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科舉文的渣秀才(16)
作者:爾卿      更新:2020-08-18 06:29      字數:3317
  蘇澤適想起老師早年間的詩, 難怪老是能從中讀出一種厭世的情緒。

  也可能正是因為他從自我放棄到走遍山川河海之後生出的壯誌淩雲之豪氣與灑脫的生活態度讓越來越多的人喜歡他的詩吧。

  此前蘇澤適就相信“文如其人”的說法,一個人寫的東西, 總會或多或少地體現出他的境遇和想法。

  來的時候蘇澤適除了給父母壓了一百兩在他們被子裏之外,剩下的一百多兩帶來了,加上秀秀那裏的,在京城買一座小小的院子還是可以的。

  隻是現在看來老師應該不會願意他們出去住,對於這一點蘇澤適倒是不堅持。老師家裏沒別人,他們住著也自在,不必非要與老師生分了,隻是該置辦的還是要置辦上的。

  “老師,要是方便的話請幫我打聽一下這附近有沒有什麽合適的院子”,蘇澤適很坦蕩,“我就六百兩家底,準備留下一百兩,您看著幫我問問?”

  他沒有對老師的家事發表任何看法,按張嚴的性子, 剛剛提到的一切單單隻是想要敘述, 並不需要他如何深入地了解。不過他也暗暗記下, 要是有機會可以幫助老師將他母親的牌位遷出來, 他言語中的遺憾不是假的。

  果然, 張嚴說完就已經走出來了, 聽著蘇澤適的話,笑罵道,“你倒是會使喚人,怎麽,住我這裏委屈你了?”

  “那老師就誤會學生了,這段時間您就別想趕走我了, 這院子是為了以後準備的,我也不能帶著一家人賴在您這兒一輩子吧?”蘇澤適嬉皮笑臉的。

  對他的說法張嚴不置可否,“廣源總是想得周到,你這性子,該是為官場而生的。”廣源是蘇澤適及冠之時張嚴為他取的表字。

  蘇澤適眼色都沒變一下,他當然知道自己的老師並沒有貶低他的意思。

  這一夜蘇澤適也難得放縱,陪著張嚴喝了個爛醉,不過爛醉的是張嚴一個人,蘇澤適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能不能喝醉。反正到最後他也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喊人進來將張嚴送回了房間,蘇澤適也回了。身後有福叔派的人跟著,不過他完全用不上。

  房門一開林秀秀就聞到了衝天的酒氣,直接推了他出去,“站那,我幫你拿衣服,一身酒氣還想睡覺,做夢呢?”

  這幾年她是越來越自在了,指揮蘇澤適越來越順手了。

  老老實實地在門口等著,蘇澤適原本就是準備去洗澡的,不過既然有溫香軟玉相伴,他也是願意的。

  林秀秀出門的時候見到的就是笑得一臉蕩漾的人,有些狐疑,但還是扶著人去了浴間。一個下午的時間,已經足夠她摸清楚院子的構造了。

  到了自己老師的地盤,蘇澤適完全不知道收斂,借著酒勁為所欲為,整個浴房像遭了洪水一般。

  到後麵林秀秀已經沒有意識了,隻隱約聽著耳邊有人輕輕地哄,那聲音讓月亮都羞得躲進了雲層。

  ……

  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走在前麵的背影,蘇澤適有些無奈,從早上起床到現在,媳婦兒就沒跟他說一句話。

  內心暗暗嘀咕,不就是第一天來的時候放縱了點嗎?他們是夫妻,誰還會說什麽?

  快步趕上去,“秀秀,你慢些,摔了你夫君多心疼啊”,沒等人瞪他,轉移話題,“昨兒個老師答應了幫咱們打聽合適的院子,要不咱們也去逛逛?”

  林秀秀有些心動,詢問了一句,“你不急著溫書嗎?”

  有反應就行,就一頓飯時間,蘇澤適可怕了她不理人了,這讓他極為不習慣。

  溫書是要溫的,不過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的,讀書那麽久時間,現在時隔春闈僅一個月的時間,改變不了最終結果。

  兩人都是剛剛到京城,對周圍都不太熟悉,逛起來很有興致。

  林秀秀看看街道上小攤擺出來的小東西,一個個都很精致,讓她愛不釋手。

  剛開始還顧忌著蘇澤適說的要在京城置辦個院子,都是看看就走。後來蘇澤適真心實意地讓她買了便一發不可收拾。

  蘇澤適跟著她從這個攤位逛到另一個攤位,手上掛著一些小玩意兒。都不貴,就是看著花花綠綠的,林秀秀還照顧他的形象,太過花裏胡哨的都自己拿著。

  在京城熱鬧的街道上,小販的吆喝聲和人們討價還價的聲音譜成了一首充滿煙火氣的樂曲。

  身著青衫的青年神色自若地拿著手中一看就是女子喜歡的小物品,細心地護著身前嬌小的人兒不被撞到,時不時耐心地回應女子回身詢問的重複的問題,沒有一絲不耐煩,這無疑讓注意到的人心生羨慕,這是多麽和諧的場景。

  不過生活在天子腳下的人太多,每天都在循環的生活讓人們無暇關注這樣的細枝末節,卻也不乏有心人。

  秦纖儀就是這樣的有心人。她本是無意間經過這裏,被吵鬧的聲音弄得心煩,撩起簾子的一角窺探外麵與她的生活完全不一樣的場景。

  原隻是隨意看看,沒想到卻被這樣一雙人吸引了。他們相處的方式是在令人欣羨,“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是大多數女子的願望,可真正能實現的又有幾個呢?

