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太過熟悉的感覺
作者:九月九      更新:2020-08-29 18:49      字數:4652
  第70章 太過熟悉的感覺

  鳳鳩抬眸,微挑眼梢,噙著一絲冷笑,“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天帝,此番作為怕是不妥。”

  天帝慍怒,一股天然傲氣淩然而起,一拍龍椅,整個天庭琉璃龍柱跟著搖晃,八角薰燈逼罩隨之破裂。

  在忽明忽暗的薰燈下,看見天帝陰晴不定的老臉。他強咬著詞:“他已成魔,有何不可?!”

  青唯與鳳鳩二人皆是不言。

  天帝怒色更盛,站了起來,龍目相瞪:“難不成,你們想反了不成?!本帝是三界之首,九五之尊,你們可知得罪本帝是如何下場!”

  整個玉石板麵從他腳踏之處龜裂開來,巨大的裂縫幾乎將地麵碎成數塊!

  天庭之上的金龍琉璃燈盞,啪嗒碎裂,跟著這樣劇烈的搖晃一塊塊地落下來。

  在這樣碎片分裂,天帝震怒下,

  青唯作為副將的本能使她低下頭,拱手作禮,“屬下……聽令。”

  “好、好!”天帝得到青唯的答複,麵上再露出和藹的笑容,揮手道:“既然如此,可不能叫本帝失望啊青唯!”

  青唯:“……是!”

  官大一級壓死人,青唯瞬間感受到了在下麵當差的痛苦。

  兩人領命後便退出了天庭,在即將遠去時仿佛聽到天帝在那沾沾自喜:

  “啊呀,正好可以挪個地方,老早就想換了。

  下邊人非得讓本帝節儉,真是……”

  青唯+鳳鳩:“……”

  不就嫦娥來的時候弄碎了天帝幾個擺件嗎,居然一換就是換一整套。當官的真是奢侈。

  說到吳剛,

  還真是冤苦之人。

  天帝讓其伐桂,他傻乎乎的答應了,誰知——

  他要砍的,便是廣寒宮中最粗壯的月桂。

  熟話說的好,醉翁之意不在酒,天帝之所以讓他去砍月桂,不過是想讓把他關在廣寒宮罷了。

  那月桂每每要看下去時,樹幹傷口便會自動愈合,吳剛不過一階凡人,豈能一次性砍斷兩人合抱粗的月桂?

  天帝為難之意十分明顯,可凡人之話,凡人之軀如何能辦到?如何能察覺?!

  其實砍不砍得倒月桂天帝並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吳剛能否與嫦娥發生點曖昧關係。

  一旦發生曖昧關係,便能以廣寒仙子不潔身自好,吳剛意圖欺辱女仙,一箭雙雕將沒犯錯的二人給處置了。

  誰料這吳剛方進廣寒宮時,就因為地盤問題被嫦娥看不爽。又為月桂之事與嫦娥爭破了頭,嫦娥非說他伐木會破壞大自然環境,最後植被減少,引起沙塵暴讓整個仙界陷入霾中……

  至此吳剛表現得很無辜,也很氣憤。

  兩人分分鍾劃了一條華麗麗的三八線,井水不犯河水。

  故而,這點曖昧奸丶情就未能製造出來。

  然而天帝想,沒關係,反正就關在那吧,凡人壽命又不長,頂多七八十年就掛掉了。到時候啥問題都解決了——

  可惜,

  天帝在這件事上高估了他自個兒的智慧。

  吳剛在砍伐月桂時,月桂傷口愈合會釋放出大量靈氣,吳剛在無意間吸收靈氣轉為自身運用,自然而然能夠長命百歲……

  所以,天帝尷尬了。

  這貨怎麽能夠私自吸收公共財產呢?

  仔細一想不對不對,是他讓吳剛去伐桂的啊,哎,這也是自打自的臉。

  青唯心想,如果不是那日因他們二人,吳剛怕一輩子都在廣寒宮伐桂。

  就這麽一個可憐人,最後得到走的機會,居然還入魔了?

  換做青唯不入魔報複才怪,欺負別人那麽久。

  總之,吳剛一走,天帝當初對上古之神的允諾便廢棄掉了,必須得鏟除這樣的存在。

  至於吳剛到底有沒成魔……

  青唯表示:“……”

  正當她要仔細思考時,前麵人貌似熟悉的身影打斷了她的思路。

  遠遠地一個女仙身著煙霞色流仙裙,身披玉色煙紗雨花錦,踏著雲塊緩緩而來,“妹妹見過姐姐、見過姐夫。”

  青唯頓時像是吃東西噎住似的,表情十分難受。

  腦中全是那日在鳳翎宮中青葵對她的所作所為,直覺告訴她,離這妹妹遠一些。

  鳳鳩臉色霎變,下意識地離青唯遠一些。

  然後十分有禮貌地頷首,手持紫竹骨扇,整個人十分有氣質地看著青葵,打個招呼:“阿葵怎來了?”

