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浦江迷霧(七)
作者:水生三月      更新:2020-08-24 22:21      字數:2615
  “安心,現在不是哭的時候。”葛斌柔聲勸慰道,“安然的後事還等著你來處理呐!”

  聽到這句話後,安心猛然醒悟,嗓音沙啞地問道“眾輝呢?他怎麽樣?有沒有中毒?”

  “這正是我要告訴你的另一件事。”葛斌有些無奈地說道,“許眾輝現在正在我們所裏。”

  “啊?”安心又是一震,“他怎麽會在派出所?”

  “他在路邊喝醉了,被我們的巡邏民警發現後帶回了所裏。我們也不知道他要醉到什麽時候,總不能讓他在我們所的案事件受理大廳裏過夜吧?莉莎的爸爸就讓我找上門去,設法聯係他的家人將他帶回去。沒想到,我找到那裏後竟遇到了……”葛斌說不下去了,隻得轉換了話題,“安心,你還是先來這裏一趟,還有好多事等著你來處理。等你到了這裏,我們見麵後再細談。”

  安心在一個小時後趕到了紅霞路。然而,令葛斌沒想到的是,安淮生居然和她一塊兒到來。此外,同行之人中還有安淮生的一位私人秘書。

  安心一進門便徑直穿過外間的餐廚房直奔位於一樓裏間的臥室,一頭撲倒在安然的床邊,抱著她的身軀放聲大哭起來。安淮生倒是和屋子內的其他人打起了招呼。

  “你好,我是市北派出所的民警黃方圓。”黃方圓主動上前做了自我介紹。

  安淮生伸出右手握住了黃方圓伸來的手,彬彬有禮地回敬道“我是逝者安然的父親,我叫安淮生。”

  “久仰大名,沒想到您會親自過來。”

  安淮生聞言,眼睛就眯成了一條縫。黃方圓見狀,趕緊解釋道“我的徒弟葛斌和您的侄女安心是高中同學,他對您家的情況比較了解,剛才向我詳細介紹了一下您及您的家庭。”

  安淮生向著葛斌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並未多說什麽。

  “我們現在需要做些什麽?”

  “你們現在最要緊的便是落實殯儀館來接收您女兒的遺體,接下來你們還需要去醫院開具死亡證明。”黃方圓掰著手指一一細數道,“然後,再去派出所辦理戶口注銷的手續和開具遺體火化的許可證。”

  “小吳,你過來替我把這些都記下來,順便幫我查一下殯儀館的聯係方式,落實殯葬服務人員,讓他們盡快派車過來。”安淮生轉頭對著身邊的秘書吩咐道。

  “好的。”秘書小吳畢恭畢敬地答應著,並掏出自己的手機,打開了記事本的功能,一字一字認真地敲打起來。

  安淮生又接著說道“對了,明天一早你不用來上班,直接去醫院和派出所把這些事給我一一辦妥……”

  “對不起,我打斷一下。”黃方圓冷冷地開口打斷了安淮生和秘書間的對話,“這些事旁人不能代勞,必須逝者家屬帶著戶口本親自去辦理。”

  黃方圓說話時雖不帶任何感彩,可是他看向安淮生的眼神中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反感和惱怒。

  “家屬帶著戶口本……”安淮生將這幾個字念叨了兩邊後,忽然抬頭開始四下搜尋起來,並大聲咆哮道,“許眾輝呢?那混蛋在哪兒?讓他出來見我!”

