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岐把單挽帶走了，單挽離開的時候，眼角泛著一層薄薄的紅，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蘇簡安喂我喝了水，然後就沉默著坐在一邊，我借了他的手機，看了眼日期，確實和我的記憶不同，整整差了兩年。

  這兩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想起單挽那些莫名其妙的話，我緊張起來，試探著慢慢靠在了蘇簡安的懷裏，幸好他沒有推開我，隻是身體很僵硬。

  我小聲地問他：“我們真的分手了嗎？”

  他猶豫了片刻，然後給了我肯定的答案：“是。”

  我忽然有些想哭，在我的記憶裏，明明前段時間，我才機關算盡地求來了和他在一起的機會，八年的苦苦追求，本來已經圓滿，原來也會在我不記得的某一天結束嗎？

  我不敢想象當初和他分手的時候會有多難過，即使現在想想，我都控製不住地開始落淚。

  “我連第一次都給了你，你說過要對我負責的，為什麽要跟我分手？”

  “第一次？”蘇簡安喃喃重複了一遍，側過頭來看我，見我滿臉都是淚水，就無措起來。

  他捧著我的臉，輕輕揩淨淚痕，低聲道：“希希，別哭。”

  我仰起頭，扯著他的衣領吻他，唇齒間混進了淚水鹹腥的味道，像是含著苦澀的薄荷葉，舌尖都被麻痹了。可我們都沒有推開對方，他原本隻是僵硬地任我吻著，片刻後，就小心地避開了我的傷腿，把我壓在了床上。

  忽然“哢嚓”一聲。

  門外傳來了手機拍照的聲音，蘇簡安迅速用手掌遮住了我的臉，然後看著門口。

  我從他的指縫裏看見了一個穿白大褂的年輕醫生，他正舉著手機拍照，見我們看過來，就訕訕地收起了手機：“不好意思，你們繼續。”

  蘇簡安無奈道：“照片刪了。”

  他說：“放心，我不告訴挽挽。”

  然後捂著手機趕緊跑了。

  我哼了一聲，摟著蘇簡安的脖頸撒嬌：“單挽知道又怎麽樣，反正你是我的，他搶不走。”

  蘇簡安被我拉低了身體，雙手撐在我腦袋旁邊，琥珀色的眼睛注視著我，裏麵像是流動著一條瑰麗的河，有種複雜的、驚心動魄的美。

  “單挽沒騙你，你確實跟他在一起了。”

  但我毫無印象：“我不管，我隻知道你是我男朋友。”

  我支起身子，胡亂地去吻他的下巴：“我們不分手，好不好？”

  蘇簡安並沒有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複，他隻說：“我現在答應你，是趁人之危。而且這兩年對你很不好，隻是你忘了而已，等你想起來了，未必肯原諒我。”

  我警覺起來：“你是不是出軌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沒有。”

  “那我就原諒你。”

  蘇簡安沒話說了，就守在我的病房裏陪著我，我打遊戲、看電視的時候，都纏著他，要窩在他懷裏，他也隨我。我一張嘴就知道要倒水，一伸手就知道遞水果，當真是妥帖得滴水不漏，隻要他想，他就是世界上最溫柔體貼的情人。

  我已經很久都沒有跟他獨處過這麽長時間，整個人都有種如在雲端的感受，甚至覺得這個車禍出得妙極了。

  但這幸福的時間很短暫，單挽原本被單岐給拽走了，但沒過太久，就一個人又跑回來了，還帶了一大堆的東西。

  他一來，蘇簡安就不說話了。

  單挽瞪了他一眼，然後湊過來，半跪在我的床前，把帶來的東西都堆在了我旁邊。

  “這些都是我們出去玩的時候你買給我的。”

  被單挽充滿希冀的眼神盯著，我隻能勉強撿了一兩樣看，都是些精品店常見的小玩意，一看就不是用心挑的，難為他還都好好留著。

  我心裏明白了幾分，就算我跟單挽在一起過，估計也是為了報複蘇簡安，根本就不摻雜半點真心的。

  單挽像獻寶似的，把一個陶瓷做的小人捧給我，陽光照在他的側臉上，在他的酒窩裏釀出了蜜糖似的酒。他似乎想到了什麽，笑得很甜：“你看這個，這個是我們兩個一起上色的。”

