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作者:十九瑤一瑤      更新:2020-08-15 01:38      字數:5924
  Day 16 21:00

  這天的晚餐吃的是全蟹宴。

  賀致遠訂了一間雅致的小包房,主菜九道,清蒸、水煮、焗烤、油炸、生食……各種吃法輪番來一遍,加上配菜、米飯、甜點與蟹湯鍋,林林總總一共擺了三十多隻碗碟。

  蟹腿與蟹鉗都是預先拆好的,以清水蒸煮,肉質雪白剔透,紅絲半裹,盛在縱向切開的紅殼子裏,拿筷子輕輕一挑就出來完整的一條,再蘸一點醋汁薑末,嚐起來原汁原味;烘烤的蟹肉則更酥嫩,絲縷分明,無需佐料,擠幾滴檸檬汁去腥,滋味極鮮極美。餘下的蟹黃與蟹膏被用作燉蛋、熬粥、焗豆腐的材料,各自有各自的去處。

  這家店把餐盤做成了大紅蟹殼的模樣,又把筷枕做成了小紅螃蟹的模樣。布布醉翁之意不在蟹,菜沒吃幾口,碟子倒是玩了半天,一會兒小紅螃蟹排排坐,一會兒大紅蟹殼壘高高,吃飯基本靠投喂。

  頌然舀起一勺金黃嫩滑的蛋羹,遞到布布嘴邊:“啊。”

  白蝦粒,綠菠菜,紅蟹肉,黑鬆露,薄薄的湯汁有濃鬱的鰹魚香。

  “啊嗚!”

  布布快樂地吃了下去,點點頭,滿足地“嗯”一聲,低頭繼續擺弄筷枕。頌然於是又舀起一勺蟹黃焗飯,米粒飽滿,柔軟噴香,鹹芝士在空中拉出一條條粘稠的奶絲:“啊。”

  “啊嗚!”

  布布張嘴吃掉,這回連頭也沒抬,眼珠子根本離不開小紅蟹。

  頌然還想再舀一勺玉子豆腐喂給他,卻被賀致遠攔住。賀致遠看著心不在焉的兒子,麵色不悅,冷冷地說:“你自己吃吧,少慣他。”

  “哦。”

  似乎是有點慣壞了。

  布布第一天來頌然家的時候,吃飯又乖又勤,讓他心疼了好久,結果現在……唉,都是他的錯,太不講原則了。

  “布布,布布。”頌然推了推沉迷玩樂的孩子,小聲通風報信,“別玩啦,專心吃飯,爸爸要生氣了。”

  什麽,爸爸要生氣了?!

  布布嚇得猛抬頭,一看賀致遠風雨欲來的臉色,立刻把小螃蟹甩開了十公分,正襟危坐,左手抓勺子,右手抓筷子,開始像模像樣地吃飯,還時不時撩起眼皮偷瞄兩下。

  賀致遠與頌然對視了一眼,同時笑了。

  飯後賀致遠負責結賬,頌然帶布布去衛生間處理了一下生理需求,然後洗手,烘幹,與爸爸匯合。

  三個人在商場裏散步,賀致遠隨口問:“接下來想幹什麽,看電影?”

  布布一指對麵的湯姆熊遊樂場:“拔拔,我想玩那個!”

  之前來這兒布布也提過同樣的要求,隻不過被賀致遠用理性而委婉的方式拒絕了。現在有頌然做靠山,二對一,小家夥底氣十足,再次勇敢爭取。這回賀致遠不僅同意了,還親自下場,撩起袖子陪他一塊兒玩。

  賀致遠將近一米九的個子,梳著大背頭,一派商界精英範,手裏卻拎倆木頭棒槌陪孩子玩太鼓達人,那畫麵怎麽看怎麽喜感。不少路人被吸引了注意力,都在旁邊駐足觀看。

  過了一會兒,賀致遠改陪頌然打桌上冰球,布布站在中間當裁判,慢慢就有人發覺這一家三口的性別不太對,開始用奇怪的目光審視他們。頌然被盯得渾身不自在,連續失分,賀致遠見狀,遞來一個鼓勵的眼神,安撫他:“沒事,專心打。”

  頌然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把周遭的圍觀者通通視作空氣。

  三人一路酣戰到九點,走出湯姆熊時每人懷裏都多了一隻公仔:布布的是閃電皮卡丘,頌然的是卷毛大胖丁,賀致遠的是毛圍脖伊布——都是賀先生憑借一己之力夾出來的,總共隻花了三枚遊戲幣。

  “我的爸爸超!厲!害!”

  布布難以抑製興奮的心情,走路橫著跳,活像一隻小螃蟹。兩位家長並肩走在後邊,頌然捏了捏胖丁的耳朵,對自己百夾百掉的運氣表示無奈,非常不服氣:“你夾娃娃水平這麽高,練了多久啊?”

