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小嵐七歲這年的六月份，媽媽又生下了一個小小弟。

  她記得很清楚，媽媽生小小弟的這個上午，都還要出去幹活掙工分的！

  然後這天中午，媽媽回家吃午飯後，就說肚子痛了。爸爸就急忙去請村裏的接生婆二婆，過來看。

  大人們不讓小孩子進房間去看，鍾小嵐就和大弟候在天井外麵，邊玩耍邊聽著房間裏麵的動靜。

  隻聽到二婆焦急的聲音，叫的正是媽媽的名字。

  二婆一會兒說：“阿秀，你別擔心，有我在呢！”

  一會兒叫：“阿秀，你快用力試試！快點用力呀！”

  一會兒讓再拿個毛巾來；一會兒讓換盆熱水來；奶奶就進進出出忙個不停。

  家裏另外的人，下午又都去掙工分了。整個過程中，就隻有奶奶幫著二婆在忙碌著。

  大概下午四點鍾的樣子，鍾小嵐終於聽到，嬰兒“咕呀、咕呀”的啼哭聲，從房間裏麵傳了出來！

  又過了一會兒，二婆和奶奶也從房間裏麵走了出來。

  二婆大大鬆了口氣，對奶奶說：“哎呀，終於生了出來！這個小孩子，開始看到，怎麽是先出來一邊肩膀呢！好在我經驗豐富，把他推回去了，又揉正了讓胎頭先出。要是一開始就順產，人家生了五、六個孩子的，哪個小孩，不是一下子就滑溜出來的！”

  奶奶也是鬆了口氣的樣子，說道：“是呀！好在二婆你手勢好，不然麻煩就大了！哎呀，這個小不點，還真是磨人！”

  這個二婆接生經驗豐富，一點都不誇張！

  她可是鍾小嵐所在的、幾十戶人家的村子裏，唯一的接生婆。

  村子裏的所有人家，有兩戶生了十個孩子，最普遍的人家裏，都是生有五、六個孩子的。所有這些小孩子，據說，幾乎都是由她一手接生出來的！

  自從小小弟出生後，鍾小嵐覺得，家裏也增添了不少樂趣。她也幾乎成為，專職照顧小小弟的人了

  除了媽媽在家時，需要給他喂奶外，幾乎都是由她要麽抱著他，要麽背著他，逗他玩、哄他樂、陪他笑。時不時還會背著他，走家過戶去找她的小夥伴玩。

  因為此時，鍾小嵐的兩個姐姐都已經去上學了，她們可沒有時間抱小小弟。

  家裏人認為，鍾小嵐個兒長得不高，想著等她到了八歲時，再讓她去報名上學。所以，鍾小嵐還是呆在家裏，幫著奶奶帶堂弟堂妹，和這個剛幾個月大的小小弟。

  緊挨著鍾小嵐下麵的那個弟弟，隻比她小兩歲，她沒有記憶，應該也是不曾有力氣抱過他、背過他。

  鍾小嵐是第一個，見證著小小弟會笑出聲音來；是第一個見證著他會爬；又是第一個見證著他會噘起上下嘴唇，往外吐口水沫的人。

  假如時光靜好、一切正常，小小弟就能快快樂樂地成長。

  即使他不是這個世界上最快樂的人，但在這個

  凡世中，至少目前為止，也是他媽媽以及鍾小嵐這個姐姐，最疼愛的人！

  可惜，就在這個小小弟長到六、七個月大時，此時正逢是在比較冷的季節裏，這幾天，鍾小嵐見到他整天哭個不停。

  媽媽也不出去掙工分了，在家裏整天抱著他、哄著他。奶奶也是急得圍著他團團轉。但是，他還是沒有片刻安靜下來。

  二婆是這個村子裏唯一的接生婆，也是醫治小孩子疑難雜症的一個能手。

  可惜，她過來幫忙用草藥煲水，給小小弟洗了兩天後，卻一點效果也沒有。他還是那樣一個勁地哭個不停，並沒有得到一點點的舒服感覺。

  鍾小嵐聽大人們說的是，小小弟這幾天，一直拉不出尿來，肚子脹鼓鼓的。所以，整天哭著連水也不想喝一口。

  爸爸又去到，十多公裏外的一個村子裏，請來另外一個更有經驗的、在這一帶更為出名的一個接生婆四婆，過來幫忙醫治。

  這個四婆又用她自己認得的草藥，煲水給小小弟洗了兩天後，也還是沒有起到一點的效果。

  小小弟就這樣脹鼓著小肚子，哭了幾天，媽媽就在旁邊，一直流淚守著他幾天。

  就連這個方圓幾十裏內，對醫治小孩子疑難雜症，經驗甚為豐富的四婆，一個也是上了一把年紀的、見多識廣的老婦人，也不得不對爸爸媽媽以及奶奶，說出了這樣的話。

  “唉，看來我也是無能為力了！你們還是再想想別的辦法吧！”

