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節 金穀園各顯所長 怎知書童是女郎(四)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0-07-30 10:51      字數:3104
  “是。”

  紅珠轉身招手示意小丫鬟過來奉茶,她則繼續往裏麵走,含笑穿梭在他們中間,身姿綽約,猶如從畫中走出來的嫻靜女子,一顰一笑,都足以讓人賞心悅目,隻是她的秀目間隱藏著某種憂思,那是一種不易察覺的情緒。

  樓下,另一位湖青色長裙的女子正朝這裏趕來,她剛從秋香館退出來,便徑直來見山樓,身後也跟著一些丫鬟,不過看樣子是來送點心的。

  “姑娘,請留步。”

  從身後傳來悅耳的聲音,她轉身望去,卻見三名小廝正疾步走過來,中間那名青衣書童堆笑問“姑娘,這可是你的香囊嗎?”

  女子微怔,這繡著玉蘭花的香囊應該是綠珠姐姐隨身之物,怎會落在他的手裏?

  “這是在前麵的小徑裏拾到的,偏巧望見姑娘,便想或許是姑娘遺落的,即便不是姑娘之物,大概也是知曉此物的主人。”青衣書童淺淺一笑,雙手遞上香囊。

  女子微笑接過來,開口說道“這香囊倒不是我的,但我可以幫你還給它的主人。”

  “多謝姑娘。”青衣書童躬身施禮,然後轉身走開,其他兩名小廝跟在她後麵。

  “青珠姑娘,難道綠珠也來見山樓了?”丫鬟驚問。

  女子把香囊收入袖中,冷冷笑道“綠珠姐姐豈會一直待在崇綺樓,今日貴客雲集,她還能不來湊個熱鬧?平日裏裝優雅騙騙主人也就罷了,她的心思可多著呢。”

  丫鬟點頭不語。

  “小瑑,來見山樓獻殷勤的人可不止我們而已。”

  青珠似笑非笑的望著紅珠與小鶴一眾仆婢走出樓,心道捷足先登的人想不到是她,她今日倒勤快起來了,平時看她柔弱不堪,如今這般積極又是為何?

  紅珠望見她,便一臉歡喜的朝她招手,她立時露出燦爛的笑容,走了過去。

  金穀園是依北邙山,臨穀水所修建,北邙山地勢起伏平緩,高敞而空曠,中間高而四周低,金穀坐落在旁,穀水流經其間,倒是曲水流觴的絕妙之地。

  不過來此山澗的人並不多,大半的人都聚在見山樓中了,隻有少數的低等士族子弟駐足此處。

  淩冬和樊樹還在為故意繞開綠漪亭而來此處,稍顯不滿,畢竟這不是規劃中的行程,馬上就要開宴了,到時還得折回鴛鴦廳,急急忙忙的總是不妥。

  “這裏正適合垂釣。”雨輕微微一笑。

  她蹲身雙手浸入水中,輕輕捧起清冽的水,寒意瞬時襲及全身,她鬆開手指,水滴滴落下,起身四下張望,發現古鬆下臥有一塊大石,不由得走過去,踱著步子來回看了看。

  “莫非你想搬動這大石嗎?”一襲寶藍色衣袍的少年睨視著她,大步走來,指著大石笑問。

  雨輕猶豫一下,然後點頭道“也並非難事。”

  “你這小廝好大的口氣,若你真能移動這大石,我就賞你一百兩,何如?”少年笑道,看著她瘦弱不堪,定是誇誇其談了。

  雨輕看他一臉得意之色,必是認定自己輸定了,不由得哼了一聲,背著雙手,圍著大石走了一圈,然後貼耳對淩冬吩咐一句,他很久就走了,樊樹還愣在那裏,弄不明白雨輕要做什麽。

  “怎麽還要找人來幫忙嗎?”少年不屑的問了一句。

  雨輕撅嘴,故意不理他。

  等了半盞茶的時間,淩冬拿著一根長棍跑過來,雨輕隨手撿了一塊小石頭,放在大石旁邊,然後手持長棍,走到大石的左下角,長棍以小石頭為支撐點一端插入大石頭下麵,然後用力下壓木棒的另一端,大石被撬翻,然後重複以上的步驟,大石很快就被挪動開來。

  “你可真厲害!”少年驚訝不已,連聲問道“這是什麽辦法?看起來不用費力的,太神奇了!”

  雨輕把長棍遞給淩冬,又拍了拍手,笑著解釋道“這是杠杆原理,一根在力的作用下可繞固定點轉動的硬棒叫做杠杆,假如給我一個支點,就能撬起地球。”

  “地球?”少年驚問,甚是不解。

  雨輕憨笑,心虛起來,什麽地球,又說了不過腦的話,現在的自己真是得意忘形了。

  “就是圓球體,巨型的圓球。”雨輕覺得自己這般描述,真是詞窮的很,枯燥乏味的解釋。

  少年雖然不能完全明白什麽是杠杆原理,但是雨輕還是讓他眼前一亮,他笑問“你是誰家的小廝?”

