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作者:酒千觴      更新:2020-08-15 13:11      字數:3138
  “好了, 別鬧了,”最後還是晉王打斷了他們的討論,“今夜好好休息, 養精蓄銳。明日攻禹城,萬萬不可輕敵。許將軍、映寒,你們二人分別領一小路人馬佯攻東西二門, 其餘將領隨本王領大隊人馬攻南門。”

  晉王發話了, 眾將領也逐漸停下議論, 認真聽他安排。

  “好了,李參將薛副將留下,其他人先去休息吧。”眾將之間配合早有默契, 晉王也未多說,點了兩位擅防守的將領留下分析禹城布防圖,就讓其他人先離開了。

  寧映寒披著漫天星光,踱步回了自己的帳篷。

  雪色早給她備好了熱水, 讓她洗去一天的風塵。

  “有你在身邊,的確方便得多。”寧映寒泡在木桶中,舒服地感歎道。

  “那以後就不要讓人把我打暈了帶走。”

  “唔……”寧映寒自知理虧, 立刻轉移話題, “對了,我今天見到魏語蓉魏姑娘了。”

  “魏姑娘?她還好嗎?”

  “她很好,她加入了枕龍衛, ”看著雪色驚訝的表情,寧映寒笑道,“她看起來……自由多了,和在京裏時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那真好。”雪色想著想著突然笑了笑。

  “你笑什麽?”

  “我隻是在想,郡主和在京裏時也不一樣了, ”雪色道,“在京城時,雖然郡主大部分時間也是笑著的,但那時候你身上背負的太多,遠沒有此時此刻來得自在。”

  寧映寒沒有接話。

  雪色繼續道:“如果郡主不需要背負那麽多,你本該是最逍遙自在的人。”

  “人生在世,誰沒有點推卸不了的責任呢?”寧映寒笑了,“所以,我一度很不理解當今皇帝,他明明就可以當一個自由自在的閑王,為什麽非要搶著要把天下這個重擔挑起來?”

  “郡主現在理解了?”

  “我長大後就懂了,”寧映寒語氣閑適,“很簡單的道理,他想要的不是責任,而是權力。隻是他忘了權力與責任是相輔相成的。隻想要權力,不想負責任,就會像現在這樣,有人會出來推翻他。”

  “很簡單的道理,卻總是有人不懂。”雪色感歎。

  “也許他本來是懂的,隻是手握天下權那麽多年,漸漸就忘了,”寧映寒也感歎道,“都說財帛動人心、英雄難過美人關,但其實,權力才是最腐蝕人的東西。”

  雪色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看著她:“那郡主又是為何一力把責任挑在肩上呢?”

  “雪色……”寧映寒的語氣柔和了些,“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真的不必。就算不扯那些大義,為了百姓為了給童學士那些人昭雪。就算隻是為了我自己和家人,我也要爭一爭。”

  “但郡主差點把自己的命搭了進去。”

  “當初我請楓翎助我時,她回答我富貴險中求,隻不過以我的情況,可能要換成自由險中求,”寧映寒歪頭看雪色,“如果我沒有這麽做,那麽我最好的結局是什麽呢?在帝王的監視下苟活一輩子?”

  雪色不語,顯然她知道寧映寒不會太喜歡這樣的日子。

  就算寧映寒在京裏,對上那些侯爺伯爺時亦從來沒吃過虧,也從來不落下風,但她怕的本就不是這些,她怕的是沒有自由。

  她有那麽華麗的翅膀,怎麽能一輩子被束縛?

  “人的一生裏,總有些事,是值得拿命去拚一拚的,”寧映寒笑道,“我很幸運,因為我沒有真的把命搭進去。”

  主仆二人靜靜對坐半晌,寧映寒沒有再解釋,因為她知道雪色是可以理解她的。

  果然,雪色再開口時,沒有再糾結於這個話題,而是說道:“對了,郡主,給我講講我離京後發生的事吧,重逢後我就一直想問的。”

  “好啊。”寧映寒爽快答應,她一向有講故事的天賦,一樁樁一件件娓娓道來,聽的雪色緊張不已。

  “那小指是蘇俊之的?”雪色聽到此節,驚訝地問道。

  “是啊,我後來托人打聽了一下,翰林院的人都知道蘇俊之走夜路時不小心遇到劫匪,因為身上沒什麽銀子,被惱羞成怒的劫匪斷去了一根手指。”

  雪色怔了怔:“皇帝還知道扯塊遮羞布。”

  “是啊,恐怕連蘇俊之自己,都以為隻是遇上了劫匪,”寧映寒搖搖頭,“皇帝的小心思,都用在這種事上麵了。”

  雪色唾棄皇帝所為的同時又有些忍俊不禁:“皇帝居然拿蘇俊之威脅您,我突然覺得蘇俊之有點冤是怎麽回事?”

