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 19
作者:
照城 更新:2020-08-18 10:21 字數:5154
大家又爆發出一陣大笑,崔奧利用手肘拱她,說:“對不住了,你看著我轉的,我可沒作弊。”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岑北亭終於笑夠了,問她。
看見剛剛李曉侯的慘痛遭遇,許欣擔心真心話的筒子裏還會有更嚇人的題目,她輕吸口氣,說:“大冒險吧。”
岑北亭像網頁左下角廣告跳彈框裏突然冒出來的性感荷官,立馬殷勤地向她遞上木桶,“抽吧。”
許欣騎虎難下,她拗不過,隻得抽了。
她將手伸進瓶中,手指抓了一把,隨緣抓住一張紙條,抽了出來,她小心翼翼地展開紙條,崔奧利湊了過來,將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她替她念了出來,說:“大冒險,和在場的一名異性對視五秒,不許笑。”
許欣:“……”
崔奧利這下笑得直不起腰,說:“這張紙條誰寫的?太缺德了吧,李曉侯,是不是你?”
現在有比他還慘的了,李曉侯樂不可支,說:“許欣,你要跟誰對視?是不是要挑我們裏麵長得最帥的?”他將袖子擼了起來,對許欣這一排女生凹了一個健美先生的搞笑造型。
大家笑得要從椅子上摔下去。
許欣也尷尬地笑,她求助地四處看,這種遊戲隻能跟熟的人玩兒,這時貝博藝也抬頭望了她一眼,正好和許欣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哈……”這時岑北亭突然扶上了她的肩膀,將她擺正,輕聲說:“人貝博藝名草有主了啊。”
“所以啊,”他眼神看起來懶洋洋的,有一點漫不經心,歪著頭對她笑,那排又白又整齊的牙齒像一串銀色的貝殼,“我呢,可以勉為其難的……”
這時,崔奧利一個掃堂腿過去,她臉頰發紅,“岑北亭,你胡說八道什麽?”
岑北亭捂著腿單腿跳,說:“我說你了?我指名道姓了?我連你名字提都沒提,你激動個什麽勁兒。”
“你你你你。”
“我我我我,我什麽。”岑北亭將木頭似的貝博藝一推,說:“你管管。”
貝博藝突然站起身,走到許欣麵前,說:“來吧。”
場麵靜了整整一秒,大家都看著許欣和貝博藝。
許欣也愣了愣。
她壓根沒想過貝博藝會主動要求參與其中,她下意識地去看崔奧利,一直笑嘻嘻的崔奧利靜了一秒,什麽也沒說,對她笑了一聲。
岑北亭也沒有剛剛活躍,他有些意外,於是一時沒來得及做出應有的反應。他隻是盤腿坐在原地,沒有取笑,沒有起哄,也沒有激動地掏出手機計時。
“開始嗎?”貝博藝反而主動地問,他撩起單薄的眼皮,聲音清淡。
岑北亭沒說話,李曉侯於是取代了他的遊戲主持人的角色,他用手機倒計時二十秒,按下開始鍵:“開始開始,start!”
