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作者:關山越      更新:2020-08-24 19:17      字數:2430
  我明明答應了蘇簡安的請求,甚至有意跟他和平共處了,可他的麵色卻更差了。

  結賬的時候,他神思恍惚,沒付錢就要往外走,我一把奪過他手裏的衛生巾,塞給了單挽,讓他一並付錢。

  單挽一直抿著唇。

  結賬的時候我看到沒有蘋果,倒是又多了幾盒草莓。

  “怎麽沒買蘋果啊?”我發誓我就是隨口問了一句,根本沒有責怪的意思,可單挽卻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瞪了我一眼:“反正你也不是真的想吃。你不就是想支開我和他聊天嗎?”

  我被小天使突然的爆發驚到了。

  迎著收銀員小姐姐好奇的視線,我有些訕訕地道:“也沒聊什麽啊,你生什麽氣?”

  單挽唇抿得更緊了,窄窄的眼角有一道淚箋般濕紅的痕,像是要哭了。

  出了超市的門,蘇簡安走到自家的車裏,卻沒坐進去,把手裏的東西從半開的車窗放進去,和司機說著什麽。他倚在車邊,芝蘭玉樹的身影,俊雅如畫的眉眼,隔著茫茫的人潮,身上那份獨特的溫和氣質,卻讓人一眼就能看見。

  緊接著,他的視線往我這邊掠過來,眼底像是開了一叢繁花,婉婉地朝我鋪陳過來。

  “簡安哥怎麽又看你。”單挽抱怨道:“我們回去吧,不然趕不及給你做飯了。”

  我被他牽著手往家裏走,回頭看了眼蘇簡安,他似乎動了動唇,想跟我說些什麽。

  我迫切地希望他能叫住我。

  但最終他還是沒出聲,靜靜地看著我和單挽牽著手,消失在他的視野裏。

  這個城市很大。

  一個人想和另一個人相見,需要跨越無數條公交線、地鐵線,還要在無數個紅綠燈前等待足夠長的時間,甚至還要有一點點的緣分,才能得償所願。

  我以為這會是我和蘇簡安這段時間的唯一一次偶遇,卻沒想到,晚上的時候,單挽要去參加一個應酬,把我也帶上了。在餐廳包間的隔壁,我不僅見到了中午剛見過的蘇簡安,還見到剃了寸頭、顯得尤為狠戾的褚澤。

  兩桌人都認識,於是幹脆並成一桌。

  單挽為了不讓我跟蘇簡安坐在一起,特地擠在了我和蘇簡安的中間。

  但他似乎忽略了更危險的人物。

  我看著旁邊的褚澤,如坐針氈。

  “怎麽不動筷子?”褚澤對我冷笑著,一隻有力的手在桌下捏了捏我的大腿,曖昧地揉著:“等我喂你嗎?怕是你們家挽挽不會同意吧。”

  我悄悄去拍他的手,卻被他一把握住,滾燙的溫度,幾乎把我的手化在他的掌心。

  我端莊地說:“請你自重。”

  “小婊子還跟我談自重?”褚澤的聲音像是從嗓子眼裏一個字一個字摳出來的,我都能感覺到他話裏的血腥氣:“怎麽不躲在挽挽家裏了?我還以為你打算一輩子當縮頭烏龜呢。別以為勾搭上挽挽就有靠山了,我想收拾你,照樣能收拾。”

  我努力想抽出自己的手:“這是個誤會。你先別生氣,我可以解釋。”

  “解釋什麽?你別告訴我你是因為便秘才肛裂的。”

  褚澤又開始摸我的大腿,我低聲道:“別摸了,再摸硬了。”

  “操。”褚澤冷著臉看我:“你以為老子沒硬?”

  單挽毫無所覺地看過來:“向希哥,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夾。”

  褚澤的手僵硬了一瞬,然後從我的大腿上移開了。

  我應該感謝單挽就坐在我旁邊。

  不然褚澤肯定會直接把我生吞活剝了,字麵上的意思。

  桌上推杯換盞,因為是兩桌並作的一桌,人數稍多了點,都在商業互吹,氣氛就更加熱鬧。滿屋酒氣蒸騰,菜倒沒人動幾口,單挽一直給我夾菜,時不時敷衍要巴結他的人幾句。沒人跟我搭話,我就隻顧悶著頭吃菜。

  單挽給我夾了一隻蝦在碟子裏。

  我怔了怔,筷子僵在手裏,他見我不吃,才恍然想起來:“對了,你不喜歡吃海鮮。之前在三亞的海鮮餐廳,你一口菜都沒動。”又把那隻蝦夾到了自己的碟子裏。

  我也想起了那次,那次我盡給單岐和褚澤扒蝦扒螃蟹了,殺千刀的兩個狗男人。

  蘇簡安原本一直在和旁邊的人說話,竟然也注意到了我這邊的動靜,不知他是出於什麽心態,忽然開口:“他不是不喜歡吃海鮮,他很喜歡。隻是因為過敏,才不能吃的。”

  我立刻朝他看過去,可他卻已經轉過頭,好像我剛才聽到的話是個錯覺。

  手裏的筷子忽然掉到了地上,我彎腰去撿,連手都在抖。

  他知道,我以為全世界都沒人知道這件事,可是他知道。

  我分明隻在高中時跟他說過一次我海鮮過敏,可他竟然記到了現在。他會把對他無關緊要的人的隨口一句話記得這麽清楚嗎?不會吧。所以他分明是在乎我的,我的心裏又野火燒不盡地竄起了些希望,可很快就給自己潑上了一盆冷水。

  自作多情的事情做得還不夠多嗎?上次因為他扶持我的畫室,我巴巴地趕過去約他喝酒,他喝醉之後,一邊說著喜歡挽挽,一邊把我上了,事後拔屌無情,走的時候瀟灑得不得了。我什麽都沒留住,隻有一張被眼淚打濕的留言條,現在還鎖在我的抽屜裏。

  是,他確實做過很多讓我感動的事,比任何人都做得更多,他確實在乎我。

  可他在乎我,還要這樣對我,他的心到底有多狠?

  我的手指碰到了筷子,正要把它撿起來,忽然有一隻看起來很昂貴的手工皮鞋踩在了筷子上。

  是褚澤,當我的視線轉向他時,他還對我挑釁地挑了挑眉。

  實話說,隻是這種程度的話,褚澤未必是存著侮辱我的心思,他平日驕橫惡劣慣了,性格如此,跟我開玩笑的成分居多。

  放在平時,我也隻會當個調情,摸摸他的小腿,他也就會移開腳,我也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妥。

  可現在,我滿腦子都在想著蘇簡安的別扭,在看到褚澤這副驕矜姿態的那一瞬,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忽然閃電一般擊中了我。

  我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之前蘇簡安在我問他喜不喜歡我的時候,回答不能喜歡。

  是蘇簡安對我一直以來太尊重了,給我錢包養我的時候,也都是把自己放在更低的姿態,搞得我以為我跟他是平等的關係了。實際上,我就是個高級點的娼婦而已,給錢就能上,像褚澤這樣看不起我才是符合世俗偏見的——難道被包養的金絲雀還指望有尊嚴嗎?

  他不和我分手,勢必以後會和我走到結婚的那一步,傳出去多可笑啊,本省首富蘇家的獨生子,娶了一個高一就被別人包養過的婊子。

  我從來沒想過蘇簡安也會看不起我,但——為什麽不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