  寧映寒點點頭,不得不認同這一句:“他確實挺冤。”

  “好在您那個時候離京了,不然過一段時間擺在您麵前的,會不會是蘇俊之的心肝、甚至頭顱?”

  如果她那個時候沒離京,可能就是她的心肝、甚至頭顱,被裝在木盒裏,送到晉王的軍帳中了。

  但這句話寧映寒隻是想想,並未出口,隻是笑道:“以陛下的心胸,大概會吧。”

  “想想還挺可怕的。”雪色有些不寒而栗。

  “是啊。”寧映寒隨口附和道。

  “這一次真的要感謝方姑娘和大長公主殿下了,”雪色歎道,“也多虧了郡主以往的善行,才有此福報。”

  冥冥之中,似乎環環相扣,若不是當初寧映寒幫助了流雲和方詩琪,那日也不會有人冒著生命危險助她逃離京城。

  就算已經出嫁,方詩琪在雪色眼裏似乎還是那個帶點古靈精怪的姑娘,提起她時,雪色習慣性地仍稱“姑娘”而非“夫人”。

  想起方詩琪,房間裏的氛圍似乎沉重了些,寧映寒歎了口氣:“多虧大長公主殿下的力保,方詩琪隻是被關入了天牢,希望她能撐到我軍破京城的那一天。”

  雪色感受到了她的沉重,轉開話題問道:“郡主聽說了嗎?雖然皇帝禁止官員們議論宮宴上發生的任何事,但您在宮宴上那一席話已經傳遍京城和京城周圍幾個城池了,怕是再過一段時間,就要傳遍天下了。”

  “如果早知如此,我會更謹慎地選擇我的措辭,”寧映寒笑了笑,“大家怎麽說?罵我欺君罔上,亂臣賊子?”

  雪色搖搖頭:“很多人都說您有勇氣,畢竟縱觀幾朝曆史,敢當麵把皇帝罵得體無完膚,最後還活下來了的人,就隻有您了。還有人感歎,原來女子也能有不輸男兒的勇氣。”

  “當然,罵你是亂臣賊子的聲音也還是有的。”雪色又補充了一句。

  寧映寒:“……”

  第二天一早,寧映寒整裝待發,玄衣白馬,卻是透出與從前的雍容華貴完全不一樣的風華。

  看的雪色都悄悄對馬上的她比了個大拇指。

  寧映寒對她笑了笑,縱馬而去。

  禹城西城門,聽聞寧映寒來叫陣,駙馬路霆好奇心起,非要去看看能領兵的女將是個什麽樣兒。

  寧映寒此人他是見過的,但他不信她能領兵,怕不是益州那邊來的消息傳著傳著就傳錯人了。

  禹城西城樓不算特別高,路霆憑借著良好的視力,依稀看清了寧映寒的臉,是本人沒錯啊,路霆困惑了。

  想了想,他又覺得是傳聞裏過分誇大了寧映寒的作用。除了那張美貌的臉,寧映寒還有什麽長處?如果益州真是被寧映寒打下來的,那益州知州也未免太廢物了些。

  因著宮宴上寧映寒暗指他是草包那一番話,路霆對她可沒什麽好感,自然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摩她。

  他在這邊對著寧映寒胡思亂想,一旁的副將提醒他小心敵人聲東擊西,都被他有些不耐煩地無視了。

  他對時不時就來提醒他的副將心生不滿。動不動就對我指手畫腳,到底我是將軍還是你是將軍?

  當然,他倒也不是自信心爆棚到覺得自己一定能打敗晉王大軍,事實上禹城之戰他根本不想來的。但太子和二皇子不願來前線皇帝不會真的把他們如何,他路霆又不是皇帝的兒子,自然享受不到這種待遇,接了聖旨就含淚趕到了禹城。

  不得不說,這一點上,他對自己的認知還是很清晰的。

  禹城一戰,最終以晉王再下一城告終,負責禹城指揮的主將路霆被生擒。

  皇帝終於坐不住了,他怎能不慌?縱觀前幾朝的曆史,最快的一次謀反成功也打了大半年,餘者甚至膠著上幾年的都有之,他本以為自己還有足夠的時間請良將出山,哪想到晉王大軍摧枯拉朽般,幾個月的工夫,就打到了禹城。

  禹城離京城已經不遠了,打下禹城,再過三個城池,晉王的兵馬就要到京城城門下了。

  幾個月前宮宴上他一句“亂臣賊子,何須朕紆尊降貴去談條件”言猶在耳,幾個月後的此時,他便向晉王提出了和談。

  作者有話要說:打了n章醬油的路駙馬終於有了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