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作者:酒千觴      更新:2020-08-15 13:11      字數:3428
  “和談個屁, 狗皇帝腦子被驢踢了吧?”聽說皇帝提出和談一事,晉王軍中有將士反應激烈。

  “老伍說話粗俗了些,”說話的人立刻被老伍瞪了一眼, “但理是這麽個理,和談是不可能和談的。”

  “就是,咱們辛辛苦苦幾個月, 眼看快打到京城了, 這時候提和談?開什麽玩笑?”

  眾人議論紛紛, 還是晉王站出來阻止了他們的群情激奮:“不妨先聽聽他要說什麽。”

  眾將秉持著對晉王的信任,最終安靜下來沒有對他的決策提出異議。

  他們這邊等著皇帝的所謂和談,卻是京城那邊和談的人選出了問題。

  太子和二皇子繼續著一貫作風, 死道友不死貧道,對於要上前線的事一概抵死不從、互相推諉,皇帝真有心砍了這兩個廢物,但到底是親兒子, 最終還是沒舍得。

  倒是三皇子在一旁賣乖弄巧,說自己願為父皇分憂。雖然他年紀太小根本去不得,但皇帝還是心懷甚慰, 摸著他的頭指桑罵槐地罵了一會兒其他兩個兒子。

  惹得太子和二皇子在一旁冷笑, 父皇的皇位都快沒了,你現在再怎麽討好裝相又有何用?

  皇帝罵了一通兩個兒子廢物,想起對手, 又氣不過地質問他們晉王的子女寧成淵和寧映寒都在戰場上相處和諧。怎麽就你們就不行?

  太子梗著脖子回了一句:“她寧映寒一個女子,又登不了皇位,寧成淵當然不會防著她了。”

  皇帝怔了怔,內心隱隱約約浮現起一條挑撥的毒計。

  罵完了兒子,還要發愁和談人選, 現在是己方求著對方和談,自然得派點有分量的人物,免得讓對方心生不滿。

  太子不肯去、二皇子不肯去、魏太師稱病連續數日未曾上朝,最終赴禹城和談的,居然是皇帝本人。

  禹城南門外,搭著一大片營帳,和談的地點就選在此處。

  皇帝神色陰沉地下了禦輦,帶著幾名太監和侍衛,邁進了一頂軍帳。

  軍帳前守著的晉王軍中士兵,甚至沒依照和談慣例讓他們解下兵器,想來是有恃無恐,根本不怕他們動手。

  進了軍帳,帝王愕然發現,在和談地點等著他的,居然是寧映寒。

  寧映寒仍舊那般美麗,看在皇帝眼裏也仍舊還是那麽討厭。

  看到她,意識到晉王居然派了一個女子來與自己堂堂帝王和談,皇帝的臉色更差了,這簡直是輕蔑與侮辱。他冷冷道:“你沒有資格與朕談判,叫晉王過來!”

  寧映寒聳聳肩,二話不說,起身就走。其幹脆利落的程度,讓皇帝都愣了一下,怎麽這個寧映寒突然這麽好說話了?

  然而在等了一炷香時間,也沒看到晉王的影子後,皇帝石化了。

  他這才反應過來寧映寒的意思叫晉王過來是不可能的,不想跟我談,那就徹底別談了。

  “朕倒要看看他們敢晾朕多久!”抱著這個想法,皇帝枯坐了近半個時辰。

  以他的脾氣,就算刻意壓抑,半個時辰也已經是他的極限了,皇帝立刻讓身邊的蘇禮去找晉王。

  蘇禮苦笑著,接下這費力不討好的差事,直奔營中最大的一間帳篷,卻撲了個空,晉王今日壓根不在營地。

  他無奈,向一旁的士兵打聽了郡主的帳篷,一路尋過去,見到了正坐在餐桌前的寧映寒。

  後者見到他倒是笑眼彎彎地打了個招呼:“蘇公公,好久不見。”

  蘇禮無奈:“郡主怎麽這個時候用餐?”

  “起來晚了,沒用早膳,”寧映寒答道,“本來談判打算速戰速決的,但正好陛下不想跟我談,我就先用個飯。”

  蘇禮真的很想立刻回去如實轉告皇帝,並晃著他的領子告訴他,看吧,覺得你很重要的隻有你自己而已,在寧映寒這裏,你還比不上一頓飯。

  蘇禮苦笑:“奴才是奉陛下之命過來尋人的。”

  “急什麽?蘇公公用過早膳了嗎?不嫌棄的話一起吃點?”寧映寒邀請。

  蘇禮瞄了一眼桌上的蟹黃包,頓時也覺得餓了,今早陛下起身後一直在發火,其他小太監被罵得灰頭土臉,蘇禮隻好親自上陣,忙得連早飯都沒顧上吃。

  但不管怎樣,跟隨陛下來談判,卻把陛下晾到一邊,自己跟敵人一起大吃大喝,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負責上菜的丫鬟又捧著一隻小托盤經過蘇禮身邊。鼻子裏嗅著蒸排骨的香氣,蘇禮拒絕地心猿意馬:“謝郡主好意,奴才用過早膳了。”

  此時卻已經有丫鬟為他添了碗筷,還在他麵前擺了一碗香氣撲鼻的小餛飩、一碗牛腩麵、一籠蟹黃包,似是讓他自由選擇。寧映寒抬頭看他:“就算蘇公公在這裏幹站著,我也要用完餐才會去見陛下,您自便。”

  蘇禮原地站了一會兒,最終破罐子破摔地坐了下來,拿起筷子。

  見他這般,寧映寒笑了起來,閑話家常般道:“公公似有清減?”

