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節 案中案撲朔迷離 崔家郎不期而至(四)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0-08-18 10:02      字數:3315
  崔意劍眉微蹙,鳳眸忽地閃過一道冷意,一瞬而逝,淡然道“不知田伯儀他們到了沒有,在府衙沉積的案件也不是一樁兩樁了,單是眼下李槐的案子就夠他們傷腦筋的,卞家管事的人又跑來詢問,可見緊張此案件的人挺多的。”

  “那麽道儒小郎君可有什麽頭緒嗎?”覃思輕聲問道。

  崔意放下手中的竹簡,向前伸平了疲乏的雙臂,笑嗔道“昨夜睡得不安神,那熏香還是換成原來的沉香吧。”

  覃思點頭,他也知道自家小郎君是不喜熏香的,不過因為失眠的緣故才試試此熏香是否有效用,如今看來倒是白費心思。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前麵的牛車停了下來,已經到了府衙門口,青奴和穆五先行走到守衛身前,說明身份和來意,守衛倒是通情達理,直接領他們去見主簿鄭大人。

  崔意有些好奇,便也跟了過去,當聽到雨輕和鄭主簿他們之間的對話後,他才明白了一些。

  “經仵作查驗的結果來看,裴德並非中毒身亡,隻是因刀捅中腹部過深而當場斃命,全身沒有其他傷痕。”鄭主簿慢慢講道,“既然你們是左家的人,自然可以把裴德的屍首帶回去入殮安葬。”

  “多謝鄭主簿。”雨輕頷首說道,“其實我還有些問題想要問問仵作,不知他現在可在衙門裏?”

  鄭主簿點頭,示意兩名捕頭領著他們去殮房,雨輕躬身施禮告退,隨著捕頭徑自來至殮房。

  這裏大約陳放著七八具屍體,一名中年男子正立於一具屍體前,俯身觀察著,抬起那人的手臂,目光注視著已經變色的指甲,然後搖搖頭歎息道“又是個短命鬼啊。”

  “徐仵作,左家的人來領裴德的屍首了。”

  張捕頭走上前去,看了一眼那具屍體,低語道“這人不是那個勾引隔壁人家老婆的宋三嗎,中毒也是活該。”

  “張捕頭,口下留德。”徐仵作正色道“這案子到現在還沒了結,你不可胡說。”

  雨輕一走進來就聞到一股腐臭味,連忙用手帕捂住口鼻,但看到仵作正用異樣的眼光望著自己,她便隻好把手帕拿下來,說道“不知裴德的屍首在哪裏?”

  因為每一具屍體上麵都是蒙著一層白布,根本分辨不出來。

  徐仵作伸手指向牆角那邊,雨輕點頭走了過去,張捕頭已然揭開白布,雨輕低首一看,這是她初次見到裴德,沒想到竟然已是生死兩隔。

  “仵作,裴德身上當真隻有一處傷口嗎?”雨輕仔細看著這具屍首,來回走動著,微微皺眉,“他可有飲酒?”

  “當時衣服上確是有些酒氣。”徐仵作沉思一會,繼續說道“不過應該沒有喝醉,臉色和眼神還算正常。”

  雨輕又偏頭問穆五,“裴德平日身體如何,可有什麽舊疾?”

  “他時常會感覺頭痛暈眩,還有耳鳴的症狀,不過他很少去找郎中看病,偶爾得了風寒才抓幾服藥吃。”穆五慢慢說道。

  “他大概有高血壓。”雨輕淡淡說道。

  門外的崔意頓覺有趣,已然忘記田伯儀他們,隻是安靜的聽著裏麵幾個人的對話。

  徐仵作搖搖頭,說道“這些疾病大抵不會致命的,你們憑空臆測也是無用,還是把人早早帶回去安葬才是。”

  “咦,他的右手拇指好像被掰折了?”雨輕驚道。

  徐仵作疾步走來,抓起他的右手,他手指微蜷,靠手掌指節有反折跡象。

  “沒有淤血痕跡,這應該是死後被人掰斷,看手型生前應是握拳,他手裏或是抓著某樣東西,被人強行掰開手掌拿走了。”雨輕皺眉,解釋道。

  徐仵作詫然,問道“你怎麽會懂得這些?”

  “既為仵作,自然應該盡最大努力讓死人開口,用屍體解惑。”雨輕肅然問道“在驗屍時怎麽會出現這樣的遺漏呢?”

  “當時並未發現,”徐仵作喃喃道“不對,那日我仔細的查驗過他的雙手,並不是這樣——”

  “徐仵作想是記不清了,”張捕頭含笑道“這樣細微的變化,沒有多少人能夠注意到。”

  另一名捕頭隻是略微皺眉,並未說話。

  雨輕麵色微沉,瞥了一眼張捕頭,想要問些什麽卻又咽了回去,轉身走至門口,又回首說道,“張捕頭,若查出什麽線索來,還請派人通知我們。”

  “這是自然。”張捕頭笑了笑,目送他們離去。

  當雨輕走至廊下,單手扶著闌幹,一陣惡心湧了上來,剛才不過是強撐著沒有作嘔,如今看著四下無人,反胃難受,抑製不住,眼角含淚,深深喘息。

  青奴關切道“雨輕小娘子,不如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雨輕擺擺手,稍微平複一下心情,便說道“不妨事的,隻是心理作用而已。”

  “你還真是有些膽量,”崔意緩步走來,嘴角揚起,笑道“不過此刻這般模樣,倒是難看極了。”

  雨輕咳嗽一聲,抬眸問道“你又來這裏作甚麽?不會隻是想來看我的笑話吧?”

