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決裂

  身子掩藏在半人高的青蘆葦之中，好似這樣荒野之景也由他的出現平添美色。

  待青唯欣賞盡時，殊不知鳳鳩已經走到了她的麵前。

  一雙鳳眸暗藏著冷氣，就這麽涼涼的打量著她。

  “唯兒，回家。”他說。

  青唯一愣，有些沒反應過來，抬起頭看著鳳鳩。

  四周嘈嘈切切的聲音，那些女仙們的眼光仿佛如同利刃般，企圖狠狠地把青唯摔在案板上，一刀刀淩遲。

  “她不會就是那個青丘青唯吧？母夜叉？長得確實不怎麽樣，鳳君怎會喜歡這樣的人。”

  “噓，小聲點，鳳君在呢。”

  他緊緊地把她的手拉過，觸摸著她手尖一片冰涼，不怎麽有耐心的命令道：“回家。”

  “啊？”青唯有些遲疑。

  她隨即低下頭，語氣寒冷，甩開了他的手拒絕到，“我不回去。”

  不太明白鳳鳩為何會突然出現，隻是他這麽拽著自己的手，讓她心底莫名一陣心煩。

  這些女仙不是說他在自己受罪嗎？他怎不把自己休了！

  把賣身契還給她啊！

  可青唯非但沒甩開鳳鳩的手，反倒被他捏得更緊，距離近得，連呼吸都能聽得見。

  四周的私議仍在繼續，

  “這女人還低頭？裝嬌羞？一個帶兵打仗的副將還嬌羞？真是笑死人了。”

  “一麵折磨鳳君，一麵在這裏裝綿羊。這青唯還真是好惡心人呢。”

  “……”

  鳳鳩聽聞，幾乎是皺緊了眉頭看著青唯，這些女人在他麵前竟敢這麽說！可見他不在時，這群女仙是有多麽欺負人。

  可青唯，竟是埋著腦袋，頭也不抬，簡單的半螺髻懶懶的垂下，毫無精神。不知她心底在想些什麽。

  他冷掃了這群女仙一眼，轉過眸子嚴肅道：“唯兒，你若不喜歡那些女仙，大可朝她們的臉打去，仙桐林又不缺這麽點醫藥費。

  隻要不打得魂飛魄散，一切為夫處置。”

  ——雖說隻是掛名夫人，但入了他仙桐林的門檻，就是他鳳鳩的女人！

  他絕不容忍有人欺負她！

  原本還在低聲討論的女仙，驀地一驚，像吃饅頭被噎著一般，絲毫不敢喘氣。就連在這溫和的雲水殿中，溫度驟然冷得莫名。

  她們、她們沒聽錯吧？

  素來對女人好脾氣的鳳君竟然說出這樣的話！為了區區一個青唯？簡直是瘋了！

  她們瞧向那正低著頭，方才一直無視掉的青唯，趕緊後退幾步，一群人擰在了一起。

  這母夜叉可是當初天魔大戰中上過戰場，吃過刀子的！若真打起來，她們哪兒是她的對手。

  “——我、我警告你啊，別以為鳳君護著你就了不起。我們這些上頭有人！”

  可是青唯，依舊埋著頭。

  鳳鳩似乎意識到了有些不大對，捏著她的手指，才發現她麵色已泛白。

  她抬起了頭，淺淺呼吸道：“鳳鳩，你放過你……也放過我吧。”

  她失了平日般的靈氣與囂張，就這麽淡淡的，十分平和地看著他，仿佛一切都不在意似的。

  聽聞青唯這般沒由頭的一說，鳳鳩突然慌張了，平靜的湖麵被打破。

  他緊緊拉著她的手，仿佛隻要稍鬆懈半分，她的手便會從袖口中悄悄掙脫。

  “唯兒你在胡說甚麽！我們現在回去、立刻就回去！”

  他幾日未來尋她，難不成這隻臭狐狸真跟雲殷那萬年光棍跑了莫非？不成，不成。她既然是他的掛牌夫人，便是入了仙桐林的門。

  無論如何也得由他說了算。

  “鳳鳩。”青唯站在原地，泛白的麵上幾乎沒有任何表情，“我們並無夫妻之實，我卻要承擔旁人的非議。

  ——你說回去，回哪兒去？”

  本是十分平常的話語，在外人眼裏可就不一般了。

  “原來他們並無夫妻之實，也是，那母夜叉嫁入仙桐林已有半年餘，無所出。若鳳君真喜歡她，怎麽可能……”

  “我看呀，就是太醜，吹了燈看著心底也不舒坦！嗬嗬。”

  聽著那如同螻蟻、蛆蟲般惡心的話語，鳳鳩麵色一陣不悅。

  他轉過身來麵色極好，笑靨如同三月熙風，可眼神卻似臘月寒冬：“有誰的舌頭，是不想要的嗎？”