  “祖家。”雨輕隨口答道,然後繼續蹲在地上挑選一些扁平的石頭,用來打水漂。

  少年上下打量著她的衣衫,不似一般的隨行小廝,沉思道“你應該是祖兄的書童吧。”

  雨輕點頭,手裏捏著幾個石子,重新走至水邊,迅速擲出石子,貼著水麵削過去,連續打出許多個水漂。

  這少年貌似與那邊的末等士族子弟也無甚交流,隻是獨自一人沿著水邊走來走去,想是無聊至極。

  當發現雨輕能搬動大石後,目光閃著異彩,瞬間來了精神,一直注視著雨輕。當然也是兌現了承諾,命身邊的小廝拿出一袋銀子送給雨輕。

  雨輕隻是看了看,並未伸手去取,回頭示意樊樹把小盒子遞過來,然後走至少年身前,調皮的笑了一下。

  “我送與你一件有趣的東西吧,權當賣給你了,當然話說回來,它也是值這個錢的。”雨輕打開那盒子,笑道“這叫撲克,你可以與朋友一起鬥地主,如此一來你也不會感覺無聊。”

  “這撲克要怎麽玩?”少年一臉詫然,拈起一塊竹製撲克,完全不懂上麵的圖案代表著什麽意思。

  雨輕很有耐心的與他講解鬥地主的玩法,以及撲克牌的各種規則,講了許多,少年連連點頭,頓覺有趣。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那少年終於笑道“我明白了,這遊戲還真有些意思。”

  “元度小郎君,那邊要開宴了!”有個小廝急匆匆趕來,躬身稟道。

  淩冬和樊樹這時才反應過來,宴席要開始了,他們也得折返回去,鄰近鴛鴦廳有一間偏廳是供各家的書童用飯之所,雨輕見他們二人焦急萬分,隻好隨著他們過去。

  胡元度走到不遠處還回身朝她揮手告別,明顯是把她當作朋友了。

  雨輕含笑望著他略顯孤單的背影,心道為什麽他不去見山樓和傅暢他們一起說笑聊天,反而要獨自徘徊在水邊,心事重重的模樣,完全沒有祖渙的朝氣蓬勃,倒是顯得有些心緒沉鬱。

  鴛鴦廳,宴席已開,一桌桌客人排列有致,祖渙跟在父親坐在西邊靠中間的位置上。

  這時的祖渙心中想起雨輕,便探頭朝傅暢那邊看去,遞著眼色,無奈傅暢正被郗遐拉著說話。

  祖渙輕歎一聲,剛要開始喝豆粥,旁邊的人就附耳低語道“我是幫元度兄傳話的,他說你家的青衣書童甚是聰明,想要與你討要這個書童,不知可否?”

  祖渙聽後差點嗆到自己,咳嗽不止,祖逖麵露疑色,問道“何故如此失態?”

  “不,父親,這豆粥太燙口了。”祖渙苦笑道。

  然後順著旁邊那人所指的方向望去,胡元度正含笑注視著他,他此時瞪大雙目,使勁的搖了搖頭,完全沒有可以商量的餘地。胡元度有些不滿,覺得祖渙態度如此堅決,倒像是要了他什麽寶貝似的,也搖搖頭,然後低首繼續吃飯。

  祖渙小聲喃喃道“胡元度,還真是癡心妄想,要是讓世道兄聽到了,定會發怒的,不過雨輕到底又做了什麽惹眼的事,唉,淩冬連個人都看不住,回去後定要罰他。”

  “道幼,你怎麽還自言自語起來?”祖逖臉色微沉,對他的奇怪行徑深感不滿。

  祖渙端坐一旁,勉強笑了笑,繼續低頭喝豆粥。

  宴席中,綠珠和一眾舞姬絢麗登場,絲竹之聲緩緩響起,身姿搖曳,流波送盼,萬般柔情與嫵媚,盡收入男人們的眼底。

  可是祖渙根本沒有正眼去瞧她們,隻是垂目呆坐在那裏,心裏記掛著雨輕那邊的情況,畢竟那是小廝們用飯的地方,她怎能吃得慣,坐得住,雖然他讓淩冬帶著一些精致的糕餅,但是總歸擔心,傅暢這時也望過來,跟他有同感,隻希望這場宴會能盡快結束。

  不知過了多久,祖逖輕咳一聲,沉聲道“宴席快要散了,你竟還在走神,真是——”

  “多謝父親提醒。”祖渙忽然高興起來,看到一些人已然起身,他慌忙站起身,對著父親躬身施禮,笑道“父親,我先行回去了。”

  祖逖皺眉,欲要詢問,怎知祖渙疾步就走開了,都不曾與各家小郎君告別,如此匆忙,真不知所為何事?祖逖不由得歎了一口氣,自與劉琨結伴返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