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作者:關山越      更新:2020-08-24 19:17      字數:2686
  本來就是我自己選的路,高一從我男朋友那裏拿錢的時候,就早該料到了這樣的後果。

  褚澤還是沒有挪開腳,我試圖撿起他鞋底的筷子,卻抽不出來。

  一種刻骨的屈辱感從我的指尖一直傳遞到了大腦。

  我氣得渾身發抖,勉強坐直了身子,麵部表情僵硬得誰都能看出來不對。褚澤見我真生氣了,還有些莫名其妙,完全不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有什麽作踐人的地方。“你這是什麽表情?誰惹著你了?”

  又把手邊的一雙筷子遞過來:“給你,沒人用過的。”

  我看他漫不經心的神色,肚子裏本就憋著的火更旺了,衝動之下,狠狠踩上了他的腳,用力碾了碾。

  畢竟我也是個成年男人,這一腳的力道絕對不好受,褚澤的臉當即就沉了下來,握住我的手腕想要發作。我迅速抽腳站了起來:“挽挽,陪我出去抽根煙。”

  褚澤眼底滿是怒氣,卻隻能鬆開我的手腕,看見他吃癟,我心情忽然好了一些。

  站在中式餐廳後麵自帶的庭院裏,月光很暗,被烏雲遮蔽住了大半,隻有幾點星光,半死不活地閃著。

  打火機冒出橙色的火焰,把我指間的香煙點燃了,白色的煙霧,蛇一樣纏上了一段段指節。

  “我好像沒見過你抽煙啊,向希哥。”單挽踩在台階上,往上又跳了一階,然後回頭看著我。

  “你認識我多久。”我有些慘淡地笑了一聲。

  我認識蘇簡安十年,還是摸不透他的想法。

  怪他禮數太周到、對我太照顧,如果他像褚澤一樣,把對我的不屑擺在明麵上,我也不會到現在才想明白,那句“不能喜歡”是什麽意思。

  ——是,我對你心動了,但你是個婊子,我的教養讓我不能喜歡你,不能和你一直在一起。

  早這麽說多好。

  單挽又被我莫名其妙地懟了。

  他低聲道:“我認識你的時間是短,可是你跟我說的也很少啊。就像你海鮮過敏,簡安哥知道,我卻不知道,當時他說出來的時候,我其實挺難過的,我才是你男朋友,卻沒他知道得多。”

  “我也不想他知道。”我煩躁地又抽了一口煙,辛辣的味道嗆入肺腑:“他為什麽要記得?不記得不好嗎?”

  從當初分手的那一刻,我就該看出他的選擇的,他選的是活在雲端上的小少爺單挽,而不是卑賤的娼婦。

  誰都不能說這個決定是錯的,他也沒有對不起任何人,門當戶對,誰都懂。

  單挽看著我的眼神變了。

  我也顧不得掩飾,繼續焦躁地一口一口抽著煙,手裏的火星燒到了煙蒂,我把煙在垃圾桶旁按滅了,又抽出了一支。單挽這次奪走了我的打火機:“向希哥,你不對勁。”

  “哪裏不對?”我笑了一聲:“抽煙不對?可我本來就不是良家婦男,抽煙、喝酒、打架,我都幹過。”

  迎著單挽擔心的視線,我慢慢收斂了那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打火機還給我。”

  “不行。”單挽把打火機塞進了自己的兜裏,緊緊抿著唇。

  “不行就分手。”我轉身就走。

  邊走邊把手裏的香煙剝開了皮,裏麵的煙草露出來,我撚了幾絲塞進嘴裏,慢慢嚼著。很難吃,但也聊勝於無,當苦澀的滋味在舌尖漫開的時候,焦躁難安的心情,也逐漸平靜下來。

  “向希哥!”

  單挽在後麵喊了我一聲,我沒有回頭,又往前走了幾步,可他沒有再喊我,也沒有追上來。

  身後安靜得連風聲都沒有,我慢慢停下了腳步,察覺到了不對。

  這個小黏糕怎麽沒跟過來?真想分手?這麽想得開?

