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 51 章
作者:蓬萊客      更新:2020-08-14 08:47      字數:6653
  晉江文學城歡迎您  蕭永嘉的心, 緊緊地扭成了一團。

  她的女兒呀,從身上掉落下來的這一塊肉, 養到現在, 十六年間, 何曾遭到這樣五雷轟頂般的驚嚇?又何曾受到過這樣的羞辱和委屈?

  從覆舟山下來後,這一路, 心中所積聚出來的所有的憤怒,在這一刻, 達到了巔峰。

  縱然希望渺茫, 可是做母親的, 就這樣認下這樁荒唐的婚姻, 讓一個從前根本就不知道在哪個泥塘裏打滾的武夫就這樣糟蹋了自己的嬌嬌女兒, 她怎肯?

  蕭永嘉壓下心底所有的情緒,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轉頭對阿菊道:“送阿彌回屋去!我去個地方!”

  她鬆開了女兒的手,轉身便走。

  “阿娘, 你去哪裏?”

  洛神追上去問。

  “阿娘去去就來!你莫多想,先回屋去!”

  蕭永嘉未回頭, 匆匆而去。

  “阿娘!我知道, 你是要去找阿舅。可是今天的事都這樣了, 阿舅還能幫我們嗎?”

  洛神的聲音滿是遲疑。

  她知道阿舅對自己很好。聽說在她出生後的第二年,阿舅剛做皇帝不久, 就要封她為郡主。隻是阿耶當時極力辭謝, 這事才作罷了。

  這些年間, 阿舅時常接她入宮,宮裏有什麽新巧玩意兒,她必是第一個有的。逢年過節,更不忘賞賜給她各種各樣的奇珍異寶。

  但是這回,阿耶都公開考校那個李穆和陸家大兄了。

  洛神知道阿耶,倘若事情不是到了不能私下解決的地步,涉及自己的婚姻,阿耶絕不會如此貿然行事。

  可見阿耶,已被逼得沒辦法了。

  洛神今早雖然沒有親眼看到現場,卻也能想象,覆舟山上上下,有多少人,上從皇室、士族,下到平民百姓,親眼目睹了這場考校。

  現在結果出來了,眾目睽睽之下,李穆勝了。

  就算阿舅是皇帝,就算他對自己再好,難道還能幫自己在天下人麵前反悔不成?

  蕭永嘉停下腳步,轉頭,看見女兒眼中閃爍的水光,心如刀割。

  “阿菊,你陪著阿彌!”

  她提起嗓門道了一聲,轉身去了。

  ……

  李穆在今日覆舟山的考校中勝了陸家長公子,按照先前的約定,高相公要將女兒下嫁給他。

  這個消息,如同旋風一樣,覆舟山的考校才結束不久,就刮到了城裏。

  到處都在瘋傳著。水井邊,街巷口,販夫走卒,引車賣漿,幾乎人人都在談論。

  蕭永嘉趕去台城的路上,人坐在牛車裏,一路之上,耳中不斷飄入來自道旁的這種議論之聲,幾乎咬碎銀牙。到台城後,穿過大司馬門,徑直入了皇宮,往興平帝平日所居的長安宮而去。

  統領皇宮守衛和郎官的郎中令孫衝剛護送皇帝回了宮,遠遠看見長公主行來,麵色不善,急忙親自迎上,將她引入外殿。

  蕭永嘉道要見皇帝。

  孫衝陪笑道:“長公主請在此稍候。陛下方才回宮,尚在更衣,容臣先去通報一聲。”

  興平帝這兩年身體不大好,從覆舟山回來,精神一放鬆,人便感到乏力,屏退了左右,正想著心事,忽聽長公主來了,立刻猜到了她的目的,一時有些心虛,遲疑了下,吩咐道:“說朕吹了風,有些頭疼,吃了藥,剛睡了下去。叫阿姊可先回去,朕醒來,便傳她。”

  孫衝知皇帝不敢去見長公主,出來將話重複了一遍。

  蕭永嘉忍住氣:“我家中也無事,就不回了,在這裏等陛下醒!”

