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又要岀遠門？”梁煜一臉失落，更多的心裏對他的擔憂。“我豈不是好久見不到紅兒姐姐……”

  這人現在這種精神狀況出門，他真的不放心。

  “小傻瓜，我家在這邊，走得再遠，總有天也是要回的。”聞人紅微微笑，手掌輕貼在他臉上，“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

  梁煜這才點點頭。

  聞人紅眼中略帶不舍，他也不想離開那麽久，但不得不去。

  前些日子教中傳來消息，有人在北邊以著他的名義，連誅了正派數名弟子，雖然這些正派弟子死活與他無關，但被人冒名招謠惹禍是另一回事。

  所以他決定要親自去走一趟。

  定要把那頂著他名字在外在挑動仇恨的家夥給揪出來。

  這天聞人紅走了之後，果然好幾個月沒出現過，梁煜偶爾會從係統裏了解他的情況，知道他安危無恙才放了心。

  這時候，他家的精致小院也修了起來。

  全新的家具也已購置。

  梁煜將屋前屋後，四處的地都租為已有，開始在裏麵有規劃的種著果蔬，藥材，花卉，還有一片空地騰出來做成了畜場，裏頭養豬養牛養養，活全齊整了。

  他一個人自然是做不了這麽多事，就雇了村子裏的人，讓他們農閑時給自己幫忙幹幹活。

  他出的薪水可觀，所以村民們都挺熱情的幫忙。

  梁煜心中計劃的田園生活，總算肉眼可見的成了形，因為梁坤這個大嘴巴，村裏人都知道他巴上了一個有錢的小姐，這些錢都是別人出的。

  所以竟也沒惹那麽多懷疑，倒隻有幾分嫉妒了。

  待聞人紅從北方回來時，已經是隆冬的大雪天。

  梁煜十歲的生日，他剛好趕上這天。

  “你的禮物。”聞人紅解下身上狐裘，抖了抖雪，隨著他進了屋，從懷裏取岀一個小檀盒，含笑的紿了梁煜。

  梁煜一臉驚喜，認識兩年，這人頭次送他生日禮物呢。

  他打開一看，裏麵是一支白玉簪。

  “真漂亮。”梁煜扯下自己頭上的竹簪子，喜滋滋的將這支玉的插上。

  聞人紅麵帶微笑看著他，今天的梁煜衣著還是很樸素，但比著最開始相遇時，穿著的那些粗糙的麻布衣要好了許多，即使還是很樸素，但也襯得人清新俊逸。

  兩年過去，他的臉已從圓潤，漸漸開始展現了棱角，身量也抽高了許多。

  唯獨雙眼，總是這樣明亮灼人。

  聞人紅心情不錯，拉著他的手握了握：“上次你紿我吃的藥，竟是十分有用，之後再不曾受過苦頭，你從何處得的？”

  梁煜心中一再猶豫，真假參半的回答：“從你讓夫子來教我識字後，我就開始在學著看醫書，醫書是我祖上傳下的，後來家族落沒，成了白丁，最後連字也不識了，現在重新識字，便又撿了起來。那藥我也是學著醫書上做的，也不過是抱著試試的心態，沒想到能幫到紅兒姐姐……”

  聞人紅楞了下，倒並沒再問了。

  隻心想，原來小狗蛋還有學醫的天分，要找到了馮神醫，讓他來做小狗蛋的師父，豈不甚好？

  “紅兒姐姐，你半年沒來看我了，外麵下著大雪，今天又是我生日，今晚就別回去了好不好？”梁煜纏著他，他總是在外麵奔波，兩人相見的時間其實並不多。

  “好，今天就依了你。”聞人紅見他乞求的眼神，心也跟著軟了。

  在這裏，有個人始終等著他的到來。

  讓他覺得，自己不是被世界所遺忘的，他與水月宮中的那些教眾不同，他們是出於畏懼，和對上位者的仰望，但這個小家夥，隻是單純的將他當成普通人。

  “太好了。”梁煜臉帶興奮的道：“這麽冷的天，在爐子邊一邊取暖一邊吃烤串，是再沒有的美事，我馬上去準備……”

  說完興奮的到小廚房裏搗鼓去了。

  聞人紅倒並不覺得冷，但卻被他的情緒所感染，也跟著去了小廚房幫忙。

  “你休息著吧，別髒了你的衣服。”梁煜見他要來幫忙，連忙出聲阻止。

  現在知道他在衣著上有著嚴重的潔癖，家裏桌椅都是擦得幹幹淨淨的，就怕他嫌髒了。

  “無妨，髒了扔掉就是。”聞人紅卻是不依，擠到他身邊，將雪白的輕軟袖袍捋起，露出一截玉白色的手臂，也伸手去拿著竹簽子串著大塊的羊肉。

  梁煜卻盯著他那一截手臂發著呆。

  這人原本在男人中膚色就比較偏白，這幾年來，因他修煉的邪功不段升級，他體表的反常變化也越來越明顯，年紀越長，膚色卻越白，皮膚也越嫩……

  “紅兒姐姐，你好白啊。”梁煜抓著他的手，又撈起自己的袖子，與他作著對比。

  原本自己的膚色度與他是差不多的，但現在被他襯得生生顯黑了。

  聞人紅臉色微變，一時心浮氣燥。

  但因著是小狗蛋，又壓下了心中那絲怒意，含笑問：“我難道不是一直這樣，小家夥你怎麽這麽大驚小怪的？”