許欣回過神,遊戲還在繼續,他們就必須遵循遊戲規則,她和貝博藝麵對麵而坐,她看著貝博藝的眼睛,貝博藝也看著她的。
看著她的時候,貝博藝的眼神很冷,甚至於在那雙淡琥珀似的眸子裏,許欣看不見自己的影子。
她和貝博藝是泛泛之交,但因為兩人成績相近,Z中年級第一和年級第二這兩把交椅,一直都是兩人輪流坐莊,這一次我比你高一兩分,下一次你比我高一兩分。於是開學第一天就有同學就在下麵胡亂湊對,說兩人是雌雄雙煞。
這種說法也傳到了許欣的耳朵裏,她一直沒放在心上。因為她並不喜歡貝博藝,她也相信貝博藝不喜歡她。
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其實就是一類人,早慧、冷漠、異常幸運的在很早的時候就知道自己以後想要做什麽,並為了這個目的燃燒青春,這樣的人恰恰不會為彼此所吸引,恰恰相反,他們執迷不悟地迷戀著自己身上沒有的東西,比如最原始的熱能、善意和溫柔。
火苗靜靜地舞動著,發出劈裏啪啦細碎的聲響。
李曉侯掐了秒表,說:“好了好了!別看了,再看正擦槍走火了。”
貝博藝始終是那副平淡的臉,波瀾不驚。
許欣大大的鬆了口氣。
大家笑笑鬧鬧,岑北亭也跟著笑了一聲。
他的座位本離許欣很近,就在她的對麵,隻要她抬起頭,就會看見那雙笑眯眯的眼睛,但此時,許欣再去看他,卻發現他突然坐遠了許多,兩人中間隔了一篝爐火,讓他的目光影影綽綽。
鬧到八|九點,老徐勒令他們必須回去,大家意猶未盡,收拾垃圾,然後回房間休息。
許欣上樓,走廊上李夢突然撞了撞她胳膊,示意她往外看,“你看。”
許欣往外望了一眼,看見岑北亭和一個瘦瘦小小,披著長發的女生說話。
她認出了那個女生,就是李夢和崔奧利她們說今天會跟岑北亭告白的那一個。
岑北亭斜靠在走廊橫梁,兩條長腿隨意交叉並在一起,他比女生高出許多,於是女生說話的時候,他需要將頭低垂下來。
他的頭發總有些亂,發質又粗又硬,摸上去的時候紮手。
“真去了。”正看著,崔奧利突然也過來,倚著走廊扶手。
“倒黴。”崔奧利極其精準地點評道。
那個女生已經和岑北亭說完話,匆匆走了。
不一會兒,她跑了上來,一直跑回自己的房間裏,許欣掃了一眼,發現這個女生眼角發紅。不知道岑北亭跟她說了什麽。
崔奧利對她聳肩,給了她一個毫不意外的眼神——“我說吧”。
許欣回頭看,看見岑北亭靠著橫梁,一條腿微曲,抬著頭,脖頸上喉結的凸起分外清晰。他似乎對月光的興趣更大,總是笑著的嘴角動了動,然後無所謂地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上樓梯。
第二天豔陽高照。
即便是在外春遊,老徐和周白薇也時刻將形式主義的素質教育放在心上,不願讓他們玩成野鴨子。
昨晚自由燒烤已經是法外開恩,今天必須從思想上下狠手,鼓動起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衝勁兒和決心。
老徐本不同意他們釣魚,近水區危險,這是常識,但架不住岑北亭軟磨硬泡。
“徐哥,又變帥了啊!這發型,亮瞎了啊!求您了啊,您就讓我們去吧!”岑北亭摟著老徐的肩膀,他哥倆好地跟老徐套近乎,小騷話一套一套的,把老徐哄得嗬嗬笑,最後法外開恩,真讓他們去了。
太陽照在水麵上波光粼粼,男生女生都泡在水裏貪涼,真的抓起魚來,其實誰也不會,有時候魚遊過來了,擦著腿,反而嚇得要從水裏跳起來。
許欣坐在水邊的石頭上看大家玩兒,突然一大朵水花拍了過來,水珠濺在她臉上,她嚇一跳,然後看見岑北亭從水裏鑽了出來。
岑北亭趴在湖邊,又短又粗的頭發濕透了,臉上掛著細細的水珠,在陽光下更顯得唇紅齒白。他笑得有點怪,這次讓她沒想到狗,反而想到了狐狸,狡猾又精明。
他甩了甩頭,水珠全甩在許欣身上。
許欣往後躲,又氣又好笑,說:“你幹嘛?”
