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驚喜地問：“啊！是哪個部隊？”

  “李先念同誌率領的三十軍。”

  毛澤東迫不及待地說：“好啊好啊，快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後麵的部隊！”

  話音剛落，他便大步雲飛地朝山麓邁去……

  3.原是一家人，不打不相識

  紅四方麵軍派李先念率部迎接中央紅軍的當天，總指揮徐向前又召見二十五師師長韓東山，對他說：“據悉，中央紅軍渡過了大渡河，現已取下天全、蘆山，向寶興急進，要翻過雪山與我們會師。你部馬上做好戰鬥準備，為中央紅軍進入懋功打開通道。會師後，即向中央首長匯報我們的情況，並掩護中央紅軍安全通過夾金山。以後的行動，由三十軍政委李先念同誌指揮。”

  當時，韓東山的二十五師駐紮在汶川，接受命令後的第二天，他便率部急行西進，三天三夜走了370多裏路。一路上打了大大小小20多仗，挺進到懋功縣東北20餘裏的撫邊鎮。在此，遇四川軍閥鄧錫侯部阻截，雙方展開激戰。

  韓東山迅速組織突擊隊冒著敵人的炮火，搶搭浮橋，衝過河穀，攻克了懋功，殲敵近千人。敵殘部向崇化一線逃竄。韓東山命兩個營據守懋功縣城，其餘部隊星夜兼程，於6月8日占領了夾金山北口的必由之路——達維鎮。

  李先念領受任務時，正指揮三十軍八十八師和九軍二十五師、二十七師一部在理番地區與敵鏖戰。接受命令後，他們立刻整裝出發，西渡岷江，準備拿下懋功後南下寶興、蘆山，迎接中央紅軍。從理番到懋功，行程400餘裏，途中都是崇山峻嶺，尤其要翻越一座海拔4500多米的大雪山——紅橋山，征途更是險惡。

  6月10日，他們終於翻越了紅橋山。但當聽到川軍鄧錫侯部正由邛崍、大邑向懋功蠢動，企圖截阻紅軍兩大主力會師時，李先念命令部隊急速向懋功挺進。

  剛接近懋功，就接到韓東山的報告：二十五師已攻克懋功。部隊旋即向達維地區開進……

  6月12日，中央紅軍前衛四團翻過夾金山主峰，便選擇了一條能進行滑行的峽穀下山。雖然有人摔斷了骨頭，有人不慎滑下了懸崖，但這仍不失為最好的辦法。

  隊伍在兩山對峙的窄長的峽穀裏穿行，漸漸感到冷冽的空氣中有了溫度。看周圍的景色，也像有了春意。兩邊的石壁上，已不見厚厚的積雪和懸垂的冰掛，竟有青苔、小萆和蒼綠的柴鬆，且有星星點點的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在啟瓣綻放，迎風搖曳，散發著淡淡的香氣——在這千裏冰封的雪山上，竟出現這樣的綠色世界，真是一個奇跡！

  下到半山腰，驀然看到三五成群的犛牛在山坡上悠然戲逐，這是紅軍在夾金山第一次看見的動物。它們發覺浩浩蕩蕩的隊伍沿山而下，嚇得尾巴一翹，落荒奔逃。

  隊伍剛到山腳下，被一條深溝切斷去路，他們隻得沿著溝岸繞道而下。

  這時，忽聽山腳下響起一陣槍聲，戰士們馬上警惕地拿起武器，準備與敵拚殺。

  王開湘和楊成武跑到前衛二營查問情況，營長報告說，他們剛到達山下，就發現前麵有不少人馬在運動。因風太大，互相喊話也聽不清，雙方就交了一陣火，眼下尚搞不清對方是幹什麽的。他已命令全營展開戰鬥隊形，準備出擊。