  雷霆般的怒喝驚動了屋內的所有人,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安淮生。就連安心撕心裂肺的哭泣聲,也在那一刻頓住了。

  “您的女婿不在這裏。”黃方圓不帶任何感彩的話語聲悠悠響起。

  “哦?”黃方圓揚了揚眉毛,傲然道,“不管他在哪兒,我現在就要見到他。他害死了我的女兒,我要讓他償命。”

  未等黃方圓再開口,同來的林宣忍不住出言勸慰道“請您冷靜。我們能理解您失去親人後的痛苦,但是這是一起意外事件,您不該遷怒於您的女婿。”

  “女婿?我可從來沒有承認過他是我的女婿。”安淮生的語氣中帶著隱忍的憤怒。

  “不管您承不承認,從法律上說,他和您女兒是合法夫妻,那他就是您的女婿。”林宣克製而強硬地回應道。

  安淮生不再反駁,而是冷哼一聲後,追問道“他到底在哪兒?他以為他像縮頭烏龜一樣躲著不出來見我,這事兒就能交代過去了嗎?還是說他也中了一氧化碳的毒,不省人事了?”

  “不省人事是不省人事,不過不是中了一氧化碳的毒,而是被酒精麻痹的。”黃方圓接口解釋道。

  “什麽?”安淮生發出一連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接著咬牙切齒道,“好啊,好啊,那混蛋居然自己跑出去喝酒,把我女兒一個人留在家裏。”轉頭又對著黃方圓等人怒目而視道,“你們還替他狡辯,說我不該遷怒於他。要不是他丟下安然不管不顧,也不至於家裏出現了液化氣泄漏這樣的事都不知道。要是他在家裏陪著安然,安然又怎麽會一氧化碳中毒?安然就是被他害死的。”

  麵對安淮生排山倒海般逼迫而來的憤怒,黃方圓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應對,隻得默不作聲。

  “大伯。”安心微弱的呼喚聲從裏間的屋子傳來。

  “嗯。”安淮生強壓心中的怒意,應聲道,“什麽事?”

  安心從裏間的臥室裏走出,緩步來到外間,她在安淮生的麵前站定,勉強睜著一雙哭腫的眼睛,哀求道“大伯,安然生前那麽愛眾輝,她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你們倆因她而起爭執。現在她還躺在裏麵,你要是這時候和眾輝吵起來,安然就算走了也一定走得不踏實。我們不要再吵她了,讓她安安心心地走,好不好?”

  安心的哀求似乎起到了作用,安淮生陰鷙的臉色終於柔和了下來,但在提到許眾輝時,依舊是咬牙切齒的模樣。

  “今天暫且饒過他,等辦完安然的後事,我再好好跟他算一算這筆賬。”安淮生隨即又對著安心追加了一句,“你不許去派出所管那混蛋,由著他自生自滅去。”

  安心無奈地點了點頭,又走到黃方圓的麵前,對他道“黃叔叔,今天給你們添麻煩了。我代表我們安家所有人向你們道個謝。”

  “傻孩子,何必跟我客套呢?太見外了。”黃方圓拍了拍安心的肩膀,滿眼疼惜地說道,“你是莉莎的好朋友,以前你常來我們家玩,我們一家人都很喜歡你。你家遭遇這樣的不幸,我也很難過。”話到一半忽然卡住了,黃方圓感覺嗓子幹澀難耐,不得不停下來清了清喉嚨才繼續道,“你要節哀順變,照顧好自己,還有你爺爺。他年紀大了,怕是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我記得他最疼愛的就是你和安然了,他知道安然離世的消息了嗎?”

  安心輕輕搖著頭,道“來這兒之前沒敢告訴他,但這事總歸是瞞不住的。”

  “想好怎麽告訴他了嗎?”

  安心再度緩緩搖了搖頭。“我現在腦子很亂,也不知道該怎麽辦。”說話間,安心抑製不住地再度抽泣起來,淚珠就跟斷了線的珍珠般一顆一顆地滾落到臉頰上。不消片刻,外衣的前襟上便已被水漬沁透,暈染了一大片。

  自從安心進入屋子後,葛斌的目光便一直追隨著她的身影。他始終和她保持著一米以上的距離,在不打擾到她的情況下,默默地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見到安心慟哭不已,他很焦心。安心的每一聲哭泣都好像是紮在他心上的針,一針一針地刺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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