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 莫愁無言藏心事 郗家郎何以佯醉(上)
作者:兔兒知秋      更新:2020-07-30 10:51      字數:2939
  小溪邊風景秀麗,卻是作畫的好去處,雨輕時不時就去城外作畫,有時垂釣,沒想到那位老人也是經常去,雨輕便時常教授他一些釣魚技巧,甚至二人還邊下棋邊垂釣,他的釣魚水平提高了,雨輕的棋藝也進步不少。

  夏日陣雨,來得快去的也快,雨停後樹林像被洗刷幹淨,分外翠綠,鳥鳴蝶飛,雨輕邊作畫邊哼唱起來,

  “我看到滿片花兒的開放,隱隱約約有笙歌唱,開出它最燦爛笑的模樣,要比那日光還要亮”

  老爺爺今日沒有來垂釣,大概是因為下雨的緣故,可惜了這幅絕美的溪邊垂釣圖無人欣賞了,隻能下次去荀姐姐那裏時請她來品評了。

  小白來回穿梭於這林子間,可惜山中無老虎,那些小動物們看見小白,都迅速的躲回到自己的洞穴裏,不敢再出來。雨輕已經不止一次告訴過小白,不可胡亂殺生,無奈小動物們看不到小白的一片真心,搞得像是小白要掃蕩林子一樣。雨輕仿佛已經看到小白委屈無奈的眼神——

  這時,有個白袍少年急衝衝跑來,看到雨輕,便停步,那少年約莫十四五歲,濃濃的眉毛下閃著一對大眼睛,烏黑的眼珠挺神氣地轉來轉去,左眼下方有顆淚痣,打量雨輕一陣,沉思片刻,開口問道“你就是那個常常與我爺爺垂釣的女孩?”

  雨輕點頭,心想老爺爺沒過來,反而讓小孫兒專門跑來,這是為何?

  “這是我爺爺算出的答案。”那少年遞過來一張紙,雨輕接過來,展開一瞧,不由得笑了一下。

  原來這老爺爺還在惦記著那道算術題,上回雨輕下棋輸了後有些氣餒,便隨口說了一道題,‘棲樹一群鴉,鴉樹不知數,三隻棲一樹,五隻沒去處,五隻棲一樹,閑了一棵樹,請問鴉有多少隻,樹有多少棵。’問老爺爺能否算得出,倒是把他難住了,沒想到老爺爺挺有耐心的,過了兩三天就算出了答案。

  “烏鴉共有二十隻,樹共有五棵,答案完全正確。”雨輕用手彈了一下紙,目光落到最後幾行字,竟哈哈笑起來,“老朽徹夜計算,不知對否,若答案有誤,請小友不吝賜教,下次棋盤上可以相讓一次,以作交換。”這老爺爺這麽謙虛,還這麽風趣,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雨輕嘴角噙著笑,抬眸看著那少年,他的臉越發紅了,瞪著她嗔道“喂,你怎麽給我爺爺出這麽刁鑽的問題,依我看你自己還未必算得出呢。”

  “我不叫‘喂’,難道你的爺爺沒有告訴過你我的名字嗎?”雨輕生氣道,然後蹲下身子隨便撿來一根木枝,在地上用最簡單的方程式算出這個答案,仰麵哂笑道“應該是你自己不會吧。”

  那少年低下頭,有些赧然。

  “算了,”雨輕起身拍了拍手,笑道“看在你爺爺的份上,我不會跟你計較的。”

  少年羞紅了臉,聲音極小,“謝謝你這些日子陪著我爺爺垂釣,他的心情變好許多。”

  “隻是偶遇,又談得來,不用謝了。”雨輕把那張紙疊起來,交給惜書,然後把那幅畫拿到他跟前,笑道“那就勞煩你品評一下我的畫作吧。”

  那少年見她沒有再怪罪自己方才的無禮,便露出笑顏,認真看了看那幅畫,笑道“畫得有些眉目了。”

  “這是什麽意思?”雨輕暗想,自己的得意之作在他眼裏隻能算這個程度,傅暢都沒有這樣當麵貶低自己的畫作。

  “畫麵布局很別致,在樹梢的頂端,用沒骨法畫出山峰,隻是這筆法還略顯生澀,岸上柳樹全用濃墨,缺少靈動性。”簡單幾句卻已將雨輕的畫作概述一遍。

  原來傅暢是故意給自己留顏麵了,如今遇到他才知自己畫作的真實水平,雨輕竟半晌答不出話來。

  那少年略笑了笑,道“天色不早了,你也該回家了,夏日陣雨頻繁,濕了畫作豈不糟糕?”話畢,轉身離開,走了沒多遠,又不忘回身朝她揮一揮手,留下一抹燦爛的笑容,身影漸漸消失。

