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浦江迷霧(六)
作者:水生三月      更新:2020-08-24 22:21      字數:2679
  葛斌見一堆人都圍攏在安然家門口,便向著鬧哄哄、亂紛紛的人群走去。隨著他一步步地靠近,漸漸地從鼻尖傳入一股濃重刺鼻的氣味,葛斌的心不由自主地抽緊了,腳下的步伐頓時加快了。

  “有警察,警察來了。”人群中有人發現了葛斌,便急不可待地嚷嚷上了。

  “怎麽回事?”葛斌高聲詢問,腳下的步頻又快了幾分。

  “好像是液化氣泄漏。”離葛斌最近的一位中年婦女回答道。

  “是哪家?”

  “這家。”

  隨著這一聲回答,葛斌的心就是“咯噔”一下。

  “讓我過去。”葛斌急切地叫嚷著。

  “你們快閃開,讓警察同誌過去。”中年婦女扯著嗓子對麵前的人群叫嚷著。

  “你們讓讓。”

  “都讓開,快讓開。”

  人群紛紛響應,給葛斌讓出了一條通道。

  葛斌走上前去,果然這裏的味道比其他地方更加濃重。他抬起手開始用力砸門。

  “有人嗎?家裏有人嗎?”

  葛斌邊砸門邊叫喊,但屋內沒有絲毫的動靜。他敲了一會兒門無果後,又撥開人群,繞到一扇窗戶前,踮著腳朝屋內窺望。可屋子裏漆黑一片,沒有一絲的燈光。隱隱的不安開始在葛斌心頭彌漫開來。之前,安心就曾提過安然的身體狀況極其糟糕,已經到了無法下床走動的程度。若不是借助他人之力,她是不可能離家外出的。

  明知是怎麽回事,但葛斌仍舊向群眾詢問道“平日裏這家有人住嗎?”

  “有啊!”

  “當然有了。”

  “怎麽沒有?”

  “住裏麵的還是一位病人。”

  一堆人七嘴八舌地回答道。

  “除了那位病人外,還有誰住這裏?”葛斌繼續詢問道。

  “還有她老公。”

  “這家就住著小夫妻兩個人。”

  “女的好像是得了重病,已經有兩三個月沒見她出過門了。”

  眾人紛紛給出了答案。

  “今天你們見到過這家人嗎?”葛斌又問。

  “這倒沒注意……”

  “早上我看到小許出門的……”

  “我倒是看到他們家保姆來給他們做晚飯……”

  “保姆來做飯?那家裏應該有人的。”

  “這下不好,裏麵一點動靜都沒有,不會已經出事了吧?”

  “難道是保姆走時忘記關液化氣罐的閥門了?”

  “快快,得想辦法把門砸開。”

  未等葛斌做出反應,眾人便已經七手八腳地開始砸門。安然家的房屋雖然是幾十年前的老房子,無論是牆體、屋頂還是地麵都已經十分老舊,隱隱露出些許破敗之相。但因為安然和安淮生鬧翻後打算搬來此處居住,因此婚前對這裏的門窗進行了加固,將原本的玻璃木窗替換成了帶有雙層隔音玻璃的鋁製窗戶,原本的木門也換成了金屬防盜門。因此,無論眾人如何用力,那門紋絲不動。

  “不行,這是金屬防盜門,你們這樣砸是砸不開的。”葛斌適時開口勸阻道。

  “這得用鐵撬來撬。”有人附和道。

  “我家有鐵撬,我這就去拿。”

  “我家有榔頭、鐵錘,我也去拿。”

  熱心群眾慷慨相助,紛紛回家去取工具。

  “你們別瞎忙活了,要是鐵撬、鐵錘都能砸開這門,這也就不叫防盜門了。”葛斌再度開口製止了眾人的魯莽舉動。

  “那怎麽辦呀?”

  “這不行,那不行,難道任由這液化氣不斷泄漏嗎?”

