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學院聖殿中，彌漫著沉重的氣氛。

  聖女坐在椅子上麵感奇怪，艾鹿前幾秒的表情還很好，現在卻滿臉糾結，似乎在嚐試做什麽決定一樣，使得她不敢出口打擾。

  而艾鹿眉宇緊皺，呼吸有些急促，低著頭的眼眸很是飄忽。

  過了許久，好像她終於下了決心，抿嘴抬頭，深邃的墨眼看著聖女。

  “聖女，其實我不單單隻犯了一個錯。”

  聖女保持溫柔的笑容：“若是不介意的話，可以與我說說。”

  艾鹿又沉默了會，隨後才緩緩道，不過語氣很是沉重。

  “其實...我現在依舊被凱烈王國所通緝。”

  聖女一聽不由鬆了一口氣，她還以為什麽事呢。

  “艾鹿，別想那麽多，你現在可不是凱烈王國的人了。”聖女笑著安撫，“你隨著徐沐而來，他的妹妹斯蕾塔，以及你，怎麽可能還會是凱烈王國的人呢？您盡管放心，不管凱烈王國如何做，希尼王國都會守護你一分一秒。”

  艾鹿搖了下頭：“我...凱烈王國通緝我的懸賞金，有1000金幣，甚至實際懸賞比這個數目還要高。”

  聖女神色一僵，倒不是她被這個數目嚇到，盡管1000金幣聖殿不是沒有，王國大部分的貴族也不會被這個金額嚇到，可是1000金幣可不是小數目。

  能被高懸賞金額通緝的，一定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可是艾鹿以及她的家族在凱烈王國到底發生了什麽，希尼亞不是沒有讓人勘察過，得到的消息就是平淡，仿佛誅罪都是一時興起，令人感到極其古怪。

  那到底是什麽原因，能夠讓一個已經逃離他國的女孩，還要被懸賞1000金幣？

  “我...我...！”艾鹿想要說，可又極其糾結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沒一會就憋得麵紅耳赤起來。

  “其實...！我會黑魔法！”

  聖女本來正要安撫艾鹿，說不管凱烈王國通緝她多少懸賞金，都與現在的艾鹿沒有任何關係。

  然而聽到艾鹿說的話後，聖女也少見的目瞪口呆。

  “對...對不起！”

  艾鹿直接低頭道歉，盡管在旁人看來，她這個歉道得不明所以然。

  聖女拚命平複自己麵容的神色，可就算如此，心髒的急促跳動卻難以壓製。

  她注視著艾鹿，看著這個相貌不亞於貝緹娜的女孩，不由暗自心驚。

  這兩個月前，從凱烈王國逃亡而來的三個人，都是些什麽怪物？

  一個能先天覺醒七係魔印擁有世上僅有的魔法天賦的男人。

  還有一個年紀才不過十歲出頭的小女孩，就能當著千人之眾麵前，麵不改色，坦然發言，話語氣勢激昂富有力量。

  如今現在三人之中最後一個，聖女一直認為是個‘正常人’的艾鹿，竟然也這麽的不正常！

  艾鹿竟然會黑魔法？！

  要知道黑魔法是什麽？

  是世界諸個王國無一不言明禁止黑魔法的使用。

  盡管極其可笑的是，流通世界最廣泛的黑魔法便是奴隸契約，可這依舊不阻礙大家對於黑魔法的製裁。

  可話又說回來了，聖女非一般人。

  人類階層分類金字塔的話，聖女也是站在頂端的那一批人。

  她知曉黑魔法所帶來的利益以及其重要的政治意義。

  用徐沐的話來說，就是黑魔法相當於核彈，你可不用，但必須得有。

  擁有了核彈，可以說在任何時候，王國與王國之間的談話外交，永遠處於一個可進可退的優越環境。

  “邊境衝突，乃貴國的子民犯錯在先...”

  “我有核彈。”

  “這場國貿交易，我覺得貴國要求的獲益點過多...”

  “我有核彈。”

  “欺人太甚了！貴國想要與我們開戰嗎？”

  “哦，當然不是。不過，我有核彈。”

  ...