岑北亭歪頭笑了一下,緊接著突然拉了她一把,許欣驚呼一聲,跳進水裏。
她被湖水冷得一激靈,一時竟沒個踩著底,身體浸在水裏,她不知道湖水有多深,嚇得亂撲騰,她驚魂未定,抬頭就看見岑北亭那張奸計得逞狐狸似的笑臉,她氣得要咬人,然後發覺自己小腹的部位被什麽東西托舉了起來。
那是岑北亭的手臂,像一根鋼筋一樣箍住了她,硬邦邦的。
岑北亭抱著她的腰,將她的身體在水中放平。
“明明很想玩兒的。”岑北亭劃著水說。
這種事,許欣才不會承認,她沒想玩兒!她就看看。
她氣得要打岑北亭,“把我放開。”
“好好好,”岑北亭真的鬆開了手臂,那捁在腰間的力氣一鬆,許欣反而更害怕了,她反而攀上岑北亭胳膊,尖叫:“不許鬆!不許鬆!”
岑北亭本就沒有真鬆手,於是那股勁兒立刻回來了,穩妥地托舉著她。
岑北亭笑盈盈的,一臉“到底要不要我鬆呀?你這樣我真的很難辦”的欠揍模樣。“你們女生,都這麽口是心非嗎?”
“岑北亭!”許欣牙根痛。她想打岑北亭,但是打岑北亭意味著鬆手,她不敢鬆,而且還怕岑北亭先鬆了,隻能氣急敗壞地抱著岑北亭胳膊。
許欣動來動去,岑北亭也不好受,倒不是重,而是另一種原因,她的身體在往下滑,於是他隻能將手放在她的腰上,水很冷,而他的掌心燙得要命,他小心翼翼地握著,克製著自己少年的衝動和莽勁兒,他聲音變低了,嚇唬許欣,“別動了啊,再動真要掉下去。”
許欣真被嚇到了,不敢再動,她抓著岑北亭的手臂,惡狠狠地瞪他,恨不得將眼睛換成鐳射激光槍,把岑北亭的臉瞪出兩個窟窿。
許欣越瞪他,岑北亭反而越受用,他還笑,笑時貼著她的胸腔輕輕震蕩。
他始終精巧地拿捏著一個度,在“想把他打死”和“把他打死”之間找一個能活命的臨界值。在許欣真要生氣之前,將她放進了水裏。
他動作依然笨拙,卻又因刻意的輕緩顯得溫順。
腳踩進水裏是冰冷的,許欣縮了回來,抓上岑北亭上節臂膀。
“沒事,真的,我在呢。”岑北亭拍了拍她的肩膀說。
有了岑北亭這句話,許欣似乎多了那麽一丁點勇氣。她定了定心,小心翼翼地用腳尖試探,適應了水的冰涼。
她在水底站住,發現原來湖水真的不深,水才剛剛到她膝蓋。
水裏泡著真的很舒服,天太熱,在水裏待著比在岸上坐著涼快多了,被太陽曬出來的煩躁一掃而空,每個細胞都因吸足了水份而飽滿舒展。
她站穩了,吹著風,一個浪花打了過來,打濕了她的白色運動短褲。
白色運動短褲有兩層,一層緞麵,一層網布,沾水後,布料變薄,近乎透明,緊緊貼附在腿根上。
岑北亭盯著那塊白得發光的細膩裏,然後一個猛紮鑽進水裏往遠處遊。
他下沉,然後浮起,他水性很好,在水裏像一條男美人魚,他遊了幾個身位,又回來,趴在了岸邊。
許欣不知道岑北亭現在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麽黃色廢料,她就挺嫉妒岑北亭的。岑北亭怎麽什麽都會,又會做飯,又會遊泳,不像她,除了成績好,似乎沒有什麽別的長處。
她故意踢了踢水,把水花濺在岑北亭這個討厭鬼的臉上。
岑北亭被濺了水也不生氣,更沒報複,抹了把臉,還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樣。
許欣問:“你們抓著魚了嗎?”
