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科舉文的渣秀才(15)
作者:爾卿      更新:2020-08-18 06:29      字數:3335
  三年的時間仿佛眨眼一瞬,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要去京城的時候了。

  蘇澤適安排好家中一應事務後方才與張嚴啟程。

  蘇父蘇母已年近六十,留下二老在家蘇澤適實為沒有辦法。

  林秀秀私心裏是想陪在丈夫身邊的, 但他們夫妻同心,也知道丈夫擔憂,主動提出了留在家中幫他照顧父母。沒想到倒是蘇父蘇母堅持拒絕,一定要小兩口一起走,說他們有兩個兒子照顧就夠了。

  清晨,鄉間的新土帶著微微的濕氣,青青草葉上撒著點點晨露,陽光落在上麵形成星星點點的亮色。

  遠處交錯的炊煙嫋嫋升起,遠上長天,就像在送給即將遠行的人們。

  等人走了,蘇母背過身抹眼淚,“我就什麽都不求了,適哥兒好好的比什麽都好。”

  蘇父雙手背在身後,“京城風水好些, 或許回來咱們就能抱孫子了。”

  提起這個蘇母就有說不完的話了, “你說說, 當初我聽到那些風言風語的時候還以為就是那些碎嘴婆娘瞎作怪。可現在呢, 這秀秀都嫁過來三年了, 咋還沒個動靜呢?咱們都半隻腳入土的人了, 可不是想見見幺兒後繼有人嗎?”說著一隻手拍拍胸口。

  蘇父抹了一把臉,“算了,小兩口感情好,等等總會有的。”

  走在前頭的蘇母回身叉腰,“你以為我沒看明白,我就是不好說, 咱們適哥兒從前沒看出來,居然是個怕媳婦的,還給人倒洗澡水。”

  這話蘇父就不想聊下去了,“你少說兩句,回吧,地都還沒翻完呢。”

  初春時節,萬物將將從沉睡中蘇醒,農民賴以維生的土地中生的氣息也漸漸回轉。

  其實也不著急,隻是蘇家種地一貫精細,趁著還沒進入農忙,將土地進行一次深翻,這樣今年的收成想必會好一些。

  兩個有些佝僂的身影漸行漸遠,一前一後地相攜走過了大半輩子。阡陌小道向遠方延申,似乎生命的長度便是這樣,或許有彎度,但終究會到達那個未知的終點。

  坐在馬車裏搖搖晃晃,蘇澤適想看看書的心思也歇了。

  林秀秀靠在車壁上,嘴角噙著笑看向身邊的丈夫。嫁給他的三年比她預想中的還要輕鬆:蘇家是農家,卻並不要求她下地幹活,平常也隻幫忙做飯。丈夫雖說單獨與她一處的時候總有些孩子氣,也是非常愛護她的。原本還存在些對於銀錢上的擔憂,結果發現丈夫總能拿出足夠花用的銀子,後來還直接給了她一個匣子,裏麵足足有五百兩,這對於農家來說無疑是一筆巨財。

  不過林秀秀也是個賢惠人,家中大小事務都不用蘇澤適操心。

  蘇母是個大氣的,從她嫁過來起就不大過問家中的人情往來了,至多就是必要的時候提醒兒媳。她本身就不是個非得壓著兒媳婦來展現婆婆威儀的人,婆媳倆相處總體上來說很是和諧。

  但這樣和諧的氣象下,林秀秀心中也存在著和蘇父蘇母一樣的擔憂。

  她嫁進蘇家三年,肚子裏卻毫無動靜。即便婆婆沒有明說,她也時不時感受到流連於她肚皮的目光。

  她也是著急的,不為別的,丈夫已經二十多歲了,她想有一個他們的孩子,一家人不就是要這樣才叫齊齊整整嗎?

  蘇澤適近段時間也感受到了家中的暗流湧動,他隱隱知道是因為什麽,但對於此事他是真的不著急。孩子生不生都是可以的,就是擔心老父老母與媳婦兒起衝突,畢竟在這個時候的人們眼中生不出孩子就一定是女方有問題。

  隨意歸隨意,他還是比較注意的,因為就算他不在意,妻子和長輩也是盼著的,今年拜年的時候林母還明示暗示了一番,而妻子的反應也說明她很在意,而且也是願意的。

  算算時間,今年林秀秀也有二十歲了,懷孕生子他也放心一些。

  慢慢靠過去牽了林秀秀的手,此時溫度還有些低,他們都還穿著冬日的夾襖。

  林秀秀的手有些微涼,蘇澤適就這樣握著,手指無意識地在溫軟的肌膚上摩挲。

  林秀秀看了一眼另一邊的老師,有些不好意思,用了點力試圖將手收回來。

  可蘇澤適也緊握著不放手,還放鬆地閉上了眼睛。

  張嚴輕輕哼了一聲,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個學生還是剛收的好。那時候蘇澤適多聽話啊,他說什麽就是什麽,有時候他布置的課業連自己都覺得多了這個學生都會認真的完成。

  現在這世道變了,看看,都不顧忌他這個孤家寡人的老師了!

