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作者:酒千觴      更新:2020-08-15 13:11      字數:3418
  “對了, 聽說你有個心上人?”寧成淵轉換話題的速度,常常讓寧映寒都有些不適應。

  “是啊,他叫秦宣。”寧映寒坦然回答。

  “打得過你嗎?”寧成淵問。

  “沒試過……”

  “居然沒試過?”

  “你妹妹在你心目中是什麽暴力狂嗎?找個心上人還要先打一頓?”

  “你不是嗎?我隻是代幽州那些被你打過的老老少少們問上一句, ”寧成淵道,“你知不知道你離開幽州的時候,街上有多少小混混奔走相告彈冠相慶?”

  “……”

  “還記得那個當街調戲了幾句良家婦女被你教訓過的郭家小少爺嗎?”

  寧映寒無力:“別告訴我他也是彈冠相慶的一員。”

  “那倒不是, ”寧成淵笑道, “他現在在父王手下當差, 隻是這次沒跟過來。”

  “這我倒是沒想到。”

  “當初他被你恐嚇得不得不學好,好好一個紈絝子弟日日被拘在學堂裏瑟瑟發抖,”寧成淵歎道, “唉,可憐的孩子。想想就讓人心生同情。”

  “……”寧映寒聽出了寧成淵其實是故意說些幽州的事哄她開心,笑了笑,“當初也是看他有幾分天賦, 不然誰管他學不學好?”

  “你看人倒是很準,我相信你挑心上人的眼光也一樣準。”寧成淵意味深長地道。

  “如果你在影射蘇俊之,”寧映寒笑了笑, “那你可以放心, 秦宣絕不是蘇俊之能比得上的。”

  “那就好,唉。”寧成淵幽幽地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寧映寒無奈地看著他的背影, 看著看著又笑了笑,不管怎樣,來自大哥的有點別扭的關心,都讓她心中微暖。

  眼看著要迎來勝利的曙光,晉王軍中反而絲毫沒有輕敵焦躁, 而是愈加謹慎。

  當初剛剛起兵時,晉王用兵大膽,有時甚至敢分兵,派兩支軍隊同時分別攻打兩座城市。

  但到了後期,這種情況反而沒再出現過,都是集全軍之力攻一城。

  事實證明,這般謹慎是正確的,在熙城,他們遭遇了極激烈的反抗,京中調過來的精兵,比地方上還是強上許多。

  打下熙城,整整花了小半個月,戰況最激烈的時候,晉王幾乎三天三夜沒有合眼,寧成淵也熬出了黑眼圈,隻有寧映寒,就算同樣熬了夜但看起來仍是那麽光鮮亮麗,引得眾將士側目。

  最後攻下熙城時,所有人都是極度疲憊,連慶功宴都沒有力氣舉辦。

  反正過了熙城,就是京城。慶功宴什麽的,等拿下京城,再開不遲。

  雖然身體疲憊不已,但大家精神都相當振奮。

  不過熙城就已經相當難打,打京城的難度,自是不必多提了。

  晉王大軍在熙城駐紮了數日進行修整,期間也不斷在商討、調整著攻京城時如何排兵布陣。

  是成是敗,在此一舉,京城會有多難打,軍中將士們都想象得到,自然免不了的緊張。

  然而,就在此時,京中傳出了皇帝已棄城而逃的消息。

  皇帝逃走,帶走了太後、皇後和幾位皇子公主幾位妃子,輕車簡從,帶著一支護衛軍,趁夜間從京城北門離開了。

  自晉王起兵後,京中實行宵禁,一到夜間,街上幾乎空無一人,因此,百姓們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帝王已棄京而逃。

