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作者:關山越      更新:2020-08-24 19:17      字數:2234
  走出學校的禮堂,我一個人在人工湖旁坐了很久,蘇簡安遠遠的跟在後麵,沒有上前。

  想起剛才的長談,我在心底嗤笑了一聲,這是什麽狗血的劇情啊。

  我終於明白了那次他喝醉了,為什麽說喜歡單挽,卻不能喜歡我。那句不能喜歡,原來是這個緣故。

  我和蘇簡安,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白白蹉跎了十年?

  這算什麽?我想,他要麽就永遠不說,讓我不要平白在心裏堵著;要麽就提早告訴我,讓我不要對他癡心妄想。為什麽要挑在現在說?

  就因為我剛才跟他表了白?

  他果然還是不信我。

  也許他並不是看不起我,他是不信。在他的眼裏,我高一就被男朋友包養,第一次都是給了那個人,為了錢,什麽道德廉恥都能不要。

  人的偏見何其頑固,因為他見到我時,我是個被包養的婊子,所以我就一輩子都是這樣的人。婊子為了傍上金主,什麽甜言蜜語說不出來,連藥都敢下呢。更何況,我跟他分手之後,立刻就勾搭上了褚澤、單挽,就算他原本覺得我對他是真心的,看到這些,也該心灰意冷。於是十年的苦苦追求、步步緊隨,在他眼裏都變成了居心不良。

  我心裏有些難受,不是因為覺得被誤解。

  而是我無法否認,其實所謂的偏見,才是事實。

  捫心自問,如果蘇簡安沒有錢,我會喜歡他嗎?我會把他當成救我於水火的神明嗎?不會。

  所有人的錢裏,最喜歡蘇簡安的錢;但蘇簡安沒錢的時候,就不會喜歡他。

  何等卑劣。

  可現在的問題是,蘇簡安對我說這些,是因為他忽然發現原來我不是為了他的錢才對他死纏爛打,他認為我很愛他,所以他想給我個交代。

  剛才在禮堂裏,他把我的手攥得很緊,急切地問我:“希希,你願不願意等?我母親快要做手術了,我會勸她去國外治療,我現在相信你喜歡我了,等母親的事安排好了,我就跟你在一起,悄悄找個地方結婚,瞞著我母親,好不好?”

  我忽然從湖邊站了起來。

  和遠處的蘇簡安遙遙對視著,我撥通了單挽的電話:“挽挽,你在哪裏?我去找你。昨天的事情,我可以解釋的,你再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蘇簡安站在鵝卵石的小路上,見我看他,就對我勉強露出一個笑。

  我也對他笑了一下,他的眼裏瞬間滿懷欣慰,溫柔得像是繁花盛開。

  蘇簡安是我的恩人,這一點永遠不會變,正因如此,我不能害他做不孝子。他母親的病症,如果一個手術就能好全,為什麽之前那麽多年都不做呢?他現在是打定了主意瞞著家裏一輩子,然後再跟我在一起,但世上從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果他母親知道了,他又是難兩全。

  我何苦害他?

  什麽喜歡不喜歡,全都過去了。

  單挽在那邊應了我,給我報了一個地址。

  我匆匆往校外走,蘇簡安很快追上了我,扯住我的手臂,眼裏帶著希冀看我,我知道他在等我的回答。我對他眨了眨眼:“簡安,其實剛才我跟你表白,還有一句話沒說。”

  他察覺到了不對,表情慢慢變了。

  我說:“當初非常非常喜歡你,見你第一麵就喜歡了。但是現在,已經不喜歡了。”

  我對他揚了揚手機:“剛才和挽挽通過電話了,他應該會答應和好,我會好好和他在一起的。等到被他家裏攆走的那天,大概我才會找下家吧,你要是想包養我,不如先排個隊?到時候我優先找你?”

  單挽給我的地址是一間咖啡廳,就在學校正對著的另一條街,走過去也不過幾分鍾的路程。

  但他這時候竟然還在外麵亂跑,實在讓我有些意外。

  我還以為,這次我傷了他的心,他肯定要在家裏悶上好一段時間才能緩過來,其實單挽根本不像我想象的那麽軟弱。愛哭從來不等同於怯懦。

  推開咖啡廳的玻璃門走進去,一眼就看見了單挽,他戴了一副黑框眼鏡,垂著頭坐在角落裏。

  幾隻圓滾滾的貓在架子上爬來爬去,又攔在我麵前翻出肚皮,不讓我走。頗費了一番工夫擼貓,我才被它們放行,在單挽對麵坐下了。

  可他不僅沒有抬頭看我,還遮掩似的,把頭垂得更低。

  服務員來到我們桌旁,我隨便點了杯咖啡,看見單挽麵前隻有一杯白開水,就說:“給他一杯熱牛奶吧。”

  單挽的肩膀似乎輕微地顫抖了一下,垂著的、花枝般細瘦的頸直起來了,他終於肯抬頭看我。

  即使隔著鏡片,我依舊能看出他紅腫著的眼睛,那雙妙極的美眸,此時寂寂無光,好像失去了神采一般。很傷心地看著我。

  我真情實感地心疼起來:“挽挽,你是不是哭了一夜?”

  “跟你有什麽關係。”單挽移開了視線,手慢慢攥緊了桌上的玻璃水杯,他道:“你跟喜歡的人躺在一張床上,肯定分不出心思去想一想,我應該怎麽熬過這一晚。”

  我正想哄一哄他,服務員卻已經端著咖啡和熱牛奶走來了,我隻好先閉上嘴。

  熱牛奶被放到單挽麵前,單挽把它往我這邊推了推,拒絕的態度很明顯。

  “怎麽了?還在生我的氣?”

  我無恥地握住他的手,外麵是豔陽高照的天氣,可他的手卻是冰涼的,像是被井水浸過的冷玉。我把他攥著的玻璃水杯換成熱牛奶,熱氣熏著他的指尖,把泛白的肌膚潤成花苞一樣的粉色。

  然後我漫不經心地隨口問道:“手怎麽這麽涼?快入秋了,還是多穿一點。”

  單挽被我這種無所謂的態度激怒,氣得牙關緊咬、渾身都在抖,然後猛地抽回了手。

  牛奶杯傾倒在桌布上,灑了滿桌。

  服務員眼尖看到了,連忙過來收拾桌子,單挽眼圈泛紅,當著她的麵就質問我:“你根本不在意我怎麽想的,對嗎?哪怕你出軌跟別人睡了,我這麽生氣、這麽傷心,你也覺得無所謂,你就是吃準了我,所以才能輕描淡寫地約我見麵,讓我再給你一個機會——我憑什麽再給你一次機會?”

  服務員尷尬地看了我們一眼,默默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