  “才不是，前幾年，你沒這麽白。”梁煜知道他現在對自己身體的改變很痛苦，所以想幫助他走出心中的桎梏，起碼要試著學著接受現在的自己。

  既然改變不了，就接納新的自己。

  不管自己是怎樣的，都應該愛自己，梁煜是這麽認為的。

  聞人紅眼神陰鬱了放多，低低道：“是麽……你觀察得倒是細致……”

  “你是我撿回來的未來媳婦啊，我當然對你十分注意了。”梁煜察覺到他情緒變化，卻並不害怕，反而輕抓住他的手，捏捏他皮膚，“紅兒姐姐你吃了什麽仙丹靈藥，皮膚越來越水嫩了，你讓世上那些隨著時日而漸衰老的愛美女子，豈不要嫉妒死了……”

  聞人紅聽得心中一楞，嫉妒他？

  他從未這般想過，一直以來，對於身體的變化都帶著厭惡與痛恨。

  頭次聽見梁煜的說法，倒有些新奇，“你真的這麽認為的？”

  梁煜瞪大眼道：“紅兒姐姐，這女人天生就是愛美的，不說女人，就算是男人，也沒人真想做個糙漢啊，可他們沒你這麽天生麗質得天獨厚，隻能靠著外物保養，你說說，他們可不要嫉妒你麽……”

  聞人紅乍一聽，竟覺得有些道理。

  “那你的意思是，喜歡我這樣的變化？”

  聞人紅一直因為身體的改變而自卑，性格漸漸變得暴戾，在水月宮中麵對教眾也更加喜怒無常，隻為了掩飾自己的變化，想重找過去的模樣。

  聽見他這說法，心中那些壓抑，似是竟也跟著開闊了些。

  “喜歡啊。”梁煜見他懷疑的眼神，心中歎息，這人心事壓得太深，憋得太久，要是不做好開導久了必要出心理疾病。

  他抓著聞人紅的手，在他小臂上親了口：“哪個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媳婦長得白白嫩嫩的？當然了，不管紅兒姐姐是什麽樣的，我都喜歡。”

  其實他沒這種特別偏好，還是更喜歡情人健康一點的，但聞人紅這屬於特殊情況，所以他當然要特殊對待，讓他走出心中囹圄。

  “小狗蛋，不許胡鬧……”聞人紅嚇一跳，連忙收回手，臉頰卻是一陣泛紅。

  有點惱這小家夥輕薄行徑，但又確實因為他的話，讓他心中一直密布的陰雲開始消散，他純真質樸的眼神讓他知道，小家夥沒有說謊。

  也許自己應該改變一下想法了。

  不管是過去的自己，還是現在的自己，都是自己。既然無法改變現實，那就應該試著接受新的自己。若自己都嫌棄自己，這世上，還有誰會愛自己呢。

  他是水月宮的宮主，是江湖裏讓人聞風喪膽的大魔頭，所有人都怕他，他應該驕傲的活著，應該睥睨天下。

  怎能這樣畏縮自厭。

  想到這，聞人紅一時醍醐灌頂霍然開朗，心中陰雲徹底的煙消雲散。就算天下人要鄙棄他，他聞人紅也不可輕視了自己，就算他成了陰陽雙性人，他依然是讓人畏懼的存在。

  何必顧影自憐，自艾自怨？

  扭扭捏捏小家子氣，倒是讓自己都看著生厭了。

  從練功以來，就一直壓在心中，壓得他無法喘氣的大石，竟在這瞬間被他從心裏掀開了，聞人紅長長的舒了口氣，長期鬱結的心情，在此刻終於能再次重納天地。

  “小狗蛋。”聞人紅不由自主扳過梁煜的肩膀，雙目灼灼的看著他。

  梁煜眨眨眼，聞人紅的樣子，好像跟前一秒不一樣了。

  “謝謝你。”他輕輕說了句。

  這個人救了他兩次，一次在河邊，他想尋死，他把自己拖回了家。

  這一次，他救了自己的心。

  從他走出心中的荊棘叢時，小狗蛋在他心中的位置也跟著再一次上升，已然成了他心中最重要的存在，不管以後世事如何改變，他必要一生保護這小家夥。

  “謝什麽，我做什麽了？”梁煜喃喃了句。

  他剛剛不過說了幾句實話，對他觸動有那麽大嗎，雖是不怎麽覺得是自己的功勞，但是能幫到他，自己還是挺高興右勺。

  “幫了我很多。”聞人紅一伸手將他抱在懷。

  梁煜差點被他悶死。

  抱了抱他，聞人紅就搶過他手上簽子，幫忙著一起串肉。

  梁煜也沒多問，隻是跟著傻樂。

  畢竟梁煜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不知道自己幾句不經意的話，打破了他心中一直冰封的堅石，但他的改變卻是顯而易見的。

  從這天之後，後麵的每一次相見，梁煜都能從他臉上看見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