  我不想再看這些無聊的東西，推開了他的手：“你先走吧。”

  “我不能走，我要留下來照顧你的。”單挽的睫毛根部開始濕潤：“我才是你男朋友，為什麽你要讓蘇簡安留下，你這樣對我不公平。”

  “我真不記得了，你讓我為一段我不記得的感情負責，難道這樣就公平嗎？”

  “不該是這樣的。”

  單挽坐在我床邊，不停地喃喃：“不該是這樣的，為什麽偏偏隻忘了兩年，要麽就誰都不記得，要麽就全都記得，憑什麽隻記得他？”

  我聽得頭疼：“你走吧。”

  “我不走。”單挽提高了音量，眼睛紅紅地看著我，然後就趴在我的床邊，把毛茸茸的腦袋埋進了臂彎裏。片刻後，他又抬起頭，握著我的手懇求道：“我把我們的事情都說給你聽好不好？也許我說完，你就能想起來了。”

  然後他開始絮絮地跟我說，我們是什麽時候第一次見的麵，什麽時候第一次上床，他還說我答應了要和他結婚。蘇簡安早在他描述我們上床細節的時候就推門出去了，我尷尬地打斷了他的話：“你別在我男朋友麵前說這些。”

  單挽再次強調：“我才是你男朋友。”

  我忍耐著，等他把事情全部說完了，但其實我心裏早就有數，我肯定是為了報複蘇簡安才跟他在一起的，但現在看來，蘇簡安顯然更喜歡我，我也沒有和單挽糾纏的必要。

  “你漏了很多重要的部分沒說，完全沒有邏輯。”那時候我不明白，單挽是略去了我之前出軌的事情，所以敘述的很多事件都聯係不上。

  單挽垂著眼睛，並不解釋。

  我繼續問：“而且，我們昨晚到底為什麽吵架？”

  單挽的視線開始躲閃：“就是，普通的吵架啊。情侶都會吵架的。”

  我動了動唇，剛想說些什麽，門卻忽然從外麵被推開。

  門口有兩個人在僵持著，蘇簡安攔在門口，另一個人看著很眼熟，五官俊美，瞳仁漆黑，朝我看過來的時候，眼神煞亮，像是夜空裏陡然劈出的一道刃。

  “褚澤。”我認得他，之前高中就常見，他和蘇簡安關係最好，我也沒少為了蘇簡安的事情跟他獻殷勤。“他怎麽來了？”

  單挽握著我的手緊了緊，我回過頭看他，隻看見他眼底澄澈的一片霧氣。

  他很委屈地瞟著我：“憑什麽你連他都記得？”

  “見過幾麵——他跟簡安玩得最好，我認識他很奇怪嗎？”

  說話間，褚澤已經徑直走了進來，居高臨下地看了我一會兒。

  然後表情很奇怪地說：“聽說你出車禍把腦子撞傻了？”

  我整個人都愣住了，一時竟拿不準褚澤是不是在諷刺我。

  因為蘇簡安的緣故，我和褚澤偶爾會見上幾麵，但隻是混個臉熟，總共也沒說過幾句話。結果我出車禍了，他上來就問我是不是被撞傻了，難道這兩年我得罪過他？

  我還沒想好要不要懟回去，單挽就嗆了他一句：“你才傻了，向希哥隻是失憶了而已。”

  褚澤道：“那他不是把你給忘了？”

  單挽被戳到痛處，瞪了他一眼。

  褚澤的視線又移到了我身上，手按在床邊，朝我傾身過來。單挽立刻把他推開了，擠在我們兩個中間：“你又想幹什麽？他就是不記得我了也輪不到你，你少趁人之危。”

  “你防著我幹什麽？我可什麽都沒做。有些人都快把你牆角給挖沒了，你還不知道呢。挽挽，群裏的照片還沒看嗎？”

  褚澤盯著我的眼神，像是狩獵者在鎖定自己的獵物，我被他看得頭皮發麻，渾身直冒冷汗，實在不知道哪裏得罪了他。

  我應該不會那麽想不開去招惹他吧？褚澤可不是好相與的人物。

  單挽聽他說什麽照片，果然懷疑起來，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然後就謔地一下站了起來，走到蘇簡安麵前，快要把手機懟到他臉上了。