  長公主自己不走,再給孫衝十個膽,他也不敢強行攆人,隻好賠著笑,自己在一旁守著,朝宮人暗使眼色,命宮人進去再遞消息。

  蕭永嘉裝作沒看見,上了坐榻,挺直腰背,麵向著通往內殿的那扇門,坐等皇帝出來。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卻不是皇帝從裏頭出來,而是當今的許皇後,在宮人的伴駕下,從殿外入了。

  蕭永嘉和許皇後的關係,多年來一直冷淡。皇後來了,近旁的孫衝和宮人都迎去見禮,蕭永嘉卻不過點了點頭而已。

  許皇後眼底掠過一絲惱恨,臉上卻帶著笑,主動上去,坐到對麵:“長公主,這兩年少見你進宮,聽說還一直自個兒居於白鷺洲上,一向可好?這回入城,想必也是為了阿彌的婚事吧?我方才也聽說了,陸家長公子惜敗於李穆,想來,高相公是要秉守諾言,下嫁阿彌吧?”

  她歎了口氣,臉上露出同情之色。

  “那個李穆,出身低微,確實配不上阿彌,這婚事,阿彌委屈了。但事已至此,你也隻能想開些。李穆畢竟舍命救過六郎。我又聽說,也是當日高相公親口許下的諾言。今日此事,也算是天意吧!何況,這個李穆,我聽聞人才武功,也算是拔尖,等他做了長公主的女婿,陛下愛屋及烏,自然也會多加提拔。有高相公和陛下護著,誰敢說一聲不好……”

  “我呸!狗屁的天意!”

  一直沉默著的蕭永嘉柳眉倒豎,突然拍案而起,竟罵起了俚俗之語。

  “許氏,你當我不知?這事若不是你許家從中煽風點火,會弄成今日這樣?你口口聲聲聽說,聽說,倒都是哪裏來的聽說?我沒去尋你的晦氣,已是給你臉了,你竟還敢到我跟前賣乖?”

  她掃了眼許皇後的臉,冷笑:“麵臉如盆。難怪!好大一張臉!”

  這些年間,兩人關係雖冷淡,但蕭永嘉這樣發怒,當眾叱罵諷刺許氏,卻還是頭回。

  許皇後的一張圓臉迅速漲得通紅,也站了起來,指著蕭永嘉:“長公主,你這是何意?我是怕你難過,特意過來,好心好意勸你幾句。你倒好,衝著我發脾氣?此事又和我許家有何關係?”

  她亦冷笑:“陛下怕是不願見你,你還是回吧!”

  蕭永嘉鼻孔裏哼了一聲:“陛下便是不願見我,我也是他的長姐!這皇宮,還沒有我蕭永嘉進不去的地方!”

  她一把推開跟前的宮人,咚咚腳步聲中,大步入了內殿,不見皇帝人影,怒問邊上的內侍:“陛下呢?”

  內侍抖抖索索:“陛下……方才出去了……”

  蕭永嘉環顧一圈,來到一束垂於立柱側的帳幕前,猛地一邊拉開。

  興平帝正躲在後頭,以袖遮麵,見被發現,隻好放下衣袖,慢慢地回過臉來,露出尷尬的笑:“阿姊,你何時來的?都怪那些人!未及時告知朕,叫阿姊久等了……”

  蕭永嘉原本滿臉怒容,怔怔地看了皇帝片刻,眼圈卻慢慢泛紅,忽然流下了眼淚。

  “阿胡!”她喚著皇帝的乳名,聲音顫抖。

  “我知你不願見我,可是阿彌是你的親外甥女,難道你真的忍心要將她嫁入庶族,從此叫她被人譏笑,一輩子也抬不起頭來?”

  興平帝見蕭永嘉竟落淚,頓時慌了,忙雙手扶著,將她讓到榻上,連聲賠罪:“阿姊,你莫多心,怎會是朕要將她下嫁?實在是當日,此事鬧到了朕的麵前,朕無可奈何。何況今日,你也在的,結果如何,你都瞧見了。朕便是有心,也是無力啊——”

  他連聲歎氣。

  蕭永嘉抹去眼淚,凝視著皇帝,半晌,沒再開口說一句話。

  皇帝被她看得漸漸心裏發毛,微微咳了一聲:“阿姊,你為何如此看朕?”

