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7章陽華長公主

  現在，安景帝心悔如刺，萬箭穿心，再也無法冷眼旁觀那些欲為顏氏沉冤昭雪的人所做的努力。

  清王回頭，看了一眼顏離，對他點點頭。

  顏離對上了清王的目光，將懷裏不安地看著他的小女人放到一邊，輕輕安撫了她幾句，便起身上前。

  殿中人跪，“微臣以護國公顏昶海嫡孫身份，懇請陛下為我顏氏一脈沉冤昭雪，赦免冤罪，嚴懲誣陷忠良的佞臣小人！”

  此言一出，如平地驚雷，在大殿之中乍起千層波。

  顏公爺嫡孫？

  眾臣驚詫，議論紛紛。

  更有老臣驚疑不信，“當年顏氏滿門抄斬，幸存的隻有些婦女，顏公爺嫡孫隻有一位，算到如今也早過而立，舟堂尚未而立，如何是顏老嫡孫？”

  顏離立於殿中，仰頭對上安景帝震驚目光，解釋道，“家母於京郊道觀誕下微臣，慌亂中微臣遺失，隻有一小婢一直跟隨微臣。後顏家罹難，家婢不欲微臣小小年紀受此劫難，故未帶微臣再會顏家。”

  經顏離這樣一解釋，那些老臣家裏尚在的老夫人，倒是有幾位想了起來，“確實，當年國公夫人懷胎十月，正是分娩之際，顏家出事，後來未曾聽聞顏夫人於獄中產子的消息，估摸著應當是顏家出事前，國公夫人去道觀跪拜時意外產子，混亂中流失在外，也是可能。”

  “你有何證據？”安景帝蹙眉看著顏離，其實他已然相信，此事非同小可，得須問個清楚明白。

  “玉墜為證。”顏離從懷裏將自己的玉墜拿了出來，當堂展示。

  至於顏離的母親章婆婆，且不說章婆婆如今在清州過得安穩，就算真的日後顏離想名正言順地將母親接進府裏享清福，此時也不是拿出來說的時候。

  畢竟當年安景帝下令滿門抄斬，即使是冤枉的，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章婆婆私自帶子出逃，已然是犯了大懿律令，即使赦免，也得是私下與安景帝說，不該這般大張旗鼓的。

  這時，廣行長公主自身，當堂證明，“回陛下，舟堂這般模樣，與家兄年輕時像了七分，眉宇神色，皆是如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陛下可命人去家兄當年丹青，一看便知。”

  當年的顏世子也是霽月清風的人物，那些還記得的老臣，眯著眼睛仔細地將目光在顏離的臉上來回細看，輕易便能在他的臉上找到當年護國公世子的痕跡。

  再加上有廣行長公主作證，眾人便也沒再有過多的苛責。

  安景帝緩緩起身，其實他此刻已經步履虛浮，臉色也十分地不好，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顧長德擔心地上前攙扶著安景帝，口中蠕動，想要勸止安景帝，“陛下，讓老奴代陛下去吧！”

  顧長德輕聲地勸道。

  安景帝搖搖頭，瞥了清王，“老七，來扶朕。”

  清王瞥了一眼安景帝身邊的這些老弱病殘，劍眉輕挑，依言上前，從顧長德手中扶過了安景帝，下一刻，他劍眉緊緊蹙起。

  安景帝將幾乎大半的身子重量都壓到了清王的身上，他如今狀況實在不是很好。

  但是，他吊著一口氣，還是親自一步一步走到了顏離的身前，親自將他扶了起來。

  顏離跪在殿中，目光清晰地看到安景帝腳步是如何淩亂。

  安景帝俯身下來扶他的時候，他也能感受到安景帝此刻又是如何虛弱的。

  這一刻，顏離對安景帝那積攢已久的怨氣，其實也散了不少。

  畢竟……他也是被最信重的人背叛的人，雖然最後宣判的是他，但或許……他也不該承擔所有的錯誤？

  顏離這樣在心裏對自己說，他低垂著頭，不想麵對安景帝，這時候，他忽然不想讓安景帝看到他眼中的怨懟了。

  “舟堂……”安景帝看著低頭不看他的顏離，蒼沉的聲音已經帶了顫抖，“是朕……對不住你們顏家。”

  眾目睽睽之下，安景帝沒有壓低聲音，甚至他帶著朝堂上的鄭重宣勢，將這句話傳入了眾人的耳中。

  顏離半低著頭，若是從前，他定會冷笑一聲，譏諷安景帝一句，難不成他的一句道歉，能抵得過顏家上百口人的姓名嗎？

  但是這一刻，麵對這個聲顫身虛的佝僂老人，他抿了抿唇，沒有將這句話說出。

  “當年的事，是朕的錯，是朕沒有信任你的祖父，是朕錯判忠臣良將，令你們顏氏罹難，讓你流落在外這麽多年，孩子，是朕對不住你，對不住你家。”

  安景帝緊緊地握著顏離的肩膀，沉聲道歉。

  顏離抬起頭，對上了安景帝那雙變形而濁濁蒼沉的雙目。

  這一瞬，他有些茫然了。

  廣興長公主跟顏嫦對視了一眼，朝顏離點了點頭。

  顏離抿了抿唇，看向安景帝，“逝者已矣，他們是否原諒陛下，離不敢為含冤的先祖做主，但離知陛下是受小人蒙蔽，心存悔意，離願繼續效忠陛下，絕無二心。”

  說著，顏離深吸了一口氣，收斂了心底紛亂的情緒，再抬頭時，朝安景帝拱手作揖，“微臣顏離，字舟堂。”

  安景帝濁淚已落，雙手扶上了顏離的雙手，口中念著，“好、好……顏昶海忠正一生，因朕而蒙罹難，朕會盡朕所能，補其哀榮。”

  安景帝再次扶起顏離之後，借著清王攙扶的力道，踉蹌著後退了兩步，目光在滿朝文武中掃視，盡量穩著聲音，朗聲道，“今日恰逢宮宴，顏公沉冤昭雪，朕在宣告眾卿，免其罪身，複顏公護國大將軍尊榮，重設護國公府。”

  安景帝目光掃向顏嫦，又看了一眼廣行長公主，心下已有了決定。

  “複立顏公嫡女陽華郡主，朕深愧其半生苦難，無以言表，深置於心，今晉為陽華長公主，與顏公庶女並立長公主，賜長公主府，囑霍氏子弟世代禮遇之，不可稍怠。”

  “另複立顏公嫡孫顏舟堂為護國公，承其家業血脈，重立宗祠，續其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