  我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單挽正蹲在台階上哭,一邊哭還一邊打著小小的哭嗝,肩膀顫抖著,頭發也被風吹得亂糟糟的。我不太理解他為什麽要蹲在那裏哭,明明已經是成年人了,結果被別人一句話就欺負成這樣。

  但想想就明白了:也許從沒有人會拒絕單挽的任何要求,所以他才顯得這麽孩子氣,失去一樣東西的第一反應不是挽回,而是哭泣。

  好像他隻要一哭,就會有人把全世界都送到他眼前。

  我麵無表情地站在原地,視線在他身上凝了幾秒後,平靜地轉身繼續走。

  走了幾步,煩躁地扔掉了手裏的煙,又定在了原地,無論如何也邁不開步了。

  大概是單挽真的長得太漂亮了,我想,哭起來梨花帶雨的,誰能受得住?更何況,他蹲著哭泣的身影,總讓我回想起小時候被欺負的自己。沒有人能不對這樣的場景無動於衷。

  我剛想回去哄哄他,就看見單岐戴著金絲邊的眼鏡,被幾個人擁簇著從門口走進來。

  要去包間的話,必須要經過這個庭院。

  我隻來得及走到單挽麵前,單岐就已經看到了,冷淡如刀刻的視線,剮過我的皮肉,然後落到了蹲著哭的單挽身上。

  他神色一變,推開站在他旁邊的人,直接朝我這邊走過來。

  “怎麽回事?”單岐盯著我,質問的語氣。

  我動了動唇,想解釋,又實在沒有插科打諢的興致,於是閉上了嘴。

  單挽扯了扯單岐的褲腿,單岐就蹲下來,和他平視,把西裝口袋裏的手帕遞給了他。單挽胡亂擦了擦臉,小心地覷了我一眼,剛擦幹的眼睛裏又滾落下了幾粒晶瑩的珍珠。“哥,向希哥要和我分手,你快幫我勸勸他。”

  單岐:“……”

  我冷笑一聲,得了吧,最想我跟他分手的就是單岐了。

  單岐道:“分手就分手了。我會幫你找到更優質的結婚對象,除了之前給你安排相親的人,最近我從……”

  單挽哭著打斷他:“我不要,我就要向希哥。”

  像個要糖吃的小孩子,隻敢借著跟單岐哭訴,婉轉地表達自己的意思,卻不敢直接跟我說一句話。

  我知道他是怕又惹我生氣,心髒莫名地軟了一下,暗地裏歎了口氣。

  真的太傻了。

  單岐拿自己弟弟沒辦法,隻能順著他,生硬地問我:“為什麽要和挽挽分手?”

  我用眼神示意他:不是你讓分的嗎?

  單岐裝作沒看見,視線又落在哭得可憐兮兮的單挽身上。

  在外人麵前一向冷漠無情的單岐,此時竟然還溫情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弟弟的頭發。我像見鬼一樣看著他,腦子裏腦補出了一個骨科的禁斷故事。

  單岐壓低了嗓音,以命令的語氣對我說:“給他一個分手的理由。”

  看來是想讓我編一個理由,幫他一起糊弄單挽。看在五百萬支票的份上,我決定好好挑一挑單挽的錯處,但回想了一下,單挽除了太軟太甜太黏人,好像也沒什麽缺點。隻好實話實說地還原出我和他剛才吵架的場景。

  “他搶我打火機,我問他要,他還不給我。”

  單岐:“……”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一雙冰冷的、無機質的眼睛隱在鏡片下。

  “你們兩個都不小了,不要再這麽幼稚。”

  單挽哭唧唧地從兜裏把打火機遞給我:“我以後不搶了,向希哥,你別跟我分手好不好?”

  我看了眼單岐,沒有說話。

  單挽沒等到回答,再次把臉埋在膝蓋裏哭起來,這次哭得比剛才還要傷心。

  單岐的眼神都慢慢從淡漠變得無奈。

  他抱了一下單挽的肩膀,聲音柔和:“別哭了,他不會跟你分手的。”

  然後說:“向希,跟我過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