  “這是什麽？”單挽咬著牙：“蘇簡安，你要不要臉？他忘了我是他男朋友，你總沒忘，這不就是在當第三者嗎？”

  蘇簡安沒有分辯，隻神色靜悒地站在一旁。

  在我的印象裏，蘇簡安還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指著鼻子罵過，我心疼得無以複加，當即罵了回去：“你憑什麽罵他是第三者？在我看來你才是第三者吧，從我醒了就纏著我不放，非說自己是我男朋友，要死要活讓我跟你在一起。就算你真的是我男朋友，但是我不記得了，我怎麽跟你在一起？兩個人在一起才叫戀愛吧？我都不記得你，這個戀愛關係就不成立，你委屈，我還委屈呢，我能忍你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好聚好散不行嗎？反正你長得也漂亮，再找一個不就行了？我現在隻知道蘇簡安是我男朋友，你罵他就是罵我。”

  單挽攥著手機的手慢慢垂了下來，因為他背對著我，所以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能看到他顫抖的身體，像是被風吹亂的浮萍。

  蘇簡安看了一眼單挽，然後對我輕輕搖了搖頭，示意我不要再說了。

  單挽抬起手臂，像是擦了擦眼淚，從後麵看過去，他的身形看起來很單薄，在陽光下幾乎像是一道透明的剪影。

  我忽然覺得自己有些過分，有些訕訕地想要道歉，他卻已經奪門而出。

  褚澤高深莫測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輕輕嗤笑了一聲，坐在了旁邊的凳子上。

  蘇簡安過來單挽帶來的東西都收拾在了一個袋子裏，放在了一旁，見我一直盯著他的動作，就頓了一下：“你想要留著嗎？”

  我怕他吃醋，連忙否認：“不想不想，我根本不記得我給他送過這些東西。”

  蘇簡安一個一個翻看了那些禮物，沒說什麽，正巧醫生過來，就把蘇簡安叫了出去。

  褚澤還坐在我的旁邊，蘇簡安一出去，他就朝我傾過身，勾著唇角對我笑：“你還記得前段時間答應過我什麽嗎？”

  他的笑太壞，我被嚇得縮了縮脖子，小聲說：“答應你什麽了？”

  “你答應這段時間陪我上床的，怎麽又跟別的男人攪和在一起了？”褚澤把手機裏的照片調給我看，那是我和蘇簡安滾在床上的照片。

  他用手指刮著我的臉，一下一下，力道越來越重：“這次你不記得，我就不追究了，再敢隨便和別人接吻，哥哥可就不疼你了。”

  我頭皮發麻：“你說什麽呢？”

  不會吧，我難道還跟褚澤搞在一起了？我失去記憶的那兩年到底都幹了什麽事啊，一個單挽還不夠，竟然還有褚澤。

  蘇簡安要是知道了怎麽辦？

  “裝傻對單挽有用，對我可沒用。”褚澤的手指順著我的臉頰滑到了脖頸，然後鑽進了我的衣領裏，一路摸到了我胸前，揉捏著某個凸起的部位，我連忙把他推開。

  掙紮之間，忽然一道銀光從我的衣服裏漏了出來，滑在被子上。

  是一條十字架的項鏈，鑲著碎鑽，一看就很值錢的樣子。

  褚澤用一根手指把項鏈勾了起來，我眼皮一跳，連忙搶回來：“我的我的。”

  他神色不明地看了我一眼：“你從單挽那裏把它要回來了？”

  雖然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意思，但是好像不是想跟我搶。我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褚澤笑了一下，親自把項鏈戴到了我的脖頸上：“既然這麽喜歡，就好好戴著，為什麽要給單挽？氣我很有意思嗎？”他離我很近，分明沒做什麽，但僅僅一個眼神都能讓我察覺到他的侵略性，我僵硬地挪了挪身體，離他遠了一點。

  我才拉開和褚澤的距離，蘇簡安就進來了。

  我有些心虛地叫了他一聲：“簡安。”

  “怎麽了？”蘇簡安不動聲色地坐到了我和褚澤的中間，我趴進他的懷裏，看見褚澤的臉色沉了下來，有點害怕，就又坐直了身體。

  “我想吃蘋果。”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