  皇帝離開之前,還吩咐內侍,能瞞多久就瞞多久。

  隨著晉王大軍越打越近,文武百官已經有一段時日沒有正常上朝了。因此,帝王不在宮中,他們也一時間沒有發現。

  最開始有流言傳出的時候,百官們甚至還覺得荒謬,更有甚者還懷疑這是晉王放出的消息,為了擾亂京城軍心。

  直到幾位重臣去求見帝王時,均被內侍擋了下來,這才發現不對。

  他們心生懷疑,但也不敢冒進,這要是強行闖了宮廷,結果發現皇帝還在,那擅闖宮廷的大罪會讓他們頭顱不保。

  不過一旦發現端倪,想確認,倒也不難。求見皇帝不成,眾官員又求見了太子二皇子等人,他們全都閉門不見客。

  百官慌了,擺在眼前的事實已經很明顯了,他們立刻鬧上了五城兵馬司。

  五城兵馬司本是負責京城治安的,但大啟之前一位君王,覺得京城職位冗餘,便把城門守衛的職責也劃分給了兵馬司。

  此時兵馬司指揮臉上帶著苦笑,被幾位朝中重臣包圍著。

  皇帝要夜半開城門,下了命令,他能推拒嗎?皇帝又警告他保守秘密,不許外傳。這幾日,他看著城裏無知無覺、尚不知皇帝已放棄他們的百姓們,心裏也頗為煎熬。

  此時,被眾臣圍住追問,他幹脆也不再隱瞞,告訴他們,皇帝已於五日前醜時離京了。

  就算已有預料,聽到這個確定的答案,百官還是心下一震。

  且不提皇帝離京,他們這些臣子居然五日後才發現。單說皇帝逃走一事,就讓他們思緒極度複雜。

  某位一向被皇帝視為迂腐的臣子,之前一直口口聲聲直指晉王是亂臣賊子,還親筆寫了針對晉王的討伐書。他此時呆愣愣地站在那裏,不言不語。

  其他官員也是心思紛亂,哪有時間安慰他?隻有一個相熟的友人拍了拍他的肩:“當初長寧郡主在宮宴上說今上篡位一事,你便不信;今日眾人來五城兵馬司衙門,你也勸著不讓來。我知道你忠君,但現在,你該為自己考慮考慮了?”

  臣子抬頭,茫然問道:“為自己考慮什麽?”

  “是幹脆投了晉王,還是趁他沒打過來時往北逃?”朋友道,“我敢保證,現在百官腦子裏想的都是這些。”

  “怎……怎麽能逃呢?晉王是亂臣賊子,我們……我們身為朝廷官員,理應抵抗……”

  旁邊一位大人聽到他的話,冷哼一聲:“怎麽能逃?皇帝都逃了,我們憑什麽不能?都說忠君愛國,但皇帝他自己先跑了,棄咱們於不顧,還讓內侍瞞著我們。他不仁就別怪我們不義。”

  “就算如此,那也是皇帝,我們理應忠於他,你怎麽能生出這種想法?!”

  “哪有那麽多理所應當?”又有人加入他們的談話,“長寧郡主曾直指今上謀朝篡位害死先皇,照這麽說,那晉王才是正義之師呢。”

  “你們……你們怎能信她的話?你們之前不是口口聲聲說不信的嗎?”

  有人帶點同情地看他一眼:“之前誰敢說信她?不怕陛下跟你算賬?當了那麽多年官你怎麽還不清楚?不管我們心裏信不信,隻要說出口,就必須說不信。”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

  “不管他們是真的信今上篡位,還是隻是打算為他們接下來的行為找個合理的借口,”友人按住他的肩,“陛下已經逃了是事實,我們這些人,顯然都是他的棄子,不要再為陛下爭辯了,你得為自己考慮。”

  “他考慮什麽?”旁邊有個一向看不慣此人的官員冷哼一聲,“他既然比我們大家都正直忠君,那幹脆殉城啊。”

  “殉城?”迂腐官員茫然地重複了一遍。

  “你可別亂想!”他身邊的友人嚇了一跳,連忙勸道,“有些話我本來不想說,但你這樣我不得不說。我隻問你一句,你覺得今上是明君嗎?”

  “明君與否,需由後世評說,怎能由我判定?”

  友人了然地看著他:“你覺得他不是,這幾年,你一封又一封地上奏折,惹怒陛下也在所不惜,別人都說你迂腐,但我知道,你是希望他能聽取意見成為明君。”

  迂腐臣子低頭不語。

  友人又繼續道:“晉王是先帝之子,亦是皇位的正統繼承人。說句不好聽的,晉王才是先皇當繼承人培養出來的,今上根本沒接受過如何治國的教育。晉王登基,未嚐不是一代明君。”

  “如果他不是呢?”

  “是與不是,難道你不想親眼驗證?”友人問道,“若你殉城,全了的是你自己的名節,卻於國於百姓毫無益處。若你活下來,可以親眼見證晉王是否為明君。在他行差踏錯之時,你還可以像勸諫今上一樣勸諫他。”

  “陛下出兵時,討伐書是我寫的,晉王豈能容我?”

  “聽說過晉王打風州之事嗎?開戰前風州知州站在城頭大罵晉王不孝不悌,不守為臣之道。但晉王打下風州後,查明風州知州一向為官清明,便仍然讓他做知州,”友人安撫著,“如果這不是他故意沽名釣譽,而是真的不在意的話。那麽討伐書的事,他應該也不會計較。”

  話說到這個地步,迂腐臣子終於點了點頭:“放心,我不會選擇殉城。”

  友人鬆了口氣,旁邊聽到他這一席話的官員也若有所思,本來逃跑就不是他們想選擇的他們的根基、家財、宅邸、產業,都在京城。要逃跑的話,幾乎要舍棄大半。何況逃跑的日子,注定顛沛流離,還要家人們跟著吃苦……

  眾人左思右想,有幾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瞬,猜到選擇投晉王的官員,大概不會在少數。

  剛剛那人說得對啊,反正晉王亦是大啟皇室正統,他們效忠的仍然是皇室……他們內心安慰著自己。

  如果寧映寒聽到這段話,大概會覺得這位友人真是個人才。

  但她此時還沒有聽說這番話,她剛剛聽說皇帝棄城而逃之事。此事一傳出來,軍中一片嘩然。

  皇帝拋下百官,棄城而逃,不管放在哪朝哪代,都絕對不是個光彩的事件。看來這位一向重視聲名的帝王,在聲名和性命兩者中,還是選擇了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