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想法
作者:嘉木      更新:2020-03-10 07:28      字數:24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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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孫氏停住手中的動作,轉過頭來。

  “她的祖母,是咱們府衙通判陳大人的親妹妹。”沈元嘉眼眸發亮,激動地道,”她父親去世的時候,陳大人還派了他的孫子陳卓朗去吊唁。我上次去休寧,就是在鬆蘿山上遇見的他們。而且,蘇姑娘似乎跟大方大師是忘年交。”

  孫氏在徽州居住多年,徽州府衙的幾個主要官員家中情形,她十分清楚。

  她冷靜地給兒子潑冷水:“她祖母早已去世,她父親也不在了,這門親,也太遠太淡了些。再說,要是陳家真重視她,也不會任由一個繼室的兒子不停地欺壓她們。”

  沈元嘉啞然。

  孫氏歎了口氣,給了兒子一句安慰話:“我先上京去看看。如果沒有合適的人選,再考慮蘇姑娘。”

  “好。”沈元嘉不是幼稚小兒,自然不會相信母親這哄小孩兒的話。

  京城的官吏何其多也,地方官也不少。沈家依靠在大皇子這棵大樹下,為大皇子奪權提供緩緩不停的銀錢。隻要是這一派的,或是看準了大皇子、想爭個從龍之功的,總有給沈家麵子、願意拿個女孩兒來做政治投資的。母親這一去,隻要她願意,沒有選不到中意的兒媳婦。

  他垂頭喪氣地站了起來,跟母親告辭離開。可剛要出門,迎麵遇見了噘著小嘴的妹妹進來,一見他就抱怨道:“哥,那位顏公子,見了我跟二姐就躲,根本不理人。”

  一邊是家族利益,一邊是朋友,為著這事沈元嘉一直就很為難。此時見妹妹向自己抱怨,他不由煩躁地道:“那是你們沒本事。”一側身就出了門。

  沈若璧“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跺著腳對母親撒嬌道:“娘,您看哥哥……”

  “好了好了,多大個人了,還哭鼻子。”孫氏柔聲安慰女兒,又教她道,“那顏公子家中情況複雜,需要個手段厲害的妻子才撐得住。你真要他能看上你,需得顯示些厲害手段才行,光是撒嬌哭鼻子可沒用……”

  已走出屋子的沈元嘉隱隱聽得這話,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因著親人的關係,他雖然覺得自家妹妹好,但憑心而論,無論是容貌還是能力,自家的兩個妹妹都跟蘇玉畹差得太遠。顏安瀾自家家世顯赫,如今又跟隨了大皇子。日後大皇子即位,他便是封個國公爺也無可厚非;可一旦大皇子失敗,三皇子即位,顏安瀾也將陷於千劫不複的境地。所以,他娶什麽樣的妻子,隻看能力,無關家世。如果換成是他,他也會選蘇玉畹而非自家這兩個妹妹。

  沒的得不到助力反而拖後腿。

  隻是這話,他實在不好跟母親和妹妹說。

  仲春時節,時光正好。花紅柳綠,處處鶯啼。蘇玉畹帶著馬掌櫃、護衛及丫鬟,從休寧出發,一路走走停停,查看茶園或是適合種茶樹的地方。

  離休寧不遠的東南方向的屯溪,早在唐時就開始種茶葉。以前團茶興盛,就用蒸青手法將茶葉蒸軟手壓製成團;後來明太祖廢團興散,這裏的茶人就製作蒸青散茶。蒸青手法製成的茶,總帶著股子澀味,比之采用炒青手法製成的鬆蘿鬆,味道遜色不少。

  也因此,這裏的茶園相比起鬆蘿山而言,可謂是十分便宜,而且隻要出得起價,就可以任何購買,不像鬆蘿山上,一畝難求。隻要蘇玉畹的想法經過證實確實可行,買下這裏大片的茶園,用炒青的手法製成茶葉,即便味道跟鬆蘿山上的相比稍遜一些,也大有可為。

