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 18
作者:照城      更新:2020-08-18 10:21      字數:4218
  太陽已經落山,升起篝火後,火苗比天邊最後一縷微弱的光線還要明亮。

  樓下老徐和周白薇又在喊集合,他們責任心太重,生怕把這群小祖宗小少爺落在這荒郊野外了。許欣她們隻好暫時將手中的事放下,打仗似的衝下去。

  旅社大廳裏,老徐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這次春遊一共兩天,每晚八點前必須來大廳這個老地方點卯。今天晚上有燒烤,大家現在可以分組過去,但吃完燒烤必須回房間睡覺,不然就告家長。

  交代完,大家麻溜滾蛋,至於老徐的交代,早就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一個個全都餓虎下山似的瘋搶肉和烤碳。

  許欣跟崔奧利從善如流的加入岑北亭的戰隊。岑北亭戰隊戰鬥力最強,他們搶到了好多雞腿、羊肉串和雞柳,還有冷凍羊肉串、牛肉串等“名貴”食材。岑北亭的確有先見之明,農家樂旅社雖然準備了調味料但種類少,而且不夠地道,這時候他買的那些“岑氏秘製配方”便排上了用場。

  其他人各自在玩兒,許欣領了一些黑炭,幫著生火。

  岑北亭搶了火鍋爐,回頭就看見許欣半跪在地上點火。

  他驀地覺得口渴,喉結動了動。她穿的很簡單,粉紅色格子襯衫和黑色修身牛仔褲,擺出半跪這個姿勢的時候,腰和臀構成一道圓弧形線條,讓他腦海裏一瞬間閃現出了這輩子看過的全部小電影裏最精華的片段。

  他頓在原地,看了又看,然後再次聽見清脆的打火機聲音,許欣還在那兒硬點炭火,他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放下火鍋爐,走過去,揶揄:“大哥,你幹啥呢?”

  許欣折騰半天,沒點著,她是個容易不服氣的人,岑北亭一笑,她便覺得他這是在取笑她,她嗓門立刻大了起來,煩躁地說:“點火呢!”

  罵完,她又泄氣,悶悶地說:“點不著。”

  “過來。”岑北亭嘴角彎了彎。他捋起袖口,黑色衛衣長袖卷了上去,露出因長期運動雕刻出來的流暢手臂線條。

  “你這樣點,點到明年去都點不著。”他說。

  “那你說要怎麽點!”許欣說。

  岑北亭將煤從許欣手裏抽了出去,又不知道從哪兒扯了兩節皺巴巴的衛生紙,有點嫌棄地懟在她臉上,說:“先擦擦。”

  “哦。”許欣蹲在地上擦手。

  岑北亭又說:“臉上還有。”

  許欣不知道臉上沾在了哪兒,用衛生紙瞎抹。

  岑北亭忙裏抽閑,抬頭又瞧了她一眼。他沒說話,隻是伸出手,用粗糙的大拇指指腹,在她鼻尖上揩了一下。

  他低下頭去,向她解釋道:“你這麽點肯定是點不著的,這種木炭,要先烤,烤紅了,再扔進去燒。”

  許欣:“哦。”

  岑北亭動作非常麻利,他在火鍋爐中部放很多酒精塊,像搭積木一樣,將長條形狀的木炭搭成了中空的正方形,擺好後,打火機打出火苗,燒著酒精塊外部的塑料包裝,火很快躥了起來,舔舐著黑色木炭,木炭與火相接觸的位置很快變紅,溫度熱了起來,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焦糊味。

  “看見沒?”岑北亭大拇指輕掃鼻尖,衝許欣揚了揚下巴,一臉得意:“這樣不就著了麽?誒,你別靠這麽近,煙不嗆你?”他拉了許欣一把,讓她站在上風口去,自己站在原處,被煙霧籠罩著。

  這時崔奧利捧著幾杯飲料過來,張口就說:“岑北亭,有沒有雞腿吃?”

  生雞腿晾在燒烤架上,白生生的,還沒解凍。

  岑北亭說:“你自己不會弄?”

  “不會啊。”

  岑北亭:“那你會什麽?”

  “會吃。”

  岑北亭說:“你一個女孩子,連飯都不會做,看以後還有沒有人要你。”

  “你知道沒有?”