  幾人昨晚都沒有休息好,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

  馬車又是張嚴的,不過他們跟府城的鏢局約好了,到時候跟著他們一起過去。京城的路途太過遙遠,路上會遇到什麽都是未知的,還是跟著在江湖上走慣了的人比較好。

  下車吃過午飯後也差不多到了匯合的時間,他們專程在這裏停下就是為了等鏢局護送的商隊。

  好在他們也守時,不一會兒就到了。為首的人走過來跟他們打招呼,“張先生也一起?那可真是咱們商隊的榮幸了。”

  張嚴在小小的縣城停留了近六年,有點門道的人都已經知道他是進士了。

  不少人都試圖將子侄送給他當弟子,無奈他認為就蘇澤適一個人就夠他操心的了,誰來都拒絕。他是個任性的人,同時也是個講究收了弟子就要對他負責的,因而才會在縣學待了六年。

  一路走走停停,驚心動魄的大事倒是沒有遇到,就是盡管是坐在馬車上,一路顛簸還是讓人很是難受。

  張嚴還好一點,他成日到處遊走,這樣的趕路對他來說並不陌生。蘇澤適和林秀秀就有些淒慘,兩人都沒有在馬車上持續待那麽久時間,到後麵都是麵如土色,食欲不振。

  到京城的時候正好是下午,跟著商隊,他們很順利地進了城。張嚴指揮著車夫將車趕進了一座宅子中。

  林秀秀看著眼前氣派的大門和雕像,有些詫異地望向丈夫。蘇澤適搖了搖頭,一路上張嚴幾次想說什麽都岔開了去,顯然是想說什麽又不願說,想必之後他會告訴他的。

  進去之後發現宅院真的很大,隻是太過冷清。花草倒是修剪得整齊,隻是進來很久了也沒見著人。

  張嚴領著他們熟門熟路地去了一個院子,“你們將東西放進去吧,以後你們就住這裏。”

  話音剛落,一個老者急匆匆地趕了過來,“少爺,您回來了?老奴失職,未及迎接。”說著還想跪下。

  這還是蘇澤適來了之後第一次見著人下跪,一時間有些不適應。

  不過也很快反應過來,到了京城,想必以後他這樣一名小小的農家子要想入朝為官下跪的時間不會少。

  他倒不覺得不能接受,入鄉隨俗,人為了自己的野心和抱負總要付出些什麽的。何況那些才高八鬥的大家不也能屈膝嘛,他蘇澤適有什麽做不到的?

  來的是張嚴的老管家,自小照顧他長大,他自然不會真的受他一跪。沒等人彎下去,他一把扶住,“福叔,您這就折煞我了。多年未歸,也沒有派人提前告知,本是我之過,怎麽就是您的錯了?”

  扶起人後又轉身介紹,“福叔,這是我的學生,此次來京考試,暫時就住我府上了”。

  蘇澤適躬身行禮,張嚴都稱一聲“叔”,他作為小輩自是要懂禮。林秀秀也跟著屈膝。

  張嚴又向他們介紹,“這是福叔,在府上多年,任管家一職,我要是不在你們有什麽問題可以找他。”

  雙方都認識了,福叔喊了兩個人來幫忙收拾院子,自己跟著小主子走了。顯然他很關心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他老了,小主子又一直不成婚,現在有了個學生也好,總不會讓他一個人。

  當天晚上,張嚴來找了蘇澤適。

  兩人去了廂房,盤膝坐在墊子上,張嚴親自給他斟了一杯酒,“喝吧,為師這麽久什麽都沒告訴你,難為你憋得住什麽都沒問。”

  蘇澤適沒出聲,張嚴現在也不需要他搭理,自己繼續,“我是皇商張家原配嫡妻所出的長子,卻被那些人過繼給了二叔。我二叔早年夭折,並未娶妻,所以現在這宅子就我一個主人。”

  說到這裏他自嘲地笑了笑,撚了一粒花生米丟進嘴裏,“更可笑的是,在我這個二房長子考中進士入朝為官後,張家還妄圖利用我給他們的兒子鋪路。”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下來,房間裏隻點了幾支蠟燭,因為無人挑燈芯,燭光微微閃動,兩人映在窗戶上的影子也隨之搖擺不定。

  沒等安靜的氣氛蔓延開來,張嚴接著說,“是不是好奇我為什麽會離開?的確,我不是什麽好性子的人,但我的確跟那群傻子玩不起”,看著蘇澤適帶著疑惑的眼神,張嚴說得玩味,“在我進戶部後,這群人居然想向鹽引伸手,我是不會搭理他們,但確不能保證自己不被牽連,這可是抄家的大罪。”

  “我這個人吧,年少氣盛,直接辭官了,還將二房遷了出來。現在想來我還是明智的,那群傻子隻要不犯什麽誅九族的大罪都跟我沒關係,所有的糟心事都離我遠去了,沒什麽不好”,頓了頓他又說,“就是可惜不能將我娘的牌位遷出來,讓她跟那個人渣在一起,多委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