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作者:北噪鴉      更新:2020-08-27 09:22      字數:35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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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蟬聲如雨,天色漸暗,陰氣襲人的薄暮降臨。

  即便是在吉原,夜晚也變得安靜下來。沿街的屋簷上點起一排暖色的燈籠,前來取樂的客人基本上都找好了落腳的店家,各類的演奏與表演也都發生在室內,於是街道上不再有多少人。

  “這位大人,真的不需要找位姑娘作陪嗎?”

  時任屋的老板娘看著獨自一人站在房間內的青年,神色有些欲言又止。

  “不用了,我來這裏是為了找人,”有著罕見發色的青年說著,上前將一些錢塞到了老板娘手中,“所以還請您不要把我在這裏的事情說出去。”

  “原來是這樣,請您早說啊。”老板娘聞言也不再多問,反而露出了像是‘果然如此’的神情,她收過錢,麵帶笑意地退下,“那麽飯食一會兒為您送上,請好好休息。如果有什麽需要,請隨時提出來。”

  她鞠躬後,輕輕合上了房門,腳步聲逐漸遠去。

  錆兔默默鬆了口氣,他沒有說謊,隻是把話說了一半,剩下的,對方自己就能按照自己想的補充完整。

  “那位老板娘,多半是把我當成哪戶人家被派出來找人的保鏢了。”

  他說著,等了一會兒卻沒有回應,於是看向被自己放在牆角的箱子。

  “已經可以出來了,沒有別人在。”

  “……”

  “阿柊?”

  箱子裏這才傳來了細小的聲響,門被輕輕打開。緊接著,在稍暗的燈光下,幼童模樣的鬼從箱子裏鑽了出來,他伸手拍了拍因為縮小成孩童模樣而過長的衣服,逐漸默默地恢複成正常體型,最終停在了十八歲,變成鬼的那年。

  如果讓剛才的老板娘看見這一幕,恐怕會被嚇得尖叫出聲。

  九原柊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又把亂了的頭發重新紮了一遍。

  縮在箱子裏的感覺說實話不是很好,視野受限不說,還經常磕到頭,他開始覺得禰豆子有些不容易了。

  就在這時,他突然注意到旁邊一道難以忽略的視線。

  “能請你不要盯著這邊看嗎?”

  “啊,抱歉。”錆兔趕緊將視線轉移開,“就是,那個,剛剛一瞬間看見你十二歲的樣子,覺得有些懷念。”

  “……是嗎。”

  十二歲,那時候他們應該剛剛在鱗瀧師傅那裏見麵。九原柊想了一下,那時候的自己恐怕無論如何想不到,未來有一天會變成鬼。

  “任務優先,先不要想別的。”

  錆兔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在白天他們已經幾乎走遍了整個吉原,但無論是哪裏,得出的結論都是同樣的——雖然有微弱的鬼的氣息,但無法判斷其具體位置。

  而此時,即便在時任屋的內部,也完全察覺不到鬼比較明顯的痕跡。

  “那暫且推斷有兩隻鬼,一隻是宇髓警告我們需要小心的‘撫琴的藝伎’,另一隻則是長期盤踞在花街的鬼,宇髓他們原先的目標。”說起正事,錆兔低下頭思考著,“前者就是將鬼之氣息隱藏起來的罪魁禍首,而後者……說不定是上弦。”

  花街是對鬼而言非常理想的藏身之地,因為這裏就算失蹤個一兩人,也會被歸於出逃或是別的私人恩怨,不了了之。但長期以來這裏還算相對安穩,宇髓天元也沒追查到其他實力較弱的鬼,這隻能說明一件事——

  有一隻實力格外強大的鬼掌控了整個吉原。

  九原柊蹙起眉。

  雖然產屋敷耀哉讓他過來進行任務,但這件事沒有那麽簡單。

  如果上弦之鬼暴露了蹤跡,那隻需要將前去擊殺它的柱擊殺便可。根本沒必要特意找一隻能隱藏行跡的鬼進行合作,或者說,鬼之間本就沒有任何合作的餘地。

  所以那兩者‘合作’的原因,多半不是上弦的一時興起,而是鬼舞辻無慘的要求。所以鬼王可能已經意識到什麽了。

  這是引他過來的陷阱嗎?

  即便使用血鬼術也無能為力,九原柊久違地感到一絲焦慮。

  然後他就瞬間僵硬在原地,因為有誰拍了拍他的頭。

  “別想太多了,相信主公大人的安排,總會解決的。”

  “你…”

  九原柊茫然地看向錆兔,而後者隻是笑了笑,就將手縮了回去。

  “雖然原先是你比較年長,但你不是睡過去了三年嗎?”錆兔見他皺起眉又是一副要說教的樣子,先一步開口解釋,“現在我已經比你大了兩歲了,所以稍微依賴我一下也是可以的。”

  “沒有這回事,畢竟我……”

  “畢竟什麽?”

  “沒什麽。”

  九原柊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總不能將前世的事情告訴錆兔,於是將視線轉向窗外,不再多言,等著真菰隨時可能派來通信的信鴉。

  這人總是這樣,什麽也不說。

  錆兔歎了口氣,但也沒有追問下去。

  “錆兔。”

  “嗯?”

  “那個人,應該不是巡街的警備隊員?”