  “沒練過。”賀致遠揚眉一笑,故意氣他,“我可能有新手光環吧。”

  回家路上,除了賀致遠這位習慣了高強度、長時間不斷運轉的加班狂人,頌然和布布都累了。

  布布左擁右抱三隻公仔,心滿意足,一上車就開始呼呼大睡。頌然努力堅持了十分鍾,終於在某個漫長的紅燈前敗下陣來,眼皮越垂越低,一歪腦袋睡了過去。賀致遠關掉廣播,調高溫度,扶他坐正一些,往他頸後塞了一隻U型記憶枕。

  銀灰色的英菲尼迪載著一家三口,平穩地往碧水灣居的方向駛去。

  頌然醒過來的時候,車子已經停下了,駕駛座空無一人,賀致遠不知去了哪兒。他困頓地揉了揉眼睛,打了一個悠長的嗬欠,勉強拾回來幾分清醒,扭頭看向窗外——街燈,店鋪,行人……還沒到碧水灣居。

  他們停在了一條陌生的馬路邊,不遠處懸著全家便利店的招牌,綠色與白色在黑夜裏淺得明晃晃、亮閃閃,叫人睜不開眼。

  頌然看向後座,布布還老實地綁在兒童座椅裏,隻是表情不太對:懷抱胖丁,一雙眼睛炯炯有神,迸射出了如狼似虎的光芒。

  “爸爸呢,他人去哪兒了?”

  頌然問。

  布布伸手一指全家的大招牌:“給我買冰激淩去啦!”

  “……”

  大晚上吃冰激淩,這都什麽壞習慣啊!

  頌然有氣無力地靠回座位上,抱臂抿嘴,一記白眼翻到了車頂:還說我慣孩子,我再慣,也不至於九十點鍾給他喂冰激淩。

  不一會兒賀致遠回來,打開車門,果真遞給布布一盒八喜:“香草口味的,喜歡嗎?”

  “喜歡!”

  布布接過冰激淩,撕掉塑料膜,用小勺子大快朵頤起來。

  賀致遠回到駕駛座,把一隻印有全家logo的塑料袋扔進了頌然懷裏:“剩下是給你的,橙子味和草莓味,兩種隨你挑。”

  “不要。”

  頌然果斷拒絕。

  賀致遠係好安全帶,發動了汽車:“為什麽不要?”

  “大晚上的,要才奇怪吧?”頌然掃了一眼手表,咕噥道,“都十點了,回去洗洗就該睡了,你還專門買這個,怎麽想的啊?”

  賀致遠的理由很簡單:“家裏沒存貨了。”

  頌然簡直無語:“那,那你就不能明天白天再買嗎?多等一晚又不會餓死。”

  “會餓死。”賀致遠坦誠地說,“多等一小時都會餓死。”

  “……”

  頌然忍不住腹誹:奇了怪了,之前怎麽沒看出你是個嗜甜如命的人?

  賀致遠勾唇笑了笑,稍稍靠過來,悄聲道:“頌然,還是說,你的意思其實是……我們不用它也可以?”

  他這話說得相當古怪,沒頭沒尾,還莫名其妙曖昧得要命。頌然拐不過彎,好一會兒才察覺到有點不對,匆忙打開了膝上的塑料袋。

  這一看,臉色頓時漲成了豬肝紅。

  螺紋凸點熱感保險套,大號十二隻裝,整整兩盒,一盒橙子味,一盒草莓味,附帶一瓶潤滑液。

  “你!”

  他盯著包裝上赤裸裸的幾個大字,羞憤交加,再抬頭一看賀致遠,這男人臉上滿是根本無意遮掩的惡劣笑容,當即就氣急敗壞地在他胳膊上狠掐了一把:“你這人怎麽又!這!樣!啊?!”

  賀先生心情愉悅,一路調戲著頌然回了家。起初還顧忌車裏有個布布,沒敢太放肆,大體稱得上委婉而隱晦,等布布吃完冰激淩呼呼大睡過去,立刻明目張膽起來,儼然一頭衣冠楚楚卻利齒外露的色狼。

  頌然以前沒少隔著電話被調戲,但當麵被調戲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漲紅了臉,摟著一袋子五彩斑斕的杜蕾斯,從牙縫裏一個一個往外擠字兒:“我……我會報複的。”

  “我很期待。”

  賀致遠樂在其中,將之視為情趣的一種,完全沒當回事兒,於是胳膊又挨了好幾下。

  等他們回到碧水灣居,布布已經睡得上下兩片眼皮子粘一塊兒了,不劈一道驚雷估計都不帶動彈的。夜深風涼,一開車門就有冷風拚命往裏鑽。夫夫倆配合默契,賀致遠先把布布抱出來,讓他趴在自己肩頭繼續睡覺,頌然則撈起搭在後座的西裝外套,飛速給布布蓋上了。

  他們乘電梯上了十二層,過道明亮,A室的花栗鼠門毯與B室的灰色方毯遙遙相對。

  賀致遠掏鑰匙開了8012B的鎖,正欲推門而入,後背被輕輕戳了一下。

  他回過頭:“怎麽了?”