  “陛下,我知道這幾年,你對阿彌父親頗有忌憚。怕你為難,宮中我也不大來了。今日為女兒,我厚著臉皮,又入了宮。既來了,有些話,便和你直說。我也不知到底是否有人在你耳旁說了什麽,或是你自己想了什麽。但阿彌父親是何等之人,我再清楚不過!年輕時,他一心北伐,想為我大虞光複兩都,奈何天不從人願,功敗垂成。這些年,我知他心中始終抱憾,卻依然竭盡所能輔佐陛下,不久前又率我大虞將士擊敗北夏,保住了江北的緩衝之地。我不敢說他沒有半分私心,但他對陛下,對大虞,可謂是竭忠盡節,盡到了人臣之本分!這些年來,他哪一日不是如履薄冰,如臨深淵?唯恐一個不好,引來陛下猜忌。公德如此,私德更是不愧屋漏。一件家中內裏衣裳,四五年了還在穿!試問當今朝廷,誰能做到他這般地步?偏偏樹大招風,高氏本就為士族首望,如今又添新功,不但招致別家暗妒,陛下有所思慮,也是人之常情。陛下不厚封,也就罷了,為何還要看著有心之人從旁推波助瀾,忍心陷我女兒至此地步?她若一生不幸,這與殺了我又有何異?”

  蕭永嘉說著,又潸然淚下,竟雙膝並跪,朝著對麵的皇帝,叩頭下去。

  興平帝麵紅耳赤,要扶她起來,蕭永嘉不起,興平帝無可奈何,不顧內侍和許皇後在側,竟對跪下去,垂淚道:“阿姊,怪朕不好!當時沒阻攔成,隻是如今木已成舟,天下人都知道了,朕便是皇帝,怕也是無能為力啊!”

  “陛下,阿姊知你為難,並非要你強行毀約。這些年來,阿姊沒求過你什麽,這回為了女兒,求陛下,再不要聽人挑唆,催促阿彌成婚。她驟然知曉此事,本就傷心欲絕,若再被逼著成婚,我怕……怕她一時會想不開……”

  蕭永嘉淚如雨下。

  皇帝滿頭大汗:“好,好,朕答應你!朕不催婚!阿姊你先起來!”

  “陛下,高相公求見——”

  殿外宮人忽然高聲傳報。

  “快傳!”

  皇帝如聞救星,忙命傳入。

  ……

  高嶠終於擺脫了人,心情沉重地回了家,得知蕭永嘉已經入宮,怕她鬧起來,顧不得安慰女兒,匆匆忙忙先趕了過來。

  他入內,見妻子立在那裏,眼皮紅紅的,還帶著些浮腫,仿佛剛哭過的樣子,神色卻異常冰冷,從他進來後,看都沒看過來一眼。

  倒是皇帝,一頭的汗,見自己來了,似乎鬆了口氣的樣子。一時也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麽,拜見過皇帝和勉強帶著笑臉的皇後許氏,遲疑了下,看向一旁的蕭永嘉:“臣是聽家人稱,長公主入宮,故特意來接她……”

  “多謝陛下方才允諾。清河代阿彌謝過阿舅!先告退了。”