  ——阿葵?!

  青唯聽到這樣的稱呼心底是驚訝了!

  一個是她的好‘妹妹’,一個是她的好‘夫君’!他們兩個什麽時候這麽熟的?

  她居然還不、知、道!

  不過仔細想一想,鳳鳩暗戀青葵,兩人熟悉一點好像也沒什麽,可是……

  為什麽她心底怪怪的,很不舒服。

  青唯向前一步,一手拉住鳳鳩胳膊,像是宣告自己占有權那般狠狠地盯著青葵:“是啊,阿葵你怎麽來了!”

  鳳鳩有些避嫌,聳著胳膊想要離開,卻被青唯簕住更緊。

  青葵將這一切收入眼底,靜默一笑,如同盛放的玉簪花般十分清雅。

  她眉目之中盯著鳳鳩,別有深意道:“妹妹不過是碰巧遇見姐姐跟姐夫,打個招呼罷了。想不到姐姐還挺緊張姐夫的。”

  此話雖是對青唯說,可眼神卻一直在鳳鳩那裏。

  鳳鳩心底燥.熱,急急地想要掙脫,“阿葵,我——”

  青葵再度一笑,福了福禮,“姐姐既然緊張姐夫,青葵自是應當避嫌。告辭。”

  青唯樂得自在,嘿嘿道:“也沒啥好緊張的,你還有事兒吧?去吧去吧,我們也不打擾了。”

  青葵點頭,悠然轉身,霎時間裙擺如同皎潔之花在雲間綻放開來,一舉一動都頗惹人動憐。尤其是帶著霧氣的眸子。

  僅僅是一瞬,卻引入鳳鳩心底,再也拔除不得。

  他有些惱了,蹙眉看著青唯,眼眶微窄,“青——唯!你想做什麽!”

  青葵乘雲逐漸遠去,最後消失在了雲霧之中。

  青唯也不給鳳鳩顏麵了,拉下臉,“我不想做甚,隻是現在有要事需做,在這兒留戀怕是不好。”

  “——你!”

  鳳鳩也瞧著追不上青葵了,心下更加惱氣,卻被迫壓抑住。別開青唯的手,皺眉道:“要去你去!”

  青唯聽聞,也冷了神色,賭氣道:“好!我去就我去!

  到時候在天帝麵前將你一軍可別怪我!”

  青唯說了這話後便急速盾了,鳳鳩瞧在心底竟覺得有一絲不快與憂心。

  可為什麽,他會覺得她的離去而有這種奇怪的感覺呢?

  錯覺、錯覺罷了。

  ……

  其實捉拿吳剛並不算得什麽大事,畢竟一個凡人,隻不過因在仙界長久呆著沾染了仙氣。哪怕是成魔了也並非兩人對手。

  隻是讓青唯抓這麽一個無辜之人,她心有不安。

  她也思量著天帝為何怕吳剛不死,大約是人做過虧心事,都會有所畏懼吧。

  一般牢獄裏逃出的人首個便是選擇回家,青唯拿了一下凡令,從南天門飛下。

  她本是應當害怕這樣高度的,可看著這樣從身旁穿息而過的雲層,她仿佛覺得‘什麽都看不到的感覺’,緩解她的焦躁。

  雖說吳剛在人間是心善之人,可當日畢竟雷電大攝,經曆雷劈後若非成仙便是成魔。青唯憂心起來,她與鳳鳩烤兔子時吳剛來人間做了什麽。

  畢竟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其中的時間差可能幹許多事兒了。

  果不其然,在是在人間尋著他的。

  吳剛依舊一身破破爛爛的粗布麻衣,長久未經浣洗,也未有人縫補。對於天界的人來說,這樣一個凡人,還是受懲罰的凡人,是沒人願意同他說話。

  更別提縫補衣裳了。

  吳剛額間有成魔的紫色印記,可身上卻並未有任何戾氣,有的,是一團青淡淡的霧色。

  在這樣襤褸的衣衫中透出,看上去有些淒慘。

  他站在一破敗的小院內,望著慘白月光下照射的斷壁殘垣,它們的影子被風拉得纖長。有一棵不知名的大樹立在小院內,風衣吹,樹葉抖動得簌簌作響。

  青唯足尖一點,停留在了廢牆之上。

  此時風很靜,很靜。

  吳剛緩緩開口,嗓子發出的聲音像是從一口枯井裏傳來,十分幹涸,好像是許久都未曾開口了。

  “你來帶我走了是嗎?”

