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節 畫聖弟子 寒門選擇(一)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0-11-29 09:29      字數:2193
  在張墨年少之時,性情跌宕不羈,在市井鬧市間每當發現誰長得相貌醜陋,就到小酒肆鋪開紙,取來筆墨畫那個人尋開心,圍觀者有認識那個人的無不放聲大笑。

  從這種整蠱戲耍人的癖好可見,他確實不喜貌陋之人,在成名以後,依然如此,甚至還能見到有些攜帶重金登門求畫之人,被直接轟出來也是常有的事。

  在一座古樸的院內,有一幢滿牆青藤的小樓,猶如披上了一件翠綠的外衣,牆上的藤枝四處蔓延,重疊交叉纏繞,葉子互相依偎。輕風吹來,手掌般大小的葉子如浪花般湧動,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致。

  軒窗下,一襲錦袍少年正伏案作畫,身旁還站著一名素衣少女,她並不是很專注作畫之人,而是掃視四周,帶著幾分好奇,畢竟她也是第一次來這小樓內。

  “你在看什麽?”少年偏頭笑問。

  少女俏皮的眨著眼睛,說道:“這間畫室裏的布置陳設感覺太過沉悶,不如改換一下風格。”

  “雨輕,你剛才不是還說先生太過古板嚴肅,”少年仍執,口中說道:“你的那些新穎家具,先生未必會喜歡。”

  “阿遠哥哥,你的這幅《金穀宴樂圖》什麽時候才能完成呢?”

  雨輕又湊過來,趴在桌邊,笑道:“我送給你的那些彩色顏料,你可都要用上才好。”

  這少年正是昌國縣侯任愷之孫,任遠,字子初。本來雨輕與他不過見了幾次麵而已,不算相熟,但是自從她住進裴府,任遠的父親任罕就時常來裴府。

  任愷娶魏明帝曹叡之女齊國長公主為妻,曆任中書侍郎、員外散騎常侍,建立晉朝後,任愷封昌國縣侯,累官吏部尚書,他勤勞恪慎,獲得朝野讚譽,但與寵臣賈充有朋黨之爭,仕途受阻,後來憂鬱而死。

  雨輕聽古掌櫃說,她的父親生前與樂安郡任氏子弟來往甚密,在洛陽剛開胭脂鋪子時,任家對他也是照拂有加。

  今日能出府透透氣,還是因為任遠的幫忙,因為他是張墨的關門弟子,張墨特意讓他來裴府邀請裴憲到城郊別院一敘,任遠還談及到知世曾經跟著張墨學過兩天作畫,當時雨輕也陪同在旁。

  雨輕就說數年未見張先生,覺得甚是想念,裴憲這才允許雨輕和他一起出城來。

  任遠伸手指了指畫上的荷花池畔處,笑道:“你畫的這鴨子戲水真有趣,看上去像是在打架,是不是親眼目睹了銅駝街上的打鬥,給你帶來的靈感?”

  “阿遠哥哥,我可是好心幫你才畫上去的,”雨輕噘嘴說道:“照著你現在的速度,等到春季足球賽開賽了,你這幅畫估計還沒畫完呢。”

  “這是一幅長卷畫,之前我曾花了兩個月才畫好的《遊春圖》,就被季鈺兄搶走了。”

  任遠苦笑著搖搖頭,“結果卻在你的書房裏發現了我的那幅畫,可是季鈺兄送與你的?”

  “才不是,而是我從他手上騙來的。”

  雨輕抿唇笑道:“我喜歡那幅《遊春圖》,畫麵上湖光山色,春光明媚,一派悠閑舒適,當然這幅《金穀宴樂圖》我也要預定了。”

  “那你就慢慢等著好了,”任遠淺淺笑道:“要是把珍奇異獸、奇花異草還有賓客舞姬全都畫上去,我看是要花上一年功夫了。”

  “阿遠哥哥,在我五歲那年,有一回就蹲在院門口,等著母親來,可惜到了天黑,她都沒有出現,宮裏的小內侍跑過來說左貴嬪今日是不能出宮了,我聽後就難過的哭起來”

  雨輕拿起一支毛筆,沾了點墨,伏案在紙上畫著什麽,繼續說道:“當時有個小哥哥突然走到我身邊,送給我一幅畫,畫上是一隻小梅花鹿,很是天真可愛,我破涕為笑,高興之下卻忘記問他的名字了,他那幅畫上也沒有署名。”

  任遠微微一笑,雨輕口中所說之人正是他,因為雨輕的父親在離開洛陽之前,就來找過任罕,希望他對胭脂鋪子以及後麵院中的女眷多加照顧。

  不想一去不歸,直到裴若瀾生下雨輕後,他都沒有回來。

  任罕猜到他定是發生了不測,雨輕剛出生那一年,任遠不過三歲。其實她與他很早就見過麵,隻是那時候她太小,記憶模糊,不過任遠卻記得清清楚楚。

  雨輕對他真正開始有印象,還是在去年祖渙的生辰宴上,那一日雨輕很是興奮的給他們講述足球的樂趣,任遠就站在她的旁邊。

  她還不小心撞到了他,熱茶灑在了他的前襟上,他卻沒有發怒,反而關心雨輕是否被茶水燙傷手。

  當時雨輕覺得他很陽光,就像是個鄰家大哥哥一樣,待人和善,雨輕投之以微笑,然後就跟著陸玩走開了。

  那天任遠心裏很是落寞,對雨輕而言,他連個普通朋友都算不上,根本不能同郗遐和陸玩相比,就連傅暢和祖渙都比他重要些。

  後來雨輕獨自離開了洛陽,任罕也有派人去找尋,任遠在得知雨輕到了臨淄後,他便趕去了臨淄,不想他看到的卻是雨輕和郗遐在街頭笑談,他隻得默默轉身離開。

  在雨輕被接回裴府後,任遠才跟著他的父親時常過來,也漸漸和雨輕熟絡起來。

  “阿遠哥哥,你上回說不僅楊太傅喜歡收藏衛協的畫作,就連魯郡公(賈充)也喜歡名畫,那幅《張儀相鹿圖》本來在魯郡公的手裏,後來怎麽又跑到荀家去了?”

  任遠此時也無心再作畫,倒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遞給雨輕,笑道:“原來你對名畫也感興趣啊?”

  前廳上,張墨正在跟裴憲談論著一些舊事,陸玩和閻維也在廳中,而崔意卻佇立門口,並未進去,隻是聆聽著他們的交談。

  “想當年,你的二兄(裴瓚)風韻超群,見者敬之,在楊太傅府上,我曾與他飲酒作畫,他的畫技高超,可謂無師自通。”

  張墨輕歎道:“可惜天妒英才,我的手上還留有一幅他的畫作。”說著便接過侍婢遞過來的一卷畫,然後遞給裴憲。

  裴憲展開細看,竟是臨摹衛協的那幅《醉客圖》,陸玩也走近來看了看,劍眉微蹙,並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