  長公主突然打斷了高嶠,向皇帝行了辭禮,轉身便走了出去。

  興平帝撇下一旁臉色發青的許皇後,親自送她出去。

  高嶠有些摸不著頭腦,隻好先跟了出來。

  出長安宮,興平帝命孫衝代自己送二人出台城。

  蕭永嘉轉身便去。

  高嶠默默隨著同行。

  蕭永嘉走得很快,目不斜視,走到台城大門外,已微微喘息。

  等在那裏的高七見家主出來了,忙催車來迎。

  高嶠伸手,想扶蕭永嘉上去。

  蕭永嘉寒著臉,避開了他的手,也不用隨從相扶,自己登上牛車,彎腰鑽入,“蓬”的一聲,門便閉了。

  高七偷偷覷了家主一眼,催人趕車先去。

  高嶠立在那裏,望著蕭永嘉的車漸漸遠去,眉頭緊鎖,壓下心中的煩亂,也跟了上去。

  陸柬之率先抵達,取弓箭,到了引射處,凝立片刻,隨後搭箭上弦,拉弓,張成了滿月的形狀。

  弓梢兩側的榫頭,因吃足了他雙臂所發的力道,不勝負荷,漸漸發出輕微的格格震顫之聲。

  就在那張弓弦繃得下一刻仿佛就要斷裂之時,他倏地鬆開了緊緊扣著箭杆的拇指。

  箭瞬間掙脫束縛,離弦而去,如閃電般筆直向前,嘶嘶破空,就在眨眼之間,“噗”的一聲,不偏不倚,釘入了對麵那張靶子中心的錢孔裏。

  一箭中的!

  非但如此,這整個過程中,他射箭的動作,無論是穩弓,還是瞄準,也如流水般一氣嗬成,沒有分毫的凝滯,可謂是優美至極!

  對麵的守靶人,上前檢視,以旗幟表示過關。

  頃刻間,靶場裏爆發出了一陣叫好之聲。

  圍觀之人,除了高、陸兩家的門生弟子或是交好之外,就是那些平日和這兩家有所不和的,此刻親眼見識了陸柬之的弓射,也不得不服。

  陸氏長子,果然名不虛傳。

  身後靶場裏的那片喝彩聲依然此起彼伏,陸柬之卻仿佛絲毫沒有入耳。

  他放下弓箭,抬頭望了眼第三關,也就是清辯場的方向,邁步疾奔而去。

  隻是,才奔出去十來步路,他的耳畔,忽然間安靜了下來。

  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仿佛身後靶場這幾百個人的咽喉,就在這一刹那,突然被一隻巨手給掐住了。

  集體消音!

  陸柬之下意識停住腳步,轉過了頭。

  李穆緊隨他也到了。

  不但如此,就在自己才奔出不過十來步路的這短暫譬如眨眼的功夫之間,他已放出了箭。

  他那列射道盡頭的靶心錢孔之中,深深地,也已釘入了一支箭。

  箭杆伴著尚未消盡的餘力,還在微微地快速震顫著。

  陸柬之仿佛聽到了它發出的那種特殊的嗡嗡顫音。

  片刻前還充斥著喝彩之聲的靶場,隨著李穆的現身和他射出的那一箭,靜默了下來。

  幾乎沒有人看清李穆是如何搭弓放箭,那箭便已離弦而出。

  非但快,力道更是猶如挾了萬鈞雷霆,隱隱含著殺氣。

  或許是沒來得及反應,也或許,是在這樣猝不及防的情況之下,他們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否該為射出了如此一箭的李穆同樣地送上一聲喝彩,還是應當視而不見,這才會出現如此戲劇性的一幕吧。

  ……

  這種在沙場亂陣間練就的殺人箭和士族子弟從小練習而得的引以為傲的精妙箭法,是有著本質區別的。

  在殺紅眼的戰場裏,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能讓一個弓.弩手做到總能以最好的角度放出自己的箭。