  他走到窗邊,順著九原柊的視線向外看去。

  隻見寂靜的街道上,有一個人正鬼鬼祟祟地左右踱步,時不時還朝樓上的某個房間投去視線。

  看上去十分可疑。

  ……

  而此時,和稍顯寂靜的時任屋不同,號鍾屋內燈火通明。

  “今天是怎麽了?這麽熱鬧?”

  “據說是百音花魁今天在店裏遇到了看得入眼的客人,正在準備臨時的奏樂演出。你也快來幫忙吧,說不定還能得到點好處。”

  “那位去十次茶屋隻有一次會選中客人的百音花魁?她居然會看誰看得入眼嗎?”

  “你說的也太誇張啦,但這回好像是位小少爺,別的不說,長得是真的很可愛啊……”

  在號鍾屋進行打雜工作的,還未達到接客年齡的兩個女孩子正在竊竊私語著,就突然聽見身後有誰緩慢而輕輕的請求聲。

  “請…讓一下…”

  兩人嚇了一跳,猛地轉過身去。

  那是位眼上纏著紗布的年輕藝伎,懷裏抱著一把木質的瑤琴。

  “原來是清角小姐,不好意思。”其中一個女孩趕緊道歉,“需要幫忙嗎?我們可以替您抬著琴。”

  但那盲眼的藝伎完全沒有理會她的話,隻是在兩人將路讓開之後,邁著緩慢而靜謐的步伐繼續向前走去,不一會兒,消瘦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拐角處。

  “什麽啊,跟個幽靈似的。”女孩皺起眉毛,“明明是個瞎子還傲慢個什麽勁,根本接不了客,要不是琴彈得好老板娘早就把她趕出去了。要我說,前兩天的出逃事件說不定就跟她有關。”

  “你在說什麽呀,快小聲點……!”

  得知自己說錯話的女孩馬上反應了過來,用手捂著嘴。

  ……

  百音花魁身著色澤明亮的華美和服,正在低眉彈琴。

  她的琴聲婉轉陰柔,淺唱而低吟,綿綿不盡,仿佛引風月和之,傾訴著飛蛾撲火,自取滅亡的癡心情長。與那些遊女討好為了他人而彈奏的豔曲不同,這一曲更像是纏綿迤邐的藝術品。

  明明隻是靜坐室內,卻讓人仿佛看見了花前一舞。

  一曲奏完,聽的人不由得露出會心一笑。

  “這曲瓊花歎您可還滿意?宏麻先生。”

  “我不怎麽通曉音律,但今日能聽見這首的曲子,還是覺得三生有幸。” 被稱呼為宏麻的青年輕輕點了下頭,露出一個真摯的笑容,“但是為什麽百音小姐會特意邀請我聽曲子呢?”

  “因為您的那雙眼睛。”

  “眼睛?”

  “是,您的眼睛在這吉原真的非常少見,就如同清澈的潭水。”

  眼前的青年果真非常合她心意。

  外貌暫且不談,更重要的,與那些隻會飲酒閑談,說著輕浮話語的市井之人不同,他從頭到尾都隻是在認真聆聽,並且隨著曲調的起伏,麵上也時而歡喜時而憂愁。

  在這牢籠一般的吉原,憐惜她同情她的人不在少數,唯一難求的便是知音人。

  隻可惜……

  “感謝您的讚美。”

  百音花魁掩唇輕歎,就算她對自己的琴技有著絕對的自信,但無論彈得如何投入,如泣如訴,如怨如慕,都無法在那清澈的水中掀起波瀾。

  “您怎麽會來到號鍾屋呢?”百音問道,“恕我失禮,隻是您這樣的青年才俊,很少有隻身一人前來的,還請滿足我一介青樓女子的好奇心。”

  “是聽了朋友的推薦,他前幾日來過。”

  就在前不久,號鍾屋有位尚未還清債務的藝伎出逃,但因為沒有留下任何線索,比起出逃更像是失蹤。於是宇髓天元扮作客人潛入了號鍾屋,卻跟其他三家店一樣,一無所獲。

  “明明整個吉原都有著若有若無的鬼之氣息,但當那些藝伎開始演奏,在被琴聲包圍的時候,整個號鍾屋就像是於渾濁的泥水中,突兀出現的一塊清淨之地。”——在進行任務交接的時候,宇髓天元如是說過。

  回想完畢,真菰的眼中多了些思索。

  那些一般藝伎合奏的曲子她已經在白天聽過了,而眼前據說是最難請出來的花魁的琴聲,也沒有任何異常之處。

  是我實力太低聽不出來嗎?還是說,那個會彈出異常曲子的存在已經離開了號鍾屋?

  她思考著,正想找借口離開,就聽見眼前的花魁再次開口了。

  “如果尚有時間,我想請您去聽聽另一個人的琴。”

  “另一個人?”

  “是的,雖然在吉原得不到重視,但論琴技她大概在我之上。”百音花魁說著,微微垂下眼簾,掩藏起其中幾分暗沉的情緒。

  “她的名字叫做清角。”

  作者有話要說:

  清角(jue),取自古代雅曲名,有相關傳說,感興趣可以查一下。

  另外我是真的不太清楚那些店的工作流程,我也查不到相關資料

  (對不起俺太弱了.jpg)

  下章墮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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