  漸漸地,她的目光從歡快明媚的女子身上轉移到了那名長身玉立、溫然如一的男子身上。

  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怕是京城哪個小官家的吧。今日娘親在為她挑選郎君了,門當戶對的公子她基本都看過畫像,未曾見過他,但他的風姿儀態又全然不像是寒門子。

  突然,她心中一動:或許,他是外地來京的舉子呢?

  她雖養在深閨,身在京城對時下發生的事情都需熟知,不然小姐們聚會之時聊到了她卻不知隻會令她丟臉。這樣的人啊,不知道她會不會遇到,想到這裏,她的內心充滿了期翼。

  貼身丫鬟注意到自家小姐情緒的變化,疑惑地湊過去往外麵看,“小姐,這雜亂的地方有什麽可看的,別被那些粗俗的人醃臢了。”

  秦纖儀被丫鬟的聲音驚了一下,飛快地放下簾子,“沒什麽,隻是覺得新鮮而已。”心卻砰砰直跳,就在那一瞬間,那人回頭了,她看見了他。

  臉上的溫度轟然升高:我在幹什麽?連最基本的規矩都沒有了嗎?

  馬車漸行漸遠,車軲轆揚起的煙塵在青石板的街道上留下清晰的痕跡,就像秦纖儀內心的留下的印跡。

  蘇澤適暗暗記下馬車的標誌,他的知覺很敏銳,剛剛就感受到有人盯著他,是想做什麽?

  從琢玉樓出來,馬車載著秦纖儀回家,不知道為什麽,她讓車夫原路返回。要知道,平常她都是寧願繞一截路也不願意經過那個鬧哄哄的街市的。

  從簾子中往外看,那個身影已經消失了。

  馬車行到路口,手中的簾子忘了放下,餘光中出現一對乞丐爺孫。秦纖儀突然出聲,“玉彩,去給那兩個乞丐點銀子吧。”

  玉彩沒反應過來,以為自己聽錯了,抬眼見小姐盯著自己,確定剛剛的話真的出自小姐之口。

  馬車停下一小會兒,玉彩也想不明白今日小姐到底是怎麽了,跟平常完全不一樣。

  無意識地掃視了一眼窗外,發現依舊沒有看到那人。秦纖儀有些失望,又悄然鬆了一口氣,這樣的感覺令她心慌。

  玉彩回來了,馬車有晃晃悠悠地往前駛去,眼見馬上就要出了街口了,身後突然傳出了一陣明顯不和諧的噓聲。

  不知道出於什麽心態,秦纖儀出聲讓車夫停了下來。從後往前,她看到了那個站在此處明顯鶴立雞群的人,隻是,他拿了乞丐碗裏的銀子。

  心裏突然升起一股憤怒,他在幹什麽?

  接下來的事情顛覆了秦纖儀一貫的認知:他拿走了爺孫倆碗裏的銀子,又拿出一把銅板放到碗裏,順便給附近的幾個乞丐也分了,倒讓那對爺孫感激不已。

  身為名滿京城的才女,秦纖儀自然不是蠢人,立馬想到自己的好心極有可能讓一老一小的乞丐喪命。

  那樣的碎銀子可能對於他們來說什麽都不是,卻幾乎是乞丐們一輩子都見不到的,謀財害命並不是一句空話。

  幾不可察地歎了一口氣,“走吧,倒是我唐突了。”一句話讓玉彩臉上的憤憤之色收斂了起來。

  她也清楚這樣的情緒是不該有的,就在剛才的那一幕,她斷了心中關於兩人是兄妹的猜測——沒有兄妹會親密到成人之後十指相扣。

  罷了,她秦纖儀從來驕傲,不該存在的期待就是不該存在,這樣也好。

  實際上蘇澤適也是出於無奈,他看到了那輛馬車裏的人下來給了銀子,周圍的乞丐甚至有平民眼中露出貪婪。

  要是乞丐是壯齡大漢,他不會多管閑事,要是馬車上的人心胸不夠寬廣,他極有可能惹上一身腥。可那是一老一小,老人似乎還染上了病,等了一會兒周圍真的沒人願意出手,他這才站出來。

  放完銅板他以最快的速度護著林秀秀擠出了人群,他可從來不會覺得在眾目睽睽之下出盡風頭是什麽好事。

  在這京城之中,隨便出來個人就極有可能是他暫時惹不起的。要是不小心留下了名字,一名小小的舉子早早地現出了名聲,想必接下來絕對不會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