  雨輕望了望頭頂那片烏雲,雙眉緊蹙,這樣陰晴不定的天氣真是惱人。

  天剛擦黑,雨暫停歇,墨瓷提著雁魚燈走到廊下,在院中並未尋到小白的身影,便繼續往西走,來到西廂一帶,這裏前麵有個小花圃,花影搖曳,樹影婆娑,小白竟也不在此處,今日好生奇怪。

  窗前,燭光搖動,雨輕打了個哈欠,寫了半截的信放在那裏,惜書一邊研磨一邊瞅著那信上內容,笑道“這蘇妲己美是美,不過心腸太歹毒了。”

  “那你是想要自己貌醜心善,還是蛇蠍美人呢?”雨輕調侃道。

  惜書想了想,還未答話,憐畫搶先笑道“昨晚她還在偷偷數自己這個月的月錢呢,她分明是個小錢迷,什麽美貌啊善心啊,她才不管哩。”

  雨輕看見惜書漲紅了小臉,忙幫著她道“她哪裏比的你一身輕鬆,她鄉下還有娘親和弟弟,月月都寄錢回家去,她才不是錢迷,而是名副其實心善貌美的好姑娘。”

  憐畫做了個鬼臉,就出去了。惜書也不再說什麽,隻是默默在案邊研磨,時不時好奇的瞧上幾眼雨輕手中寫的封神演義的故事。

  忽然從窗外隱隱約約傳來了幾聲虛弱的貓叫,好像連帶著碰倒什麽東西似的,咣當一聲響動。雨輕犯疑,放下毛筆,同惜書出了房門,朝那邊屋簷上望去,幾點微小的燈火搖曳在院門口。

  “憐畫,你可看見什麽了?”雨輕問道。

  憐畫搖搖頭,笑道:“許是小野貓罷了。”

  雨輕點頭,思忖片刻,準備轉身回去,不料小白跑了來,咬了一下她的裙角,然後扭頭朝院門口方向跑了幾步,又停下轉身,發出一聲低吼,像是在提醒著她什麽,小白有這樣的舉動倒是少見。剛剛墨瓷還在說不知小白去了何處,如今它倒突然出現了。

  雨輕就跟隨它往院門口去,惜書早已提著燈籠在前麵照路,雨輕走至院外,沿著燈光看到一個蜷縮在牆角的小女孩,渾身濕漉漉的,還在瑟瑟發抖,她抬眸看著周遭,滿目恐慌,身子逐漸後退,卻又退無可退,像是受驚的小鹿,不知如何逃生。

  雨輕這才明白小白方才的那一聲低吼,原來是發現了她。

  “你怎麽蹲在這裏,為何不回家去?”雨輕靠近她,俯身關切的問道。

  那小女孩搖搖頭,然後雙臂抱緊小腦袋,不語。

  雨輕似乎明白些什麽,即命憐畫把她帶回自己房裏,讓惜書去廚房準備些熱飯食和薑湯,估計她方才淋了雨,必須趕緊喝些熱湯驅驅寒氣。

  室內,雨輕看著她狼吞虎咽,居然把那牛肉卷餅吃了個精光,又喝了許多豆粥,多半是餓了許久的緣故,仔細打量著這個瘦弱的小女孩,大概比自己小幾歲,不過問了她許多問題,她不是搖頭,就是點頭,雨輕也弄不懂她了。

  夜深了,墨瓷收拾出來一間客房,把女孩先安頓下來,看著她睡了,墨瓷才放心的離開。

  不過說來這女孩真是奇怪,雨輕連續觀察了她好些日子,她竟從未說出一句話,哪怕吐出一個字來,雨輕納悶,難道她真是個小啞巴?

  左芬一向仁慈,在墨瓷稟告此事後,便讓她好生關照此女,如今朝局混亂,災害連年,流離失所的人也不在少數,自當施以援手,對外就稱她是給雨輕新買來的貼身奴婢,與惜書她們一塊相處也不會覺得孤單。

  平日裏這女孩都是坐在台階上托著下巴發呆,或者仰望天空,長籲短歎一陣子,小小年紀倒像是得了抑鬱似的。雨輕偶爾靠過來說些有趣的事情吸引她,比如劉寶瑞的單口相聲《一字詩》,

  “有這麽一個大財主,家裏有四個兒子。雖是一母所生,可是這哥兒四個脾氣不一樣這個喂完那個喂,那個喂完這個喂……老三說‘別喂啦,餃子全是你的啦!’”

  小女孩隻是眨著眼睛安靜聽著,到最後點點頭。

  雨輕不甘心,再道“老師問學生,你們知道最早的通訊方式是什麽嗎?有回答狼煙的,有回答書信的,這時小角落傳來一聲托夢。”

  “咯咯咯”女孩終於露出一抹笑容,小聲的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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