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好事啊，小狗蛋怎麽想的？”聞人紅輕笑著問：“你要是能考上個舉人，我再見你可要叫聲老爺了，以後再去會試，殿試，說不定能上那金鑾殿見著那皇帝，從此高官厚祿嬌妻美妾，光宗耀祖了呢……”

  聞人紅雖溫言軟語說著，但心卻高懸起來。

  他私心的不希望梁煜去見更大的世界，希望他安於做這裏一個小村莊的普通人，可以生活富足，但不能走得太遠，不要遠到他看不見的地方。

  如果他也走了。

  他大概又變成從前那樣，處在高處，滿心皆孤寒吧。

  梁煜眨了眨眼，這人嘴裏說著好，但眼神分明不是這麽想的啊，這淒惶的樣子，看著他心都擰成一團了，真是口是心非……

  粱煜笑眯眯道：“紅兒姐姐說得對，隻要我加把勁，也許就能考個舉人，從此魚躍龍門，去見外麵更大的世界，那倒是一件人生不能再有的美事……”

  聞人紅聽得臉色一沉。

  抓著他的手不由鬆開，心中竟驟升起一股殺機。

  要遠離他的小狗蛋，就不再是他的小狗蛋了，既不屬於他，不如殺之……

  卻又聽梁煜話鋒一轉，歎息了聲：“去求功名固然能光宗耀祖，可那朝堂上也危機重重，畢竟伴君如伴虎，一個不慎就要掉腦袋，我便又覺得，與其去求大貴，不如努力掙個小富即安，在這小村裏過著也挺好的……”

  聞人紅清晰的感覺到，自己心中的殺意隨著這話又消逝了。

  他心中暗驚，更覺背上一陣冷汗滲出。

  到底是那邪功竟對他影響之至，讓他沒人性到連自己在意的人都動了殺機，還是自己已對這小狗蛋在乎到，他連有絲毫背叛自己的念頭也不能容忍呢。

  他來不及細思，隻是忍不住將梁煜抱住，欣喜的捧著他小臉：“你真是這麽想的？”

  梁煜用力點頭。

  他雙手負背，故作一臉深沉，“夫子教我識字，也曾講過史書上的事，我知道很多曆史名臣，不論忠奸，最後都沒幾個能落個好下場，所以我說，與其求大貴，不如做個有點錢的小閑人，所以我現在的目標就是多掙錢，以後才能給得起彩禮娶紅兒姐姐啊……”

  聞人紅聽得驚異，這小家夥小小年紀竟看事如此深遠，實在不符年紀，正心中暗讚，聽見最後的話，又哭笑不得，在他鼻子上輕擰了下。

  嗔笑道：“你怎麽小小年紀，整天想著娶媳婦，果然是個小色胚子，你這麽喜歡美人，為何隻安於小富，做了大官老爺，這世上美人還不由著你隨便挑麽……”

  “世上美人雖多，紅兒姐姐隻有一個啊。”梁煜不由大搖其頭，“紅兒姐姐就是不懂我的心，這可太傷我的心了……”

  前一句讓他心頭一震，後一句又讓聞人紅楞了下，久久才又發出一聲爽朗的大笑聲。

  這小家夥剛剛一襲話，終究是在他心中留下了印記，從前對他有六分在意，這時卻是已到了十分，已完全在私心裏將他歸納為自己人了。

  就衝他說這些話，聞人紅便在心中決定。

  待他長大了，一定要給他找個美麗賢惠的，配得上他的妻子，要他幸福快樂……

  這個時候，聞人紅真的是這樣想的。

  梁煜在九門提督身上大掙了一筆之後，步調就緩了下來，開始著手改變自己的居住環境，準備進一步打造幻想中的田園生活。

  梁煜再次找了梁大伯幫忙，讓他做了自己建房的負責人，又找了村裏的人幫忙，計劃修一個寬大一些的青磚紅瓦房。

  錢給誰掙不是掙，讓他們掙了更好，畢竟自己年紀小，有些事大人去辦更適合。

  要推倒原來的土房子，他一時沒處可住，隻好住在了梁大伯家裏，和梁坤睡一張床。

  夜裏兩兄弟睡一起，梁坤又問：“狗蛋，你修房子的錢，也是那小姐紿你出的？”

  “沒錯。”梁煜伸了個懶腰，“這得謝我娘，把我生得這麽英俊瀟灑，不然人千金小姐能看中我這窮家小子，還不停的給錢？”

  梁坤鄙視的捅了他一下：“你個小王八蛋吃軟飯還吃岀優越勁來了？”

  梁煜嘿嘿一笑：“你不想吃？你是沒得吃吧？”

  梁坤一時沉默。

  真要能娶個美麗又有錢的小姐，誰不樂意呢？

  “可你那大方的小姐，似乎總是來無影去無蹤，你就不怕婚後給你戴個大綠帽子！”梁坤越想越酸，摸了摸臉，自己雖是隨了父相，有些粗獷，但怎麽說也很有男子氣概啊。

  梁煜呸了聲：“他才不會……”