  連四婆也說，她沒能力醫治而走了！媽媽更是對著小小弟，淚流不止。鍾小嵐看到媽媽流淚，也在旁邊陪著媽媽流淚，卻不懂得要怎樣做，才能安慰媽媽。

  懵懵懂懂的鍾小嵐，試著問媽媽：“媽媽，你為什麽不帶小小弟，去讓八叔公幫他看病呢？我聽奶奶說，我小時候得病時，也是這樣整天哭個不停，就是八叔公幫忙治好我的呀。”

  媽媽歎了口氣，用手抹了把眼淚說：“八叔公他是經常外出的人啊，你爸爸去找過他了，他現在不在家裏呢。他家裏人，也不知道他去到哪個村子裏了，又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

  鍾小嵐想了一下，又問道：“那不是，還可以去讓村大隊衛生院裏的衛生員，給他看病嗎？我和姐姐或大弟要是發燒感冒，吃草藥不能好時，你不是帶我們去找衛生員幫打針嗎？”

  媽媽聽後，她的眼淚，更是一串串往下掉，抹都抹不完！

  她哽咽著說：“我也想帶他去衛生院給他看病呀！可是，我現在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呀！”

  鍾小嵐似懂非懂地聽著，又看著小小弟連哭了好幾天後，現在是沒什麽力氣哭了，隻是時不時弱弱的哭出一聲來。

  這些天，鍾小嵐親眼看到，小小弟他什麽都沒吃過，就連水都沒有喝進去一口。

  就這樣，小小弟又挨了幾天後，這天晚

  上，鍾小嵐聽到，媽媽突然放聲大哭了起來！

  鍾小嵐從懂事起到現在，除了偶爾會跑去，要求跟著兩個姐姐一起睡一、兩個晚上外，幾乎一直是跟著奶奶一起睡覺的。

  她這時不禁問奶奶：“奶奶，我媽媽今晚，怎麽哭得這麽大聲的？”

  奶奶隻是歎了口氣說：“是你小小弟沒有氣了吧！唉，咱不管那麽多事，小嵐，我們快點睡覺吧。”

  聽奶奶說是小小弟沒有氣了，鍾小嵐還是有一點點懂的。所以，這次她並沒有聽奶奶的話。她立馬溜下床就跑到廳外麵去，想看個究竟。

  鍾小嵐看到，爸爸讓小叔子，把小小弟胡亂用衣服包了一下，裝到一個畚箕裏，停放在廳裏的門邊。

  接著，爸爸又把媽媽拉進房間去，還把也在旁邊站著的鍾小嵐，以及兩個姐姐和大弟，都一起打發去房間睡覺了。

  可是，這個晚上誰也沒能睡安穩！鍾小嵐隱約聽到，媽媽是哭哭啼啼的哭了一大晚上。

  鍾小嵐今晚，特意要求和兩個姐姐一起睡。她就夾在兩個姐姐的中間，躺在那裏問她們。

  “大姐，奶奶說，小小弟沒有氣了，是不是說，小小弟死掉了？就象小雞小鴨一樣，如果沒有氣了，就是死掉了。然後就不會動了，變得硬邦邦的，然後就……”

  說著說著，鍾小嵐不禁低聲哭出了聲來！

  兩個姐姐都急忙捂住她的嘴巴，“你快別哭了！你一哭，爸爸聽到就要來罵你了！說你怎麽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覺呢。”

  話是這樣說，鍾小嵐看到，兩個姐姐也是哽咽了好一會兒才止住。她們三個，都是好不容易才在大半夜裏，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過去。

  就在第二天，天才剛剛放亮之時，小叔子就一個人，悄悄地把小小弟拿到一個山上，連同那個畚箕一起，給草草地挖了個小坑埋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