  青唯麵無表情地回答,“是的。”

  可她撒了謊,“你私自下凡,天帝命我將你捉拿歸案。”捉拿歸案與斬殺有相當大的區別,卻也是十分小的區別。

  殺死他這樣的人,她於心不忍。

  他聽聞,麵上皺紋動了動,像是露出了釋懷的笑容,“原來所謂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過是哄小孩子的。

  我心知無能與你匹敵,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他這般平靜的麵容,倒是叫青唯詫異,“你不掙紮嗎?”畢竟他是無辜的。

  吳剛轉過身子,仰望著天空。

  漆黑的天上掛著一輪月亮,仿若玉盤,散發著皎潔的光芒,本應當是明亮的月光,卻照不進這破敗的瓦房。

  他仰著頭,淡淡道:“在仙界中伐桂,每一斧頭提起又落下,哪一次不是掙紮?

  掙紮了那麽久……

  我早就累了,我隻是想回家看一看。現在一切都變了,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什麽都沒了……

  我沒有保護好她,讓她被他人所辱。卻也在她受欺辱後,把自己給關了進去。

  什麽都沒了……”

  青唯聽聞,沒有說話,許久,她開口道:“是天界對不住你,不過這種事……”

  “我知道。”他額間的那塊印記逐漸消失,“我不是成魔了,我隻是想家了……可惜了……家已經回不去了……”

  青唯不懂這是什麽樣的感覺,心底有些亂糟糟的。

  是啊,凡人成魔也不過次等下仙的實力根本打不過她。可仇恨又不得不報……二者權益,終究不是道德致勝、隻是單純實力致勝罷了。

  青唯就這麽看著他,

  吳剛黝黑的臉龐像極了成熟的桑葚,他無奈地笑笑:“天理這種東西,從來都是強者定下的。

  所謂的道德,不過是弱者想要保護自己的條理罷了。

  家也看了,無所謂留戀、亦無所謂掙紮。”

  霎時間隻覺狂風大起,本是綰好的高髻被這樣狂亂的大風吹得散亂,那棵不明樹的葉子隨之四處翻飛,阻礙視線,

  倏爾,一切平靜後,她麵前之人渾身散發著點點金色的光芒,如同月桂一般在花開之時抖落下來。

  他的腳已經紮根入泥土,破舊的衣衫宛若蒼木的樹紋,那皺著的笑容逐漸與泥色混為一體,他的手臂伸展開來,隨著那金色璀璨的光芒編織著美好的夢。

  一切似真似假,

  他就這麽笑著,而後……

  再最後一陣大風刮過時,但看月桂紛飛……

  青唯聽著仿佛從很遠地方傳來的飄渺之音,他說“原諒我,我隻是想永遠地呆在故裏……”

  金色的如同融雪一般的桂花,隨著那陣風飄飛入鄰裏。眾人抬起頭來,看著那四周不明的花朵,散發著誘人的馨香。

  “這是什麽花?”

  “曉得,這村裏從來就沒見過啊……”

  “那應當是天賜之福,為貴。既然如此,便叫它桂花吧……”

  “好好好,這名字不錯!”

  “……”

  正值仲秋,小孩子們抬起頭來看著那細小的花朵從眼前飛過,放下了手中的月餅。追逐著,嬉笑著,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青唯亦隨著那樣美麗的金色小花朵抬起頭來,看著天上那一輪月亮,不知何時上麵已經沒有了灰蒙蒙的影子。

  那般皎潔光滑地掛在微湛藍的天空,像是被酒熏過那般略帶有羞澀。

  破敗院落裏的桂樹顫抖著樹枝,仿佛十分的喜悅,他曾經想著自由,然後報仇,現在……

  已經放下一切,入輪回了。

  不、

  是不得不放下一切,不甘心的輪回。

  擁有與實力不相稱的欲望是最大的痛苦。

  青唯回到鳳翎宮時瞧著鳳鳩坐在圓桌前,一手支著下巴,不知在想些什麽。青唯全然隻當鳳鳩是傷心過度。

  她複而想著自己之前有些小家子氣的做法,忽而低下頭。

  掏出衣兜裏的月桂枝遞了過去。

  鳳鳩沉思當中未曾注意到青唯,隻瞧著視線之中多了一淡紫色的玉雕,上麵緩緩流淌著金紋。是月桂花枝的形狀,聞之有馨香,用來做扇墜是在合適不過了。

  他一愣,瞧著擺在他麵前的小物什,眉目蹙得更厲害了,“你想作甚?”

  青唯有些不大自然地咳了咳,“你喜歡她,我是不該同你太過親密。這東西權當賠禮罷。吳剛已化月桂樹,這是我最後走時裁下來的一枝……”

  她瞧著鳳鳩不置可否的神情,心中有些不悅,複而收回來。“哦,想起了。你既然是喜歡她,那我的東西你最好也別收——

  ——哎!你搶了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