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親手煮的？”宋映接過後小心地打開，鼻端馬上聞到一股鮮筍特有的清香，驚訝地問道。

  家裏一向不缺好吃的東西，隻是不知道為什麽，袋子裏的筍有股特別的香味，讓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我拿著袋子，你先剝一根試試味道——”徐東燦見她不方便動手，於是把袋子接過來，讓她先嚐嚐。

  宋映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沒忍住誘惑，就羞澀地笑了笑，拿了一根。

  剛一剝開，有鹵水滴下來，香味就更濃了，她加快速度，把剝好的筍放進嘴裏。

  才嚼了一口，脆、嫩、鮮、甜、香各種味道一齊湧上來，讓她控製不住自己，幾口就把一根筍咽下肚。

  “好吃，太好吃了。”她不好意思地抹了一下嘴，連聲稱讚道。

  “那就帶回去慢慢吃。”見她果然喜歡，徐東燦就很有成就感，把袋子遞給她。“對了，我這次過來，想問問你，附近有沒有地方能租到房子？”

  其實就算一時沒找到地方，也可以繼續在工廠的宿舍住，隻要臉皮夠厚就可以。

  他會這麽著急，是因為想找個能煮筍的地方。

  所有筍都是有季節性的，必須盡快處理，拖一天就少了一天賺錢的機會。

  如果租來的房子有做飯的土灶最好，沒有的話，也可以自己搭一口簡單的土灶，再弄一口大鍋，也能煮筍了。

  “你要租房子？”宋映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

  想到他昨天說過，要離開工廠，自己搞個體，又覺得有這個打算很正常。

  “是的。”徐東燦明白她的驚訝，所以又解釋了一句。“房子大小沒關係，隻要能住人就行，最好有做飯的地方——”

  要求越多，房子越難找，他也是碰碰運氣，看她能不能幫上忙。

  如果實在不行，也可以去問鄭煜峰，他家所在的趙利村離縣城隻有一步之遙，如果村裏有沒人住的老房子，也可以租下來過渡一段時間。

  “你等一下，我去打電話問一問——”宋映想了想，一時沒有頭緒，就匆匆跑進辦公室，準備打電話找人，又回頭向徐東燦打了聲招呼，讓他別急著離開。

  這種事估計爺爺最清楚，他是老中醫，以前就在這一帶行醫，周圍的人誰不認識他？

  現在年紀大了，依然開著那家小診所，隻是開門時間沒那麽準時了。

  附近的人相信他的醫術，如果有個頭疼發熱，都喜歡找他，所以消息最靈通。

  走進辦公室，隨手把袋子放在桌子上，拿起電話開始撥號。

  “小宋，你那朋友又來看你了啊！”坐在對麵的崔阿姨，天天跟宋映聊家常，可以說最熟悉，看到她提著一袋東西回來，站起來笑著問道。“他今天給你帶來了什麽寶貝——”

  昨天他送了一條漂亮的手鏈，把辦公室愛美的女性都吸引住了，大家還打算找個機會，找他來教大家編手鏈呢！

  沒想到今天就過來了。

  所謂熟不拘禮，她嘴裏這樣說著，手已經麻利地打開袋子，看裏麵的東西。

  見袋子裏裝的是煮熟的筍，外麵的殼卻沒有剝掉，非常怪異，不過香味很濃，就不顧三七二十一，拿了一根開始剝殼吃。

  其它同事聞到香味，也圍攏來，紛紛下手拿起來品嚐。

  宋映這時候已經打通電話，正要跟爺爺說話，看到大家都來拿手剝筍吃，頓時急了，想把袋子拿回來，已被人搶先一步，把袋子提走了。

  對麵爺爺的聲音已經傳來，她隻好放棄念頭，把租房子的事說了一遍。

  “這個容易，我們以前住過的老房子不是空著嗎？”宋老爺子聽了孫女的話，笑著提醒道。“既然要求這麽低，就讓他去那邊住好了——”

  對於兒子和媳婦的做法，他並不讚同，不管男孩子女孩子，長大了都要放他們自己去飛。

  孫女今年已經二十歲，不能管得太緊，應該讓她多結交些朋友，否則的話，難道一輩子靠父母照顧？

  老房子長期沒人住，容易垮塌，他現在隔兩天就會去一趟，開門窗通通氣，才保住了它們。

  既然孫女有朋友要租房子，那去老房子住，不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爺爺你答應了？”宋映沒想到爺爺會主動這樣說，欣喜地叫道。“那我一會去你那邊拿鑰匙——”