  蘇禮苦笑:“郡主會不知奴才為何清減?”

  “伴君如伴虎啊。”寧映寒感歎。

  蘇禮心下一凜,寧映寒自然是說中了,這段日子隨著晉王的大勝,皇帝越來越易怒。前段時間蘇禮的徒弟在禦書房當值,逢帝王問話,一句話沒接好,就被帝王命人拖下去打了五十大板。

  要不是蘇禮和太醫院有點交情,及時請了太醫過去,徒弟哪裏還有命在。

  當他徒弟那不過十六七歲的小太監哭著對他說師父對不起給你丟臉了的時候,蘇禮隻感覺到一陣深深的無奈。

  雖說他們這些做奴才的,不過是賤命一條,任由主子打殺的。但想起當年和老皇帝亦仆亦友的蘇沈河,蘇禮還是難免生出些大逆不道的想法感歎自己生不逢時,遇上了今上而非先皇。

  不過說起來,自己也在義父蘇沈河的指使下,給皇帝下過兩次套,倒也算不得十分忠誠。

  蘇禮這廂一邊用膳一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皇帝那邊愈加坐不住了,又派了個小太監出來尋人。

  小太監重複了一遍蘇禮的路線,最終摸到郡主營帳時,看見有吃有喝的蘇禮,整個人都傻掉了。

  “蘇……蘇……蘇公公……”

  “毛毛躁躁的做什麽?陛下怎麽說?”蘇禮吃了個八分飽,放下筷子。

  “陛下說……說……”小太監偷眼覷了覷寧映寒,欲言又止,顯然是皇帝說了些不好聽的,他不敢當著寧映寒的麵出口。

  看他快哭出來的樣子,已然用完餐的寧映寒起身:“那我就再走一趟吧。”

  她身後跟著蘇禮和小太監,闊步走到皇帝所在的營帳邊,一掀簾:“陛下準備好與我和談了嗎?”

  看她這架勢,要是皇帝回一句不談,她絕對立刻撂下簾子走人。

  皇帝被她這漫不經心的語氣氣得七竅生煙:“寧映寒,你怎敢對朕這般態度!”

  寧映寒反而被他問的怔了一怔:“我在京裏做階下囚的時候不就是這種態度,陛下還沒習慣嗎?”

  “你……”

  “我怎樣?說真的,我在京中命在旦夕的時候都沒有對你服軟,你為什麽會覺得如今情勢調轉下,我反而會對你客客氣氣?”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皇帝震怒,“別忘了,你那好父親還沒登基,朕還是名正言順的帝王!”

  “陛下如不打算好好說話,那就請回吧,”寧映寒毫不客氣地打算送客,“父王破城之日,我們皇城再見。”

  皇帝忍無可忍:“你們同意和談,就是為了騙朕過來羞辱一番嗎?!”

  “軍中的確有人這麽提議,”寧映寒想了想,誠實道,在氣得皇帝額頭青筋暴起之時又補充了一句,“但是父王覺得這樣做不太好,否決了。他說沒必要用這點小手段,他更想在戰場上堂堂正正地戰勝你。”

  “你把朕晾了半個多時辰,這還不叫羞辱嗎?”

  “我本沒有要羞辱你的意思,我甚至提前在這裏等你,是你認不清自己此時的地位,妄圖對我發號施令,”寧映寒笑了笑,“你這叫自取其辱。”

  皇帝被噎了一下,很想說“晉王派你來和談,本身就是對朕的羞辱”,但他也知道這句話出口,結果隻能是寧映寒再晾他半個時辰。

  寧映寒看著他變幻不定的神色:“陛下,你手裏現在又有什麽籌碼來與我和談呢?”

  皇帝閉了閉眼,似乎終於意識到此時兩方力量的懸殊,最終開口道:“你能做得了主嗎?”

  “可以。”

  “朕願意割讓大啟南十六州,做為晉王封地,換晉王退兵。”

  “我不接受。”皇帝說得艱難,寧映寒卻拒絕得痛快。

  “你不接受?你甚至連考慮都沒考慮過?!”

  “如果是你,你會考慮嗎?”寧映寒反問,“有得到整個天下的機會,為何要為了區區十六州放棄?”

  “但這樣名正言順,”皇帝的語氣怕是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就算晉王造反成功,他也是史書上的亂臣賊子。朕可以加碼到南二十州。”

  “不,陛下,若父王勝了,史書便由他書寫,史書上的亂臣賊子將會是你,而父王是那個撥亂反正的英雄,而且,”寧映寒笑了笑,“我隻在意身前事,不在意死後名。”

  “那我們就沒什麽可談的了。”皇帝起身,這個結果他其實並不意外,隻是總要試上一試。

  “唔,其實倒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談的了,路將軍你要不要贖回去?五十萬兩便宜賣你。”寧映寒的語氣,仿佛在菜市場上推銷豬肉。

  也許在她看來,路將軍確實還不如一頭豬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