  這個不是玩笑話，這是實打實的現實。

  嚴峻殘酷的世界，讓彼此都清楚，拳頭大以及背後的經濟實力才是真正的道理。

  而拳頭大的象征，黑魔法的擁有可以代表其中一半。

  黑魔法祈禱方式千奇百怪，不過唯獨它最大的特別在於，黑魔法的破壞力極強，腐蝕性極高，而且黑魔法能夠達到白魔法所達不到的地步。

  希尼王國擁有眾多黑魔法，基本國與國之間外交，談話硬氣不知要多多少。

  這就是艾鹿一家被凱烈王國誅罪，艾鹿被高懸賞通緝的原因嗎？

  是啊...換做哪個王國不會想要擁有黑魔法呢？

  聖女雖然內心驚歎，卻沒真把黑魔法當成汙穢來看，在金字塔頂端呆久的她，知曉黑魔法的存在基本屬於利益大於弊。

  並且王國既然有了黑魔法，那也需要有人去修習並使用黑魔法，難道那個為王國做事修習黑魔法的人，也要被王國唾棄嗎？

  從凱烈王國逃亡而來的三個人，真的是給希尼王國一個無比之大的驚喜...

  先天覺醒七係魔印...黑魔法...異於常人的小女孩...

  聖女忽然無奈發笑，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組合？

  “你不必道歉，艾鹿。”

  聖女緩緩起身，拿起擺放在一旁的聖殿權杖，來到殿台上，她抬著頭靜靜看著神明的雕像，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神啊，我現在又該如何做？”

  艾鹿見聖女忽然起身離開這，身邊忽然空蕩出來，讓她感到恐慌。

  難道聖女厭惡自己了？

  “艾鹿，你...似乎很討厭黑魔法。”

  艾鹿落寞笑出聲：“若不是黑魔法，或許我家族，我的父親，我的兄長，都不會因此死去...怎麽能不討厭呢？”

  “你說你會黑魔法...那就是說，你修習過...可敢說自己會的...”聖女站在殿台扭過身子，表情有些沉重：“難道你使用過？”

  艾鹿臉色發白，被聖女這麽一提，她不由想起前天自己使用黑魔法殺死的十多個公會獵人。

  她抬起自己的右手，看著掌心，頓時那股油膩濕乎乎黏稠的感覺再次從掌心冒出來。

  這使得艾鹿的臉色更加白。

  頓時，聖女就算沒得到回答，也明白了答案。

  “艾鹿，你現在，想怎麽樣？”

  “我...我想怎麽樣？”艾鹿把視線從自己的掌心抬起來，看向殿台的聖女。

  “你未來想要做什麽，想要成為什麽樣子？”

  “我...我不知道。”艾鹿放下手，雙手在膝蓋上握住，頭也不禁低下：“或許...我隻想呆在徐沐身邊，其他的...我還沒考慮過。”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使用了黑魔法，自己的心靈被黑魔法玷汙了，覺得自己是世間最髒的人。”

  艾鹿沒有抬頭，而是低著頭，沉默了會，深深點了下。

  “我知道了。”

  聖女高高舉起聖殿權杖，忽然落下，權杖敲打在聖殿地板上，回蕩起清脆的響聲。

  仿佛聖殿一切沉重的氣氛都在這一下敲散了，包括艾鹿的自卑。

  艾鹿抬起頭，看著殿台上臉色平和溫柔，一身潔白的祭祀服的聖女，看起來無比的神聖。

  “艾鹿，我能代替聖殿，賦予給你，未來在希尼王國使用黑魔法的權力。”

  艾鹿目愣：“使用黑魔法的權力...”

  “當然，此事有幾個前提，第一，你不能因為個人利益而使用黑魔法，第二，不能因為個人仇恨使用黑魔法，第三，我希望你在希尼王國使用黑魔法，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他人，保護人民。”

  艾鹿沒有說話，隻是呆呆看著聖女。

  “任何事都是有代價得，在你準備享受它帶來的好處時，就要想一想，你是否承擔得起它所帶來的代價。”

  “我在這個世界見識過太多的人，他們現在的狀態，無一不在為自己做出的選擇負重前行著。”

  “比如說，有女孩進了風俗店，習慣了說說笑笑躺著酒吧錢賺了，那她自然接受不了每日早起，幸幸苦苦地忙碌賺錢。但後果是，她這輩子可能也就這樣了。”

  “也比如說，有人做了強盜小偷，輕輕鬆鬆地不勞而獲，那他自然就受不了靠擔靠抬做苦活賺那些辛苦錢。但後果是，他很可能在某一天就會鋃鐺入獄。”