  岑北亭反唇相譏:“是是是,人家貝博藝能看得上你是因為他書讀多把腦子讀壞了。”

  “你你你!”崔奧利。

  岑北亭抱著羊肉串,像靈猴似的一躥,蛇形走位,完美避開崔奧利的九陰白骨爪。

  貝博藝站在遠處,捧著一杯可樂。

  岑北亭見著貝博藝,就好像奸臣見著了免罪金牌,貓著腰往貝博藝身後藏,推著貝博藝當護盾,衝崔奧利發難:“來呀,你來啊,你剛剛不挺囂張的嗎?”

  一物降一物,崔奧利敢懟岑北亭,但懟不過木頭似的、不吭聲的貝博藝。她氣得跺腳,指著岑北亭又罵了一句,氣鼓鼓地走了。

  打跑崔奧利,岑北亭神清氣爽,他提起菜刀,三五下便把雞腿骨給取了,將肉翻了過來,在帶皮的那一麵上改花刀,又指揮貝博藝切生薑和大蒜。

  他又從泡沫盒裏掏出一條被開腸破肚的鯿魚,魚改刀,往切口處塞進卓薑片、蒜片、蔥節以及料酒,拿透明保鮮膜將魚封了起來。

  岑北亭做這些事的時候,許欣就在旁邊看著,看得眼花繚亂,目瞪口呆,“你,你好厲害啊。”

  她始終覺得,像岑北亭這樣的嬌氣包,家境優渥養尊處優的大少爺,應該是十指不沾陽春水,沒想到幹起活來這麽麻利,比她厲害得多。

  她想幫忙,但岑北亭把什麽事兒都幹了,她打個下手都嫌多餘。她便問:“岑北亭,有什麽要我幫忙的嗎?”

  “你吃就行了。”岑北亭提著菜刀,一板一眼地教育許欣:“你就不能跟人家崔奧利學著點?臉皮厚一點,不要臉一點,不會吃虧的。”

  岑北亭趕她走,不讓她圍著灶台打轉,這時李曉侯他們過來了,一走進便嚷嚷著有沒有吃的,有沒有吃的。

  岑北亭抬腳就踹李曉侯的屁股,罵道:“吃屁,什麽活都不幹還想吃?”

  他朝李曉侯扔了一隻帶泥的土豆,“滾去切片。”

  李曉侯如同在籃球場上接岑北亭的傳球一樣熟練地接住了土豆,他想偷懶,看見許欣正站在爐子邊,從袖口伸出半隻手掌試探著火焰的溫度。他揣著那隻土豆過去,笑嘻嘻地說:“許欣,幫個忙唄,切個土豆,這事你們女生會做,我做不來。”

  話音剛落,李曉侯後腦勺就挨了砸,岑北亭衝他扔了一隻大蒜頭,在背後舉著菜刀破口大罵:“李曉侯,小爺要你切,你就切,怎麽能使喚女生幹活?要點臉行不行?”

  “老子切,老子切成了不?”李曉侯捂著後腦勺翻白眼,慢吞吞過去,拾了把小板凳當桌墊,蹲在椅子前麵用水果刀削土豆皮。

  一來二去,他們一班反而成了奇景,幾個一米八三往上走的男生將灶台、案板圍了個水泄不通,而女生則沒活幹,搬了小板凳在邊上吃零嘴、喝飲料、烤火。

  崔奧利帶頭,一個勁兒的使喚他們:“能不能行啊你們幾個?隔壁都開始吃了。”

  “你急什麽急?”岑北亭終於將他精心研製的鯿魚架在了火上,翻了個白眼,“愛吃吃,不吃拉倒。”

  架在炭火上的食物因高溫而發生著蜷縮,肉質裏的水分被烤幹,分泌出焦香的油脂。很快食材烤得差不多了,大家聞著香味,圍著篝火大快朵頤。

  他們尤其是對岑北亭做的那條烤魚讚不絕口,李曉侯吃得狼吞虎咽,說:“岑哥,真的,不黑不吹,這魚還可以,”他豎起隻大拇指,“岑哥真多才多藝,誰當你老婆一輩子福氣。”

  岑北亭翻白眼,仰頭喝了一口可樂,說:“你把誇到天上去都沒用,你都吃多少了,別人都沒吃上呢。”他從李曉侯嘴下搶了一條小魚,默默擱進許欣碗裏。

  他兩手抱著後腦勺,難得的自謙,說:“這次其實一般般吧,這魚是凍過了的,抓活的烤更好吃。”

  崔奧利一邊吃,一邊說:“你們男生好殘忍啊,魚魚那麽可愛,你們也舍得吃?明天抓不抓魚啊?”