  她其實也考慮過那邊的房子，隻是怕爺爺不放心，所以沒好意思主動提出來。

  自己上學前，一家人就住在那邊的老平房裏，麵積小不說，因為年代久遠，房子到處漏風，冬天冷得要命，下雨天還經常漏水。

  八歲那年，搬到了現在住的地方。

  媽媽曾經偷偷跟她說過，爺爺以前救了不少老幹部，這些人回到工作崗位後，為了報答爺爺，就不斷提攜爸媽和叔叔伯伯。

  爸爸以前隻是一名普通的機關科員，這些年獲得了火箭式提拔，現在已經升到了副處級領導崗位。

  媽媽以前是一名代課老師，後來轉為公辦教師，現在已是教委的幹部了。

  因為這個原因，家裏的事情，雖然爸媽在做主，如果爺爺不同意，那一切以他說的為準。

  “嗯，你過來就行。”徐老爺子爽快地應道。

  放下電話，宋映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連手剝筍被她們搶光了，也忘了去計較。

  走出辦公室，把情況跟徐東燦說了一遍。

  “去你家的老房子住，合適嗎？”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徐東燦有些後悔找她幫忙了。

  他隻是想花錢租間便宜的房子，宋映這樣做，自己欠下的人情就更大了。

  “那幾間平房很老了，已經十多年沒住人——”宋映見他這樣的表情，猜到了他的真實想法，心裏就有點小得意。“沒你想像的好，去了別嫌棄就行。”

  說完，就要帶他去爺爺那裏拿鑰匙。

  在機關上班就有這個好處，離開一會也沒關係。

  徐東燦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跟著她一起往外走。

  走出單位大門，兩人同時鬆了一口氣，沿著龍山河並排往前走。

  因為是第一次單獨在一起，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兩人低著頭默默走著，場麵反而有些旖旎。

  徐東燦見她的臉不知不覺又有些紅了，頓時警醒起來，感覺自己今天孟浪了，猶豫了一下，故意比她慢了一步，這樣就沒有了剛才的氣氛。

  一男一女並排在河邊走，很容易被人誤會彼此的關係，自己一個男孩子，不會有多大影響，她一個女孩子，周圍又有很多熟人，如果被人誤會，那就不好了。

  兩人認識時間還太短，不能因為自己的原因，影響她的生活。

  宋映其實是個心思細膩的女孩子，進了單位後，同事們都比她年長，加上父親的身份不是秘密，如果說話行事太過禮貌，容易給人不好接近的感覺，所以平時故意表現得很幼稚。

  隻有跟徐東燦在一起時，她才有種做回自我的感覺。

  剛才兩人一起在江邊走，她的心情又開心又輕鬆又有些害羞。

  等看到他故意落後自己，才突然清醒過來。

  自己真是暈了頭。

  幸虧他反應快，主動撇清兩人的關係，否則被熟人發現，傳到媽媽耳朵裏，就不好解釋了。

  這樣一想，心裏又開心起來，覺得這個朋友沒有交錯。

  兩人各懷心思，不知不覺已經來到老爺子的小診所門口。

  這時候裏麵沒有病人，隻有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坐在工作台後麵，無聊地翻著報紙。

  宋映腳步輕快地跑進去，一下子衝到老人的背後，大聲叫爺爺。

  老爺子看到孫女來了，摘下老花眼鏡，笑著拍了拍她的胳膊。

  又朝門口望了望，看到有個年輕男孩子站在那邊，好奇地問道：“那個就是要租房的朋友？怎麽不請他進來坐一坐？太沒禮貌了——”

  他一直覺得年輕人要多交朋友，這樣才有利於成長，為將來的工作和生活打下基礎。

  唯一要注意的是，得看清楚對方的人品，免得交友不慎，引來災禍。

  “爺爺請你進來坐——”宋映第一次把異性朋友帶到家人麵前，心裏其實很忐忑，見爺爺這樣說，頓時膽子壯了，走到門口向徐東燦招手。

  雖然跟他才見了兩次麵，不過對他的人品很有信心。

  “宋爺爺好。”徐東燦進了屋，看到老爺子審視地掃了自己一眼，裝作沒看懂他的心思，上前禮貌地叫了一聲。

  每個長輩都一樣，覺得自家的晚輩千好萬好，如果變壞了，肯定是交了壞朋友。

  所以容易溺愛自己人，對他們的朋友千般挑剔。

  說到底就是雙標，寬已嚴人。

  現在這樣的情況還不算嚴重，等到了二千年以後，出現了大量的熊孩子，他們行事肆無忌憚，似乎所有人都必須以他們為中心。

  會養成這樣的壞脾氣，總的說來，就是因為背後有熊家長在撐腰。

  “小夥子請坐。”宋老爺子見他在自己麵前，還能不卑不亢，倒是高看一眼。“你為什麽要租房子，接下來有什麽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