  人群中爆發出了一片質疑聲。

  葛斌高舉雙手,示意人群安靜下來聽他講話。

  “你們現在誰身邊帶著手機?”見有人從口袋裏掏出手機舉了一下後,葛斌又道,“麻煩這位大哥給119打個電話,告知他們這裏的情況,讓消防隊攜帶專業設備來處理。”

  “對對對,找消防隊……”

  “他們有專業的破門設備……”

  “我怎麽就沒想到找消防隊呢?”

  “早就該找消防隊來了,白白耽誤了這麽長時間……”

  此起彼伏的議論聲吵得葛斌腦仁疼,他與人群拉開了一段距離,找了一處僻靜地,給派出所打了個電話。

  五分鍾後,消防隊的消防車和市北派出所的警車相繼到達。因為大型車輛無法進入到住宅區的腹地,消防隊員隻得來回奔波,從查看房屋的結構、周邊的環境,到一路鋪設水袋,前前後後忙活了足有十來分鍾。等所有準備工作就緒,確保萬無一失後,消防隊員開始動手破門。

  因為無法使用切割機,最終消防隊員還是依靠大力錘等破拆工具突破了“鐵將軍”的把守。開門的一瞬間,一股氣流劇烈地湧動著,刺鼻的氣味隨之撲麵而來,眾人紛紛向後退去,並以袖掩鼻。

  消防隊員率先進入屋內,在一片漆黑的屋內尋找著液化氣泄漏的源頭。很快,他們就在進門後第一間屋子的一角發現了液化氣罐,一罐液化氣已經所剩無幾。再過了不一會兒,屋內便傳來“有人”,“這裏躺著一個人”,“叫救護車”的呼喊聲。

  安心得知安然出事的噩耗是在當晚的九點前後,電話是葛斌打來的。在敘述整個事件的過程中,葛斌用著盡量平緩柔和的語調以減少對安心的刺激。

  “不可能……怎麽會……”安心驚駭到難以言說的地步。

  “破門花費了不少時間,等我們進去時安然她已經沒有了呼吸。”葛斌不知為何有種深深的歉疚感,“我們立馬叫來了救護車開展現場施救,但還是沒能挽回安然的生命。醫生說她的心肺功能本就弱——我們在她的房間內找到一個氧氣袋,她可能在定時輸氧——所以不需要太大劑量的一氧化碳便可引起她的呼吸衰竭。”

  安心本能地抗拒著安然一氧化碳中毒離世的事實。“怎麽會一氧化碳中毒呢?那個屋子都破成什麽樣了,哪兒哪兒都漏風,一氧化碳怎麽可能在那種環境裏聚集不散呢?”

  “屋子裏的一氧化碳濃度的確很高。門打開的一瞬間,刺鼻的氣味撲麵而來。”葛斌耐心解釋道,“那房子外觀上雖然破舊,但因為內部重新裝修過,並更換了門窗,密封性能提高了不少,液化氣泄漏後不容易外泄,都聚集在了屋內。”

  安心兀自不願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液化氣罐好好的怎麽會漏氣呢?”

  “消防人員檢查後發現是連接液化氣罐和煤氣灶的一截橡膠軟管老化,出現了好幾處裂縫。”葛斌停頓了一下後,進一步解釋道,“據周邊鄰居提供的消息,傍晚五點左右,安然家的保姆曾上門來給安然做晚飯。我們推測,可能是保姆臨走時沒有將液化氣罐的閥門關閉,氣體從橡膠軟管的裂縫處不斷泄漏出來,最終導致安然一氧化碳中毒身亡。”

  “保姆做完晚飯後忘記關閉液化氣罐的閥門……”安心機械地重複著這句話。

  “這隻是我們的推測,還沒有證據證明是保姆忘關液化氣罐的閥門所致。我們現在正在尋找保姆核實情況,但周邊鄰居都不知道這位保姆的聯係方式,我想問問你有沒有?”

  “我也沒有這位保姆的聯係方式,實不相瞞,我和這位保姆隻見過兩三麵。這半年來,我有太多的事情要忙,所有的時間都被工作占據著,待在國外的時間比待在國內的還要多,安然那裏去得就更少了……”伴隨著一陣哽咽,忍了半天的眼淚終於不可遏製地滴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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