  簡短的話語，讓空氣中隱約喊帶著嗜血的味道，這樣血腥之事從著紅衣的男子口中脫出，更是帶了絲絲可怖。

  話語中的威脅之意再明顯不過，幾個多嘴的女仙皺起眉下意識後退半步，拚命搖頭。“鳳君我們不是那個意思，我們……”

  鳳鳩懶懶地開口，“三、”

  “鳳君我們隻是覺得您成婚太過草率，故而……”

  “二、”他接著數。

  那領頭的女仙仿佛十分的不甘心，“我……”她話不過一字，卻被旁邊女仙拉扯住衣角，輕輕地搖了搖頭。

  她看了看鳳鳩，又憤恨地看向青唯一眼，隻好滿懷怨氣的閉口不提。

  鳳鳩瞧向青唯，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般笑道，“餓了嗎？回去吃飯吧。”

  青唯一動不動。

  她想要掙脫鳳鳩的手，卻怎麽也沒氣力，心底深深呼吸一氣，“放開！”

  鳳鳩有些好笑地把她的手攥在手心，另一手環住她腰身，吐息道：“難不成……真得有夫妻之實才跟為夫回去？”

  “——你！”

  聽著這樣的戲謔，青唯氣就不打一處來。

  突然，她歪著頭笑了，一張平淡無奇的臉上帶著嘲諷：“難不成，你喜歡我？”

  喜歡……

  喜歡她。

  這兩字劃過鳳鳩心尖時，他幾乎一陣痙攣，腔中泛著酸味。

  他看著青唯的麵容，心底像原本平如鏡麵的深潭，被一顆巨石擊起千層浪。浪濤不息，漣漪不止。

  這種感覺陌生而又熟悉。

  “我……”

  青唯微微蹙眉頭，扯開一抹笑容，似挑釁一般。那脫口而出的話語，像是最鋒利的刀子粹上了最陰寒的毒：

  “真惡心。”

  惡心……

  一瞬間，被巨石擊打而起的浪花凝結成冰，他感覺自己渾身寒冷，除了冰冷的心髒，全身都在不自覺的顫動。

  一下、

  又一下。

  鳳鳩眯起淺淺的鳳眸，眸中潛伏的陰鷙從中流溢而出，他捏緊她的手腕狠狠道：“你讓本仙君放過你？

  若是以前，你跪下來求本仙君，本仙君或許會考慮賞你一份休書。

  但現在——

  還沒玩夠！”

  青唯微微抬著頭看著他，鳳鳩身形比她要高大些，雨天閃電的銀光照在他側身，整個人冰冷得像一塊黑雕岩石。

  他惡狠狠道，“那些毒婦的話語，你受得住得受，受不住也得受！

  現在、跟我、回去！”

  ——他的力氣好大！

  青唯本能地想要掙脫，卻被他這麽肆意拉扯著，任意擺布。

  鳳鳩拚了命的往前走，將半人高的綠蘆葦踩踏而下，不顧青唯的感受，死命的把她拉扯著！

  不管她是踩著淺坑，踏入了淤泥，還是腳底下打滑跌了下去。

  他絲毫不肯鬆開半分，隻是一味地拉著她的手，無情的目光凝視前方，哪怕她被這蘆葦葉割傷也要帶她走！

  青唯的視線被泥濘汙染著，大雨衝刷著，發絲淩亂地別在了麵前，擋住了視線。

  她沒法停。

  手指被捏得泛白，手腕跟臂膀被磨得生疼，她尖聲衝著麵前那紅衣男子吼道：“鳳鳩你瘋了！”

  他亦是怒吼：“——我就是瘋了！”

  理智是什麽？他不需要理智！

  鳳鳩腳下的步伐有半分的滯留，兩人仿佛一怔，很快，他加速了腳步。

  興許是雨太大，他拉著她的手竟覺得有絲恐懼。好像在害怕著什麽……

  大概，是恐水的習慣吧，鳳鳩這般想。

  ——仙桐林外——

  天空依舊往下抖著雨點，帶到仙桐林附近時已經小了不少。玄色與七七撐著兩把紅油紙傘在石階上候著。

  瞧著遠處一抹妖冶的紅，不用猜也知曉，那必然是鳳君。

  玄色一張古銅色的顏上漾起笑容，鳳君可真是的。

  嘴上說“男女仙之間有純友誼”，做出一副不介意的模樣。可還不是用過午膳後，便急不可耐地奔去雲水殿了嗎？

  這下鳳君把鳳君夫人帶回家，應是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而七七看著青唯像塊大麻袋般被拖在後邊，心裏有些不太妙的感覺。