  說完一翻身睡覺去了。

  後麵聞人紅來找過他幾次，但每次前來，他家房子都還在修建之中，他又不喜歡去梁大伯家裏，於是兩人約好在九霞峰後的山穀見麵。

  等到再一次的月底，梁煜趕去山穀。

  卻看見聞人紅趴在一塊大青石上，似乎極不舒服。

  梁煜心中一緊，疾步奔上前，“紅兒姐姐，你怎麽了？”

  聞人紅聽見他的聲音，微微抬頭，臉色異常蒼白，額上浸出了冷汗，一手則捂著腹部上，似乎是極為痛苦的樣子。

  看他這樣子，梁煜再顧不得。

  他一把抓住聞人紅的手，“我爹也教過我看一些小病小痛，我看看……”

  這一探脈，臉色卻是變得古怪起來。

  梁煜表情有些尷尬，強壓下心中驚駭，漲紅著臉道：“紅兒姐姐，你，你是不是肚子疼？”

  聞人紅聽得驟然瞪大眼，從梁煜表情裏知道，這孩子知道自己哪裏不對勁了。

  —時表情如遭雷擊，臉色死白一片，猛然站起了身，甩開他的手轉身就走。梁煜心中一沉，連忙追上去，“紅兒姐姐！”

  “別跟著我！”聞人紅轉頭看著他，一邊忍受身體裏傳來的鑽心劇痛。

  他瞪著梁煜，厲聲道：“別在這時候跟著我……”

  梁煜看著他。

  聞人紅的表情快要崩潰了似乎。

  “我不放心你。”梁煜輕聲回答。

  聞人紅再不管他，強行催動內氣，使著輕功掠出山穀。

  梁煜一咬牙，稍稍等了三秒，就立刻追擊上前，找到他時，卻見這人暈倒在了一棵樹邊。

  梁煜一聲輕歎，上前來攙扶起了這人。

  又從口袋裏摸出個藥瓶，倒出了一枚藥，捏著他嘴巴喂了進去。

  不久後，聞人紅悠悠轉醒，看見他漸漸立體的臉，眼神破碎淒涼，“小狗蛋，讓你別跟來，你怎麽來了……”

  說著，他猛的抓住他的手，“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梁煜用力搖頭：“沒有，我隻是紿你吃了顆止痛的藥，我知道女孩子這種時候會很難受，我剛剛給你吃的藥很有用，你以後就再也不會肚子疼了……”

  還好之前他就有所準備。

  知道他身體出現異常，肯定也會開始出現一些雌化後的生理現象，所以他一早做好了調理的藥，他這些症

  狀可以暫時被抑製。

  為什麽沒有做永久性抑製的藥，梁煜隻是覺得他現在情緒不穩，做的決定也不是理智性的，得等他接受了現實之後，如果還是無法接受，到時他會再給他做調理的藥。

  但更大的改變，他確實無法幫忙，除非做手術，但這種精細的手術，在古代無法完成，所以這個他是幫不了他了。

  他因練功變成了雌雄同體之人，而他現在正在處於自我否定的關鍵階段。

  自己得幫他。

  聞人紅麵容扭曲，握緊拳頭。

  他本是男人，卻因為修煉了邪功而變得不男不女，他憎恨厭惡自己，脾性變得越發暴戾古怪，在教中最近人人自危。

  但今天，卻讓他的痛苦值達到了頂峰。

  尤其在梁煜的話說出之後。

  那一刻他無地自容，恨不得直接死掉算了，現在他成了一個不陰不陽不男不女的怪物，苟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麽意義

  “小狗蛋，你說人活得這麽痛苦，還活著幹什麽。”平常都是自己抱著他，但今天，聞人紅卻被梁煜抱在懷中，雖然他不過才九歲多。

  這時聞人紅卻倚在他身上，眼淚潸然而下。

  梁煜心一沉，用力抱緊他，“紅兒姐姐，你到底有什麽心事？你能不能告訴我，看見你這樣我急死了，我想幫你啊……”

  聞人紅苦笑一聲，搖頭慘笑，“你幫不了我……”

  他更不敢告訴他自己的困鏡，他怕嚇跑了這孩子，更怕看見他對自己露出厭惡恐懼的眼神。

  “你不願意說，我就不問你。”梁煜抓著他的手，扳過他肩膀，認真的看著他道：“我隻希望你知道，你任何時候需要我，我都在這……”

  聞人紅感覺到之前揪心裂肺的痛楚，這時已完全淡去。

  梁煜的眼神，竟讓他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力量，讓他戰勝了心中的恐懼，但另一股辛酸和委屈又浮上心頭，他控製不住的抱住梁煜，再次伏在他肩膀低泣起來。

  梁煜歎息一聲，輕輕在他背上拍了拍。

  “小狗蛋。”聞人紅抱著他，輕輕叫了聲。

  梁煜對這個小名很不太看得上，但此時似乎也聽習慣了，回應得也十分自然：“紅兒姐姐，是不是有話要

  說？”

  “謝謝你。”聞人紅輕笑了聲。

  剛剛那股絕望的心情下，他真的有想死的衝動。

  但梁煜的擁抱，讓他那種衝動也淡了，隻是伸手輕撩過梁煜臉龐邊的發：“最近我要離開一陣子，可能要半年多才能回來……”

  他倒也不擔心小狗蛋安危。

  小橋村是水月宮的地盤，連官府的人也不會輕易來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