  “再比如說，有人嗜賭如命，看著別人一晚上就能賺到自己一年幸苦的薪水，那他也可能看不到輸的風險，而隻是想著‘贏很容易’。後果是，他會輸得傾家蕩產，無一例外。”

  聖女雙眼盯著艾鹿，眼神少有的具備侵略性。

  “而現在，你說你隻想在徐沐身邊，換句話說，你隻是想簡單的‘做自己’，這沒問題，可你得知道，你現在的‘做自己’，已經不再是那麽簡單的一件事了。”聖女再次用聖殿權杖敲打了聖殿地板，“你選擇學習黑魔法，使用了黑魔法，這也是你的選擇。眾生為了自己做出的選擇負重前行，艾鹿，你也一樣。從你學習了黑魔法，就不可能能夠單純、簡單地‘做自己’。”

  “你可以不聽旁人言，可以不怕旁人威，可以不管所有人！你的選擇，不是簡單的為自己的過錯負責。”

  “‘做自己’，不單單是做自己想做的事，大多數想要‘做自己’的人，都要忍受世界的非議，以及世界的不受待見。”

  “艾鹿，你曾經做出的選擇，已經讓你不能再是個簡單的女孩了。”

  艾鹿心驚膽跳，可眼神沒有閃躲，而是疑惑地問：“那我...到底該怎麽做呢？”

  她從來都不是個懼怕承擔的女孩。

  “我說過的，任何的事情、選擇都是有代價的。”聖女展顏一笑，“既然我許諾給你在希尼王國使用黑魔法的權力，那自然也需要你付出代價。”

  “什麽代價？”

  “聖殿巡禮，陪同我一起吧。”

  艾鹿一聽目瞪口呆。

  聖女笑得很溫柔：“使用黑魔法的代價，可不小。這場聖殿巡禮，你就一直跟隨在我身旁吧，不單單是為了贖罪得到寬恕，也是為了你自己。”

  “為了我自己？”

  “我看得出來，艾鹿你是一個具有精神信仰的女孩，不然你不會因為這些事如此為難、困惑，讓自己畫地為牢不能出來。”聖女持著聖殿權杖，緩緩來到艾鹿身邊：“既然你擁有精神信仰，為何不想著讓自己的信仰力量散發出來呢？”

  “我的信仰力量？”

  “貝緹娜曾經說過，你和我很像，你也是個溫柔善良，見不得他人遭難的女孩，聖殿巡禮短則一年半，長則三年。這些時間，你陪同在我身邊遊曆王國境內，伸出你的手，為王國的子民帶來幸福與善良。”

  “待神殿巡禮結束，你便可以去‘做自己’，可以坦坦蕩蕩的‘做自己’，你不必再為自己曾經做過的事而內疚懊惱。”

  “再說了，現在的你，還願意呆在魔法學院嗎？你在魔法學院又到底能學到什麽？”

  艾鹿被聖女最後一句話驚醒。

  是啊，做出的選擇都是要有結果的。

  她欺瞞了貝緹娜，現在人家已經知道了事情的一切，就算貝緹娜沒有責怪她，難道她就還有臉麵依舊在學院，站在徐沐身邊嗎？

  而且聖女說得極其對，她在學院，的確學不到什麽...高階火係魔法以及魔印能量增幅不是那麽簡單就能提升的。

  再退一萬步說，艾鹿本就是個善良的人，她會因為路邊的困苦人民無法生活而感到難受，也經常伸出手幫助過那些人。

  救助那些人，看著他們望著自己那滿是充滿生活希望的眼神，艾鹿的心靈仿佛也擁有了幸福。

  是啊，或許跟在聖女身邊，一起聖殿巡禮，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可是...

  這也代表了，她或許會真的離開徐沐...

  艾鹿忽然變得落寞。

  聖女似乎看出了其中，本來她來學院之前就對處理艾鹿此事有了計劃準備，隻是沒想到今天用上罷了。

  “你是否擔心，自己以後會永遠離開徐沐？”

  艾鹿被聖女點明，臉紅害羞起來，不夠她用力點頭。

  不管怎麽說，徐沐以斯蕾塔都是她心底不可挪走抹去的人。

  “別擔心，我會給你機會，給你與徐沐一個機會。”

  “機會？”艾鹿疑惑。

  聖女溫柔笑道：“雖然我還無法給你解釋，不過你大可以放心，你以後都可以選擇站在徐沐的身邊，當然，這個後果或許會引發一些非議，不過我相信是你的話，應該不會在意這個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