取而代之的是嚴肅跟謹慎的麵容。

  “雲殷你等等。”青唯起身，左顧右盼，確定四周沒人後將窗戶與門都捫上，冷著神色更加沉默。

  她長歎一口氣道，“不錯，正是饕餮，親眼所見絕非有假。況且我還跟它廝殺過……

  隻可惜，我沒那能力將它製服。不過僅憑著與它對戰的招式，巨齒獠牙，以及護甲硬度，足矣斷定它是饕餮無疑。”

  雲殷聽聞瞬間駭然，撇著眉頭連忙瞧著青唯身上有無受傷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