  用望遠鏡可以看到：山下不遠處是一個村寨，在寨子周圍的樹林裏影影綽綽地有不少人來回走動，他們身上背著槍，頭上戴著大沿帽，顯然是部隊。但他們到底是什麽隊伍？

  四團立即派出幾名偵察員去探明情況，並試著叫司號員用號音同他們聯絡。

  這邊的軍號“嘀嘀嗒嗒”吹晌了。

  那邊的軍號也“嘀嘀嗒嗒”吹響了。

  但從號音中仍判斷不清是敵是友。

  接著又大聲喊話。因距離太遠，對方聽不見。隻得做好戰鬥準備。

  忽然，山風送來對方很微弱的喊話，但聽不清他們喊的什麽。於是，隻有加速前進，拉近距離。

  對方的喊聲越來越大：

  “我——們——是——紅——軍——”

  “你——們——是——哪——個——部——隊——”

  “請——回——答——請——回——答——”

  王開湘和楊成武感到驚奇：本團是先遣隊，怎麽前麵會有紅軍？難道他們是紅四方麵軍？登山前隻聽說他們在岷江、理番一帶活動，怎麽這麽快就到了夾金山北麓？

  去前方探明情況的偵察員飛奔而來，邊跑邊喊：

  “是四方麵軍的部隊！”

  “四方麵軍的人來接我們啦！”

  與此同時，山下傳來清晰的喊聲：

  “我們是紅四方麵軍！”

  “前來迎接中央紅軍！”

  頓時，整個山穀響起了一片歡呼。

  韓東山速電告李先念：中央紅軍的同誌業已到達。

  楊成武也隨即向中央紅軍總部發報：兩個方麵軍的先頭部隊勝利會合。

  李先念騎上快馬趕到達維鎮，並向四方麵軍總部報告了中央領導和中央紅軍到來的消息。駐守雜穀腦的張國燾得知消息後，立刻打電話給屯兵於茂縣的徐向前，要他代表紅四方麵軍領導人寫一份報告，火速派人前去懋功，轉送中央。

  徐向前接到指示，極為興奮，當即起草致毛澤東、周恩來、朱德諸同誌的電文，報告川西北敵我情況，請示作戰方針，表示紅四方麵軍全體指戰員正以“十二萬分的熱忱，歡迎我百戰百勝的中央西征軍”。

  徐向前在致中央的報告中寫道：

  目前我軍之主要敵人為胡宗南及劉湘殘敵，我軍之當前任務必先消滅其一個，戰局才能展開，因之先打胡或先打劉須亟待解決。西征軍萬裏長征，連克名城，迭摧強敵，然長途跋涉，不無疲勞，休息補充，亦屬必要。最好請西征紅軍固陣休息補充，把四方麵軍放在前麵消滅敵人，究以先打胡先打劉何者為好？請兄方按各方實況商決示之為盼……

  徐向前還特意找了兩幅川西北地區的地圖，連同他寫的報告一起，派人送往業已到達達維鎮的黨中央。

  中央紅軍的部隊川流不息地開進達維。

  這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這是中央紅軍與紅四方麵軍勝利會師的日子——1935年6月12日。

  這天晚上，在達維鎮一座喇嘛寺附近的坡地上，舉行了兩軍會師慶祝會。會場設在一個曬穀場上，搭了一個簡易的講台，四周懸掛幾盞油燈。因為怕刮風，還在會場周圍攔了些帳篷。

  周恩來帶病主持慶祝會。開會之前，他親自到講台上仔細檢查了一遍，見那幾盞油燈不夠明亮，就叫人把一軍團搞到的三盞大汽燈提來點上，會場一下子顯得明亮多了。

  周恩來風趣地說：“啊，今晚上，我們歡迎四方麵軍的同誌。”

  他這麽一說，逗得台上台下的人都笑了起來。因為主席台上沒有四方麵軍的領導人。

  毛澤東、朱德先後在大會上講了話，闡述兩軍會師、團結抗敵的重要性。晚會上，中革軍委總政治部文工團演出了戲劇、歌舞，向大家教唱剛創作出來的《紅軍兩大主力會師歌》。歌中唱道：