  “呃,那個……賀先生。”頌然撓撓頭,挺拘謹地說,“歡,歡迎回家。”

  這四個字,他一直想找機會說出口。

  賀致遠溫和地笑了。

  他抱著布布推門進去,打開了玄關燈。白蠶繭小Q熱情地閃著藍光過來迎接,指示燈如同海浪起伏,從左邊一溜兒亮到了右邊。

  “別動。”賀致遠小聲提醒頌然,接著往裏走了幾步,轉過身,站在8012B的客廳裏,微笑著向他伸出了一隻手,“頌然,歡迎回家。”

  這是截然不同的含義,代表著正式的接納。

  頌然望著他們,眼眶有一點濕潤。某種能抵擋一切風雨的寧靜力量驟然降臨在他心裏,平和而滿足,如同寒潮裏的一股暖流,籠罩了他的身體。

  小Q發出一聲清亮的鳴叫,藍光轉綠,指示燈呼吸片刻,再次恢複成了柔和的海藍。

  頌然第一次見到綠光,忍不住問:“它怎麽了?”

  “它添加了一個新的家庭成員。”賀致遠回答,“以後,它就認得你,也會保護你了。”

  像是為了應證這句話,小Q原地旋轉了一圈,顯得前所未有地可愛。

  頌然將自己的手交給賀致遠,第一次以家人的身份踏入了8012B,友好地向小Q打了聲招呼。

  夜晚十點半,頌然抱著布布走出了浴室。小孩兒還沒醒,迷迷糊糊在睡夢中洗了澡、擦了頭發、換了睡衣,被放入鬆軟的被窩裏。浴室水汽充足,蒸得一張小臉紅撲撲的,這會兒睫毛上還掛著幾粒水珠,正隨著未知的夢境而微微顫動。

  寶貝,今晚沒有哥哥陪你睡,你一個人要乖乖的。

  “晚安。”

  頌然親了親布布,關掉床頭的橘色小燈,起身走出了臥室。

  剛關好房門,他猛然被一股力道拽到牆邊,緊接著一具火燙的身體就壓了上來。賀致遠低頭盯他,眼神深沉而熾熱,就像一簇埋在木炭下的火星,將將燒起,才零星幾點耀眼的鮮紅,溫度已經灼人。

  這是要略過所有鋪墊,直接宣告開始的意思。

  頌然沒想到賀先生會比自己更急切,幾乎被那一個引火的眼神懾住。刹那間體溫攀升,羞恥心焚盡,他聽到了身體被點燃的聲音。

  劈啪。

  清晰的,炸開在神經深處。

  也不知受什麽驅使,他主動伸出一隻手勾住了賀致遠的脖子,另一隻手慢慢撫上對方結實的胸肌,五指勾起,隔著一層昂貴的黑色麵料又揉又抓,就像貓咪調皮的爪子。

  “賀先生,你喜歡貓嗎?”

  他輕聲問。

  真是一個出乎意料的問題。

  賀致遠低笑起來,望著懷裏的“小妖精”,嗓音異常沙啞:“當然喜歡。”

  “那,假設你的貓現在餓了……”頌然撩了撩眼皮,仰起頭,眼角浮著一抹曖昧的淡紅,“你舍得不喂飽它嗎?”

  “當然不舍得。”

  賀致遠呼吸頓急,大掌托住頌然的後頸,迫不及待地俯身吻了下去。

  就在這一秒,撫摸他胸口的那隻手突然發力,趁他無意戒備,一下子將他推開了一個身位遠。

  “頌然?!”

  賀致遠一臉錯愕。

  “我也不舍得。”頌然狡黠一笑,敏捷地竄出去五步遠,“布兜兜餓了快一晚上了,連螃蟹渣都沒吃著,我先回去喂個貓,你自己……嗯,努力忍著吧。”

  說著,他指了指賀致遠明顯隆起的褲襠,轉身飛快奔向門口,穿著拖鞋就溜到自己家去了。

  賀致遠靠在8012A門外,一邊打量這間布布住了半個月的房子,一邊等著頌然慢悠悠喂貓,臉色越來越陰沉。一腔熱情狠遭戲弄,情欲半路淤塞,好比鼻子一直在發癢,要命的噴嚏卻死活打不出來,迅速燃成了散不去的怒火。