  玄色將傘撐在鳳鳩頭頂，罩住了那片晦暗的天，卻是發現鳳鳩的嶄新的衣衫不知被什麽東西劃破，撕裂出了無數個口子。

  就連上身的衣衫，還掛著不知名的幾顆草籽，裙擺下全是泥濘，被染得不見衣裳原本顏色。

  青唯更慘，仿佛跌入了泥潭似的，半張臉都是泥漬，被鳳鳩拖在仙桐林門前大肆喘著粗氣。

  瞧著到仙桐林了，她憤恨地甩開了手！

  “鳳鳩，你到底想作甚？”

  鳳鳩連看也未看她一眼，盯著黑檀木做的傘把手，語氣不帶絲毫好轉，對玄色說：“晚膳上了沒？”

  玄色瞧了瞧他們二人的衣衫，有些窘迫的回答：“不知鳳君何時歸來，故而晚膳還未備好。不如先去仙池殿洗漱一番，想來時間也恰好了。”

  鳳鳩頷首，“也好。”

  到達仙池殿時，青唯已經被這身泥濘粘得渾身都不舒坦，看著那仙池殿便要望裏頭鑽。

  “——砰！”地一聲，仙池殿的大門便合上了。

  青唯見了隻覺十分糟心，本想破口大罵幾句，誰知木門微合，已在裏邊鳳鳩露出頭看著青唯：“你想同本仙君一齊洗？”

  青唯皺起眉頭，隻覺這隻死燒雞自戀等級又上了一階，堅定道：“不、想！”

  他方才拉著自己的手腕弄得生疼，現在又想做什麽？

  “也是，”鳳鳩挑起眉頭上下打量著青唯，“本仙君也覺得見著你這張臉，惡心。”

  話語一落，仙池殿的大門緊緊合上。那一瞬間風撲了青唯一臉，冷颼颼的，有種莫名的感覺。

  那種感覺，很不舒服……

  小池捧著木質浴盆，浴盆上搭了塊毛巾，走到仙池殿時候瞧了青唯一眼，麵上有些驚訝。之前鳳君與鳳君夫人歸來時，身上滿是泥濘。

  根據小池腦補畫麵，兩人一定是進行了肌膚之親，在山野林中，任由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的瀟灑！

  在泥潭裏打了滾，接下來的節奏自然是該一齊洗鴛鴦浴。可又瞧著鳳君夫人有氣無力的站在門外，麵色泛白，眼底的情緒十分複雜。

  難不成……兩人吵架了？

  小池伸出手在青唯麵前晃了晃，試探道：“鳳君夫人難道不進去跟鳳君一齊沐浴嗎？”

  青唯回過神來，麵色更是難看，不知衝誰怒吼到：“誰要跟這隻落湯雞一齊洗誰就不得好死！”那聲如鍾磬，十分洪亮。

  仿佛立誓一般刻意，堅定。

  似乎想讓殿內的人也聽見那般。

  吼完，青唯便氣衝衝的離開了。小池看著青唯有些不大愉悅的模樣，心裏直搖頭，夫妻吵架，自古都是床頭吵來床尾合。

  鳳君夫人這又是何必。

  原本依照鳳君性子，一旦沐浴便是好幾個時辰不出來，此次不知為何有了例外。他喚人給他著衫時，情緒凝在麵上，頗有種“生人勿近、近者死”的氣勢。

  讓小池及一堆女仙拿捏不穩，還是捧著衣物走到了他麵前。

  鳳鳩攤開雙臂，依著女仙給他一層層套上衣物，捋了捋頸子間直綴開口，再依著腰間係上繁複妖冶盛放的彼岸花腰帶，再拍拍衣擺，這樣便算穿好了。

  可鳳君大人依舊保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讓下麵的女仙們匪夷所思。難道鳳君大人不滿意？

  拆、拆了重穿？

  正當女仙們疑惑時，鳳鳩突然冒出一句：“本仙君可美？”

  她們聽聞齊刷刷點頭，“美、甚美，三界第一美人豈有不美的理。”

  “——那本仙君可是惡心？”

  女仙們即刻一怔，半晌，才緩和過來，帶著笑意道，“怎麽會，鳳君大人不論品行，容顏還是法術都是三界中一等一的。惡心二字怎會跟鳳君大人粘上邊……”

  女仙話還未說完，便瞧著鳳鳩麵前冷漠的走出了仙池殿，神情淡漠。

  仿佛根本沒有問過她們問題似的。

  太奇怪了。

  仙池殿被緊緊關上，青唯亂吼一通後跑去鳳廂房找七巧。進門時，七巧正手持細長的銀針，左手摸索著布料正縫合著什麽。

  她瞧著自家小姐來了，麵上喜不自禁，連忙拍了拍身上衣衫跑過去迎接。

  青唯笑了笑，盯著七巧的兩顆眼瞳珠子，“上次給你的百草丸服了可有效？”

  百草丸是上次在雲水殿中，回幽墮神給的。百草丸在天界中硬說並不算太罕見，隻是煉成這麽一味耗費的時日實在是太長太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