岑北亭說:“抓著了。”
“哦。”許欣說。
她問:“什麽時候吃?”
岑北亭說:“待會兒吃。餓了?”
許欣說:“沒有。”今天旅社的早餐很豐盛,所以現在一點都不餓。就是挺饞岑北亭昨天做的烤魚,又鮮又嫩,也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
太陽照在水麵上,岑北亭雙臂展開,撐在水岸上。
“許欣。”他突然鄭重其事地叫她。
“嗯?”許欣被太陽照得睜不開眼,懶洋洋地耷拉著眼皮。
不知道故意的還是無意,岑北亭的手臂在水裏動了動,硬邦邦的肌肉線條時緊時鬆,他像一隻開屏孔雀似地抬了抬下巴,突然天外飛仙地來了一句:“你覺得我肌肉練的怎麽樣?”
許欣:“?”
“???”
許欣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知道岑北亭挺不要臉的,但是沒曾想已經進化到歎為觀止的程度了。
為什麽要問她這種問題?
她又不是變態,天天沒事盯著別人肌肉看。
岑北亭繼續顧影自憐地收緊胳膊,成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說:“這幾天手臂練的不太好,還是看腹肌吧,我腹肌還可以。”說著作勢就要撩起濕透了的白色T恤給她看自己的肚子。
白色T恤見水後跟沒穿差不多,水下已能隱隱看見馬甲線。
但是許欣一點也不想看!
她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不想看。”
再看長針眼!
“我不要看!!!”許欣咬牙切齒地說。
“好好好,不看就不看。”岑北亭敝帚自珍地愛撫著自己的腹肌。
陽光很亮,照在他掛著混合著水珠和汗珠的臉頰上閃閃發光,他隨意地抹了一把臉,揩掉流進他眉梢裏的水,歪了歪嘴,對她說:“那貝博藝的呢?”
“什麽?”許欣更是莫名其妙到極點,她為什麽要去看貝博藝的腹肌?她有病嗎?人家貝博藝有病嗎?以為誰都跟他似的暴露狂,沒事就逼著別人看自己的腹肌?
許欣說:“岑北亭,你到底想說什麽?”
岑北亭說:“你喜歡什麽樣的男生?”
許欣扭頭看岑北亭,岑北亭拒絕看她。
他定定地看著前方,明明前方什麽都沒有,隻有幾個排骨精身材的男生在打水仗,毫無觀賞性,可他看得認真,不肯扭回頭同她對視。
岑北亭難得地沉默了,他的大部分|身體浸沒在了水裏,他慵懶地垂著眼皮玩水,水波不斷衝打著他的胸膛。
“你是不是喜歡那種成績特好的?就貝博藝那種?”岑北亭自說自話道,“你們是不是以後要一起上清華?”
許欣一時真不知道她該說什麽,畢竟這事再怎麽也得人家清華招生辦答應。
“你到底在說什麽呢?”許欣說,“我不知道貝博藝準備去哪兒,但誰說我想上清華的?”
岑北亭重燃希望,問:“那你想去哪兒?”
許欣:“我想上北大。”
岑北亭:“……”他比剛才更蔫兒了一點,這也是他配不上的地方呢。
許欣看了看岑北亭,然後移開眼,也看向前方,說:“我不喜歡貝博藝。”
岑北亭眉梢動了動,終於扭過頭。
他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尤其是看向她的時候,總讓她有一種心髒被攥緊的悸動,他看著她,眼睛變得更亮,似是周遭越黑暗,星辰就變得越耀眼,那雙眼睛眸底映著她的影子,還有一把歡呼雀躍的火苗。
抿在一起的單薄的嘴唇緩慢而細微地揚了起來,他彎了彎眼睛,如釋重負,“哦。”
“走啦!”他在水裏站了起來,健壯地手臂一彎,將她從水中撈了起來,輕輕放在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