  幼稚的報複。

  待會別哭。

  他眯起眼睛看頌然,褲襠依舊鼓脹。

  剛才本來已經軟了點,可頌然喂貓時一蹲下身,露出T恤底下白皙的一截腰,還有若隱若現的股溝,他的性器立刻像打了雞血一樣亢奮,硬得西褲都快管不住。

  兩分鍾過後,布兜兜有滋有味吃完了宵夜,開始勤快地舔爪洗臉,頌然還一動不動地蹲在那兒。

  賀致遠冷然一笑——這就是典型的頭腦發熱式報複,縮頭烏龜式膽慫。

  “貓喂飽了,我還餓著呢。”他揚手敲了敲門板,催促頌然麵對現實,“寶貝兒,什麽時候來我?”

  頌然這才慢吞吞站起來,慢吞吞轉過身,手指攥緊了T恤下擺,低著頭慢吞吞走到賀致遠麵前,猶豫著伸出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將臉埋進了火熱的頸窩裏。

  “我錯了,賀先生,我……啊!”

  頌然想道歉,卻被一把掐住腰,重重推到了走廊牆邊。賀致遠再度欺壓上來,含住他柔軟的耳垂,低聲笑道:“就兩盒套子的事,值得你記恨到現在,嗯?怎麽這麽幼稚,還這麽的……可愛?”

  “唔!”

  耳朵是頌然的敏感帶之一,他性經驗為零,自己都不知道碰哪兒會爽,被賀致遠這麽冷不丁含了一下,再加上耳邊渾厚的低音,當即雞皮疙瘩掉一地,渾身直哆嗦。

  “別,別碰了!”頌然驚慌地避開,紅著臉說,“我,我喂你就是了……”

  “說說看,準備拿什麽喂我?”

  賀致遠下身用力一頂,怒張的性器正好硬邦邦戳在頌然的小腹上。頌然隔著褲子感覺到那駭人的硬度和熱度,臉頰脖子立馬一片緋紅,短短三個字磕巴了半天:“小……小……小餛飩。”

  “小餛飩?”

  倒是個挺有意思的指代,生活氣息十足。

  賀致遠追問:“寶貝,打算怎麽讓我吃?”

  頌然麵紅耳赤:“你想怎麽吃,就……就怎麽吃。”

  “那麽,我們先燒一鍋熱水,等餛飩熟透了,就一口一口咬開皮子,露出肉餡,再一口一口吞掉肉餡,把弄出來的湯汁也舔幹淨,最後一起洗碗……你覺得怎麽樣?”

  “……”

  從洗澡到清理,竟然每一個步驟都點齊了。

  流氓。

  以後還叫人怎麽正經吃餛飩啊?

  頌然羞恥得渾身發燙,垂著眼皮回答:“好。”

  賀致遠又問:“喜歡用哪口鍋煮餛飩?你家的鍋,還是我家的鍋?”

  頌然:“隨……隨你。”

  賀致遠心念一動,望向了客廳裏的淺色係布藝沙發——那是頌然曾在電話裏自慰過的地方,當時頌然的喘息聲甜膩而誘人,撩得他在大洋彼岸近乎失態。他感到一陣奇特的癢意,忽然極其想與頌然在這張沙發上做愛,便做了決定:“用你家的。”

  “嗯。”

  頌然點了點頭。

  他產生了強烈的生理反應,陰莖被緊縛在牛仔褲裏,勃起到脹痛難忍的地步。賀致遠擁抱著他,手指沿著背後脊椎一截一截往下摸,摸到臀部,手掌便隔著褲子包裹住臀肉,用力往胯間按去,試圖通過摩擦緩解一些燥熱。

  也許是太久沒有大聲說話,走廊的聲控燈熄滅了。

  一側明,一側暗,將男人的輪廓勾勒分明——眉骨、鼻梁、下頜、喉結,麵部線條棱角清晰,還帶著一點性感的粗獷。

  是他最喜歡的樣子。

  頌然癡迷地望著賀致遠,伸出手,用指尖一寸一寸撫過了那條微燙的棱線。碰到喉結時,賀致遠忽然吞咽了一下,那凸出卻不尖銳的軟骨滑過頌然敏感的指腹,霎時激起了一股毀天滅地的欲望。

  他觸電般縮回手,眼底潮氣氤氳。

  那一刻他們產生了難以言喻的默契——賀致遠托著頌然屁股的手使勁往上一提,頌然借力一躍,兩條腿緊緊盤繞在他腰後,整個人都掛在了他身上。

  “我改主意了,我們去……去你的房間……”

  頌然用左肘勾住賀致遠的脖子,右手摸索到前襟處,胡亂地解開他的襯衣紐扣,同時湊上前,熱切地親吻他的臉頰與嘴唇,懇求道:“賀先生,請你……在你的床上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