  岑北亭放下可樂瓶,望了一眼遠處的湖,此時天已經黑盡了,湖麵霧蒙蒙的,說:“明天跟老徐說,下湖抓魚去,抓活的。”

  酒足飯飽,滿地狼藉,趁著離回去還有時間。大家繼續圍坐在火還沒滅的篝火上聊天。李曉侯拎了一隻空玻璃瓶,在地上轉了一圈,玻璃瓶滴溜溜地原地打轉,說:“還早呢,玩不玩真心話大冒險?”

  聽了李曉侯的提議,崔奧利翻了個白眼,她懶洋洋的靠在椅背說,說:“李曉侯,你是想親我們中間的誰?直接說出來,不比轉那個破瓶子快?”

  每次玩這種遊戲,都是接著玩遊戲的由頭,女生向男生表白,男生向女生表白,李曉侯心裏的小九九被戳破了,麵紅耳赤,他倒是沒有什麽喜歡的人,隻是他剛剛過了十七歲生日,覺得都這個年級了,連個女生的手都沒牽過,有點小羞澀。

  李曉侯說不過崔奧利,轉而看岑北亭求助。

  然而這一眼實在太不是時候,掐在這個時間點,結合上下語境,非常的讓人浮想聯翩。

  大家哄堂大笑,就連岑北亭都笑得要抽筋了,“你看小爺幹嘛?”

  他搡了李曉侯一把,說:“想都別想,莫挨我。”

  李曉侯跳起來就掐岑北亭脖子,吼道:“老子什麽都沒想。”

  兩個人打成一團。

  崔奧利說:“想玩兒就玩一下唄。”

  其他人也紛紛舉雙手讚成。

  岑北亭讚成道:“那就玩唄。”

  大家拿筆在紙片上寫懲罰。岑北亭一邊斜眼偷瞟其他人在寫什麽,一邊手捂住紙片,不讓別人偷看他。他團了紙,塞進木桶裏。

  大家分別寫好,一一將紙條塞進木桶。

  岑北亭封了蓋,抱著撲撲搖了搖,“寫完了麽?寫完了就開始咯。”

  遊戲是李曉侯提議的,李曉侯拿上瓶子就不撒手,要第一個來。

  他盤起腿,躬身將瓶子放上地板上,握著拳頭一撥,瓶子滴溜溜的轉了兩圈半,慢悠悠的停了下來,瓶口正對準李曉侯自己。

  大家立刻爆發一聲大笑,岑北亭笑得直捶地板,人仰馬翻,“這叫什麽?這叫自作孽,不可活,這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李曉侯漲紅了臉,他粗著脖子賴皮,“不算不算。”

  崔奧利說:“怎麽不算呢?剛剛鬧著要玩兒的不是你?玩兒不玩得起?”

  李曉侯又說:“那不算,沒說是瓶口還是瓶屁股。”

  岑北亭摸了摸眼角笑出來的眼淚,他拾起木桶子,像算命師傅似的一抖,朝李曉侯遞了過去,說:“願賭服輸,李曉侯,你是不是個男人,是男人就來抽。”

  “我靠……”李曉侯一百個不樂意,他吞了吞口水,“誰知道你們往裏麵寫了什麽傻逼玩意兒!”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岑北亭催促道:“快點抽,別逼小爺抽你。”

  李曉侯說:“真心話。”

  “快抽。”岑北亭將寫著真心話的瓶子推了過去。

  李曉侯哼哼唧唧、磨磨蹭蹭地將手伸了出來,從木桶中攥出一張紙條。

  他沒來得及展開,便被岑北亭一把搶了過去。

  岑北亭便說:“大餅臉、眯眯眼、大象腿和滿臉青春痘,以上四個選項中一定要你選一個當老婆,你選誰?”

  李曉侯崩潰,他一頭將岑北亭撞開,說:“老子選你!這是誰寫的狗屁題目。”

  大家狂笑。

  崔奧利跟著笑了幾聲,吐槽:“這是誰寫的題目,太惡心了,那我下次也要寫一道題,豬腰子下巴、眯縫眼、一米六選一個當老公選誰!”

  李曉侯便說:“就是玩個遊戲嘛,這麽較真幹嘛?下一個崔奧利,崔奧利。”

  崔奧利被拱上台,她大大方方,一把抓過瓶子,說:“來就來,怕你了?”

  她隨手將玻璃瓶一轉,說:“隨便啦。”

  瓶子轉了一圈半,晃晃悠悠,最後竟然在許欣麵前停住了。

  許欣瞪著那瓶口,真希望這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