  除了盡量穩、準、狠,沒有別的生存法則。

  所以那些身經百戰最後還能活著的弓.弩手,無不是殺人的利器。

  他們的身法或許並不美妙,動作更不能叫人賞心悅目。但能在最短的時間裏,射出最精準,最具威力的奪命之箭,這就是他們每次賴以從戰場上活著下來的唯一法子。

  李穆在投軍的最初幾年裏,做過為時不短的弓.弩手。

  他曾是最出色的弓.弩手之一。

  ……

  幾乎不過是一來一回之間,李穆便放下了弓箭。

  沒有片刻的猶豫,他轉過身,就往虎山的方向而去。

  陸柬之望著他去往虎山的背影,目光凝滯,臉上露出一絲恍惚般的神色。

  片刻後,他突然轉身,竟也朝著那個方向,疾步追了上去。

  兩個人,一前一後,攀援抵達了虎山的所在。

  這個消息,迅速就被傳到了觀景台上。

  兩人的第二關,也算是相平。

  但不知陸柬之如何做想,在最後一關,竟棄了清談,選擇和李穆同往虎山。

  這一結果,著實叫人意外。

  陸光對兒子的選擇,顯然,事先也是完全沒有任何的準備。

  他似乎很是吃驚,並且,應該也有些不悅。但很快,就掩飾住了自己的情緒,正襟危坐,神色嚴肅。

  高嶠望著虎山的方向,眉頭緊鎖。其餘人則議論著,紛紛站了起來,不停地張望,好奇地等待著最後的結果。

  ……

  虎山名“山”,實則是一個山腹內天然形成的洞穴。從前裏麵關著用來相互廝殺格鬥以取悅貴族的猛獸。後來被廢棄,但名字一直保留了下來。

  而今日,這裏重被啟用。

  第三關的阻攔,就是一隻被困在洞穴裏的猛虎。

  這隻猛虎,不但經曆過多場的同類廝殺,稱霸至今,而且,最近這三天,都不曾被喂飽過。

  凶悍地步,可想而知。

  虎穴位於下方一個凹陷進去的深洞裏。入口處山壁陡峭,但怪石嶙峋,可借力攀援上下。洞內光線昏暗,人站在洞口,無法看到洞穴深處的景象,隻能隱隱聽到陣陣沉悶的虎嘯之聲,不斷地傳了上來。

  洞穴口,站著一個馴獸人,高鼻藍眼,是個胡人。看見李穆和陸柬之一道出現在了這一關口,迎了上來,躬身說:“猛虎就在下方洞穴之中。奴這裏是入口,出口在西側。二位郎君須從此處進,西口出,方算通過,途中遇虎,可殺,可不殺,悉聽尊便。若有郎君中途不敵,可返回敲擊洞壁,奴守在此處,聽到,便放下繩梯,助郎君上來。”

  馴獸人又指著一個兵器架,說:“此為防身所用,二位郎君,請取用。”

  架子上隻橫放了兩根長棍,別無它物。

  陸柬之和李穆各自取了一根,手腳並用,攀著山壁,下了洞穴。

  要想從這裏去往對麵的出口,就隻能沿著洞穴的地勢前行,而洞穴卻宛如鑿在山腹中間的一條洞道,越往深處,越是低矮狹窄。

  最窄的腹地之處,寬度勘勘隻容雙馬並排通過而已。

  空間本就騰挪有限,加上惡虎擋道,手中唯一的防身武器,又隻有一根長棍,殺傷力有限。

  洞道的東西口子,雖距離不長,但這一關的艱難程度,可想而知。

  陸柬之和李穆各自持著長棍,一左一右,朝著山洞深處,慢慢走去。

  沿著洞壁,雖然每隔一段距離,便插了一把火炬照明,但下到深處,光線依然昏暗,火光將兩人身影映照在洞壁之上,影影綽綽,還沒前行幾步,忽然,對麵深處,迎麵撲來了一陣帶著腥惡之氣的涼風。

  接著,黑影一晃,一隻猛虎突然從昏暗中跳了出來,擋住了兩人的去路。

  這是一隻體型巨大的成年公虎,異常強壯,虎目發出瑩瑩的兩點綠光,十分瘮人。

  饑餓令它變得異常的焦躁和興奮。

  它盯著突然出現在麵前的兩個不速之客,眼中綠光閃爍,嘴角不住流著口涎,一邊低低地咆哮著,一邊不停地走來走去,仿佛一時還沒決定,先去攻擊哪個。

  一虎雙人,就這樣對對峙了片刻。

  李穆慢慢地伸出手中長棍,敲了敲身側的洞壁,發出清脆的撲撲兩聲。

  惡虎被吸引了注意力,朝著他的方向,猛地撲了過來。

  李穆不動,就在快要撲到麵前的時候,就地一滾,閃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