  萬餘裏長征，

  經曆八省險阻與山河。

  鐵的意誌，

  血的犧牲，

  換來偉大的會合。

  為著奠定中國革命鞏固的基礎

  我們高舉團結勝利的旗幟，

  前進！前進！！前進！！！

  晚會結束後，毛澤東分別找李先念、韓東山談話。李先念因一方麵軍來得這麽快而未充分做好迎接準備工作感到抱歉。韓東山說兩軍先頭部隊碰麵時不敢相認，還放響了槍，幸虧沒死人。毛澤東說，原來一家人，不打不相識嘛！

  當晚，毛澤東又和李先念進行了一次長談。

  毛澤東問：“先念同誌，你有多大歲數了？”

  李先念答：“我今年二十五六了。”

  “你那個三十軍有多少人？”

  “兩萬多人。”

  “噢……”毛澤東沉吟片刻，點上一支煙吸著。他知道，眼下的中央紅軍差不多也就是這個數字。那麽整個四方麵軍的兵力更為可觀了，他不禁暗歎張國燾及四方麵軍領導人幹得不錯，政績斐然。

  接著，他又問四方麵軍總部的領導同誌，問部隊的素質、裝備、情緒如何，還問能不能打回川陝蘇區，等等。

  李先念一一作了回答。

  6月16日，毛澤東、周恩來、朱德、張聞天等聯名，為慶祝兩大主力會師致電張國燾、徐向前、陳昌浩等，高度讚揚“兩大主力的會合創造了中國革命曆史上的新紀錄，展開了中國革命的新階段，使我們的敵人帝國主義國民黨驚惶戰栗”。並通告了黨中央關於建立川陝甘革命根據地的意見：

  甲、為著把蘇維埃運動之發展放在更鞏固更有力的基礎之上，今後我一、四方麵軍總的方針應是占領川、陝、甘三省，建立三省蘇維埃政權，並於適當時期以一部組織遠征軍占領新疆。

  乙、目前計劃則兄方全部及我野戰軍主力，均宜在岷江以東，對於即將到來的敵人新的大舉進攻，給以堅決的打破，向著岷、嘉兩江之間發展。至發展受到限製時，則以陝、甘各一部為戰略機動地區。因此，堅決地鞏固茂縣、北川、威州在我手中，並擊破胡宗南之南進，是這一計劃的樞紐。

  丙、以懋功為中心之地區，縱橫千餘裏，均深山窮穀，人口稀少，給養困難。大渡河兩岸，直至峨嵋縣附近，情形略同。至於西康，情形更差。敵如封鎖岷江上遊（敵正進行此計劃），則北出機動極感困難。因此，邛崍山脈區域，隻能使用小部隊活動，主力出此似非長策。

  丁、我野戰軍於十二號已全部通過天全、蘆山之線，十八號主力及中央機關可集中懋功、兩河口之線，因糧食極少不能休息，約月底全軍可集中理番地區，並準備渡岷江。

  電文最後說：“弟等意見如此，兄意如何，乞複為盼！”

  6月17日一大早，毛澤東便接到了張國燾發來的複電。張國燾一口婉拒“占領川陝甘”方針，強調指出：兩軍主力由岷江東打條件不具備，北打鬆潘糧食絕無，北川一帶不易通過，故向川陝甘發展極有困難。他主張紅軍經阿壩草地西進北上，向青海、甘肅、新疆發展，或暫時南下向川康邊進攻。並說他將在懋功恭候大家的到來。

  毛澤東看完複電，遞給周恩來一閱。他似乎預感到了什麽，深長地歎了口氣，說：“人還未謀麵，就開始打嘴官司嘍！”

  周恩來凝視著電報，沉思不語。

  毛澤東抬手攏了一把頭發：“恩來，我看我們今天即動身去懋功！”

  吃過早飯，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等來到了集合場。

  出發前，毛澤東親切地與李先念、韓東山握手，叮囑說：“我們走後，後麵的部隊還得幾天才能走完，你們要把警衛工作布置好，掩護部隊安全通過。現在確定將五軍團三十七團交你們指揮，待我們到懋功後，你們再行動。”

  說罷，又與二人緊緊地握了一下手，才作告別。

  毛澤東和他的司令部人員跨馬上路了。前麵還要越過不少山和不少的溝溝坎坎，才能同張國燾最終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