  而蘇玉畹相信,即便這裏因土壤問題導致鮮葉稍有不如,采用銀鍋炒製茶葉,也能彌補其不足,使成茶的味道不比鬆蘿山其他茶農炒製的茶葉差。

  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她在屯溪停下來,讓許媽媽在鎮上客棧租了個單獨的小院,馬掌櫃則出麵去茶園買來一些鮮葉,她和立春等丫鬟親自動手,用鐵鍋和銀鍋分別炒了一份茶葉出來。

  “馬掌櫃,味道如何?”她放下手中的茶杯,笑吟吟地看向馬掌櫃。

  馬掌櫃那張老臉已笑得皺成了一團,渾濁的眼睛此時卻亮如星辰,眼角處隱隱噙有淚花,連聲音都帶了一絲顫抖:“姑娘,咱們……這算是成功了?”

  蘇玉畹未置可否,又抬了抬手,立春端出了另一杯茶,放到了馬掌櫃麵前。

  “馬掌櫃再嚐嚐這一杯。”蘇玉畹作了個請的手勢。

  馬掌櫃看看那杯茶,再看看蘇玉畹,放下手裏那杯茶時,差點將茶杯打翻。

  他端過新沏的那杯茶,先看了看湯色,再細細地聞了一下茶香,這才將杯子放到唇邊,輕抿一口,閉上眼睛仔細品味。

  良久,一行清淚從他的眼裏流了出來。

  他自覺失態,趕緊將茶杯放下,側過身子用袖子抹了一下眼睛,對蘇玉畹道:“好,好……”

  盡管百般抑製,卻仍然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蘇玉畹十分理解馬掌櫃此時的心情。

  她的父親,從祖父手中接過茶園,一輩子在休寧縣掙紮奮鬥,苦苦經營,才有了如今的成就,僅僅是走在休寧城大多數人的前麵。而她,隻此一舉,就能開辟出一片新天地,創造出不一樣的輝煌來。

  她壓下心頭對父親思念的悲痛,輕聲解釋道:“爹爹生前,我也曾跟他提及過此事。隻是還未曾實施,爹爹就病逝了。如果爹爹還在,咱們家不會麵臨這麽多磨難,要拖到這時才出來購買茶園……”

  “我明白,我明白……”馬掌櫃平息了一下心情,連連點頭。

  他心裏根本就沒有責怪蘇玉畹藏著掖著的意思。

  自家這位姑娘,打小就顯示出驚人的商業天賦。蘇家大房能有今天的局麵,跟蘇玉畹幫著出謀劃策是分不開的。蘇長清生前常常歎息,遺憾蘇玉畹不是男兒身。

  這也是蘇長清思索良久,為蘇玉畹訂下李家這門親事的原因。李家人口簡單,李家少爺的能力與蘇玉畹相比相差甚遠。往後蘇玉畹成了親,仍然可以一展才華,不至於被關在內宅裏,做一個尋常深閨婦人。

  “我隻是想到了老爺。要是老爺還在世,看到往後的大好局勢,不知會高興成什麽樣……”他道。

  蘇玉畹強壓在心頭的悲痛終於被這番話引發出來,掩麵低泣。

  屋子裏的氣氛一時十分壓抑。

  不過好在馬掌櫃很快就知道自己這情緒不妥,勾起了蘇玉畹的思父之情,平複了一下心情後,他便回歸買茶園的話題:“那麽姑娘,咱們要在這屯溪買茶園麽?這裏離休寧不遠,買了茶園,倒是方便姑娘和少爺過來照料。”

  那邊立春等丫鬟早已打了水來給蘇玉畹淨麵。

  蘇玉畹洗了一把臉,眼睛仍紅紅的。她垂著眼瞼,用手理了理膝上的裙擺,搖了搖頭,用仍有些鼻聲的聲音輕聲道:“我想把家搬到徽州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