  “我猜定是衙門裏有人做了手腳,拿走了某樣東西。”崔意似笑非笑的說道“不過他們是不會輕易告訴你的。”

  “我自然有辦法查出那個人來。”雨輕冷笑道“你可以選擇幫我,也可以選擇無視,全憑你個人意願。”

  崔意靠近幾步,注視著她,戲謔道“不妨把你的想法全都說出來,或許我會考慮一下從旁協助你。”

  雨輕在他麵前踱著步子,一本正經的說道“若是凶手買通了府衙的人,暗中拿走了那個東西,那麽找出府衙裏的奸細,也就能順藤摸瓜了”

  “想要收買一個底層小吏其實很簡單,無外乎使些金銀錢財,況且官差捕頭這些人的俸祿一般不多,難以抵抗金錢的誘惑,悄悄在這些官差裏打聽一下,看是否有人一夜暴富,俗話說,‘窮人乍富挺腰’,總是有跡可循的。”

  “看來你還不算笨。”崔意笑道“罷了,田家兄弟與我交情不錯,這等小事,自會著人去辦。”

  “多謝。”雨輕垂首,心想自己的心思都被眼前這個少年猜中,曾經郗遐就總是戳穿自己的小心思,不過自己和郗遐太過熟悉了,自然不太介意。

  但對崔意,卻毫不了解,彼此之間有太多的距離,說是陌生也不為過,但眼下能得到他的幫助,確實省去不少麻煩,如今也隻能往好的方麵去想了。

  覃思這時跑了過來,回稟道:“田家的兩位小郎君來了。”

  “我知道了。”崔意輕歎一聲,“他們連個管事的人都招架不住,若日後卞家家主親自登門,他們豈不是真要躲起來了?”說著徑自走開。

  雨輕撇了撇嘴,示意青奴叫小廝來抬裴德的屍首,回去準備下葬事宜。

  偏廳內,卞家管事的人正冷著臉坐在一邊,田仲孜按耐不住急性子,微嗔道“那聶林橫豎已經死了,你們卞家還要怎樣?”

  “犯人還沒審問,就無端的死在半路上,田大人又遲遲不肯出來相見,仲孜小郎君這般動怒,難道說卞家連問都問不得了嗎?”那人目射冷芒,聲聲如刺。

  田伯儀在旁和氣的解釋道“家父公務纏身,還請見諒,此案尚在審理當中,北海那邊也已經開始調查,相信不日便會有新的線索,到那時定會通知——”

  “伯儀小郎君何必敷衍我,我家家主已經聽說了聶林遇害之事,那多半是綠林中人所為,北海太守未必能查出什麽來。”

  田仲孜剛要起身,就被田伯儀按住,兄弟二人均已無法作答。

  “卞家這是在強人所難了!”崔意大步邁進來,衣袖飄揚,冷笑道“管事既然知曉這麽清楚,那還來府衙作甚麽?”

  管事當即紅了臉,聲音卻變小了一些,“原來是崔家小郎君,這件案子好像與你無關,你又何必趟這渾水?”

  “你家家主應該親自來府衙才是,隻派你這麽個管事過來詢問,田大人自然可以不見。”崔意撩袍跪坐,完全無視對麵那人。

  田伯儀哂笑道“沒想到卞家的人消息如此靈通,改日家父定要與卞家家主討教一二。”

  那名管事臉色陰鬱,開口道“希望田大人盡快破案,如此拖延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說完匆匆離去。

  田仲孜“哼”了一聲,怒道“狗仗人勢的家夥,真該命小廝把他趕出去!”

  “不過是死了一個莊頭,他們卞家竟如此上心,還真是有趣呢。”崔意玩笑道。

  田伯儀喝了一口茶,眼眸閃過一絲疑慮,側身對崔意說道“李槐的妻子自那日來府衙門前喊冤後,就回家閉門不出,我派去的官差一直盯視著李槐家,卻沒有任何動靜,委實奇怪。”

  “她一個剛死了丈夫的寡婦,悲傷難過還來不及,難道還會上街閑逛嗎?”田仲孜沒好氣的說道,他覺得從這婦人身上根本查不出任何線索。

  崔意臉色微變,問道“可有透過門窗探查過屋內情況?”

  “這倒沒有,畢竟她一個婦道人家——”

  崔意搖頭,喟歎道“目前隻有兩種可能,或是這婦人已經逃竄,或是死在屋內。”

  “她官差可是時刻在那裏盯著,若有任何動靜,他們怎會不知?”田仲孜瞪大雙眼,有些難以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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