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被張大山帶回來了。

  這是一個叫做付輝的中年人，和一般的屠夫長得凶神惡煞不同，他長得倒是挺喜慶的。

  用喜慶這個詞語來形容長相，說起來，李航也是和說書人學的，他倒是第一眼，感覺這個男人可以去當婚慶主持，因為長得討喜，讓他沒想到的是，對方居然是一個屠夫。

  此時付輝老老實實的坐在李航麵前，低頭順目的。

  李航給他倒茶，嘴裏寒暄著，“當屠夫的，銀錢倒是不難掙，應該娶媳婦了吧。”

  “娶了。”付輝看上去老實，但市井裏出來的人，搭話能力還是不錯的，“孩子都有兩個了。”

  李航點了點頭，說不上失望還是滿意，他皺眉道，“說書人你知道吧，就是住在你們那個巷子裏，給茶樓說書的，這行人沒那麽多人，應該隻有那麽一家吧。”

  “認識，挺神的，這個家夥說大強那小子適合去讀書，誰知道十年寒窗下來，大強真的就當官了，他還說那個老乞丐適合畫畫，雖然我看不懂，但是他的畫感覺上還是很厲害的。”

  說到了這裏，付輝開始八卦起來。

  “我聽人說這家夥挺厲害的，在外麵的時候，人人都管他叫一聲先生，之所以來到這裏，我聽說他家鄉正在戰亂，這家夥好像是襄城那邊的人，你也知道，那邊最近讓亂黨給占了，也不知道要打多久呢。”

  李航摸了摸下巴，笑嗬嗬的道，“難道你就不知道他怎麽說你的嗎？”

  付輝一愣，搖頭，“我不信這個，雖然我信那個先生，但是我現在好好的，沒必要……”

  “他說你適合當將軍。”李航一句話將付輝的話堵死在了喉嚨裏。

  後者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狐疑的看了看李航，開口道，“你到底是誰？”

  已經很少有人問李航這個問題了，有的時候夜半夢回，他也會這麽問自己，我到底是誰？

  是新時代的散打冠軍，還是大唐的紈絝子弟，又或者，是現如今汝陰的大拇指？

  李航陷入了沉默之中，他放下了茶杯，歎息一聲看向了屠夫，開口道，“我叫李航。”

  李航的名聲很大，但是很少有人會想到他，沒人會知道碰到一個人就是那個李航，雖然屠夫剛開始被請過來也挺緊張的，但是此時他已經忘了，茫然的看著李航。

  “李航？哦！李航！”付輝醒悟了過來，他知道是那個李航了。

  正因為知道，他看著李航的眼神帶滿了緊張，還不是一般的緊張，雙眼隱隱有種不敢和李航對視的感覺。

  生活裏的付輝看不起叛軍，他在朝廷的關照下長大，叛軍在他眼裏，就是烏合之眾，就是土雞瓦狗，偶爾和鄰居聊天的時候他也沒少吹，說什麽要是我當將軍，這些個叛軍，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打倒。

  這樣的吹水很正常，這年頭娛樂匱乏，有事沒事大夥坐著聊天，吹吹牛再正常不過了。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啊，汝陰的造反頭頭都找到自己麵前來了，付輝能不緊張嗎？

  李航看出了他的緊張，當下開口道，“沒事的，我又不吃人。”

  這一句開玩笑的話頓時讓付輝放鬆了不少。

  “那你……找我是為了什麽？”付輝有些不解。

  “我覺得說書人是個人才，剛好我死了上將軍，想要找一些具有將領才華的人物出來，他推薦了你，但是你也要知道，我也不能聽他說的就照著做，我的想法是，讓你從底層做起，先做一個將士，老老實實的按照軍工晉升，但是吧，你現在家裏有媳婦，有孩子，說實在話，我也沒把握這樣的條件能讓你跟我走。”

  付輝笑了笑，“按道理來說，我不應該跟你走，但是其實，我心裏，還是挺希望能成為一個將軍的，我也不怕你笑話，你們在和朝廷打仗的時候，我們私底下也有討論，說了很多要是我們該怎麽打的話題。”

  付輝停頓了一下，這才開口道，“我想跟著你去闖闖，正因為有了老婆和孩子，我的顧慮也少了很多，反正錢也足夠他們花的了，我也沒什麽好擔心的。”

  付輝很認真的看著李航。

  原來他是這樣的付輝啊。

  李航明白了過來，他看過一段話，人和野獸的區別在於人能使用工具。

  然而能使用工具的可不止人類，亞馬遜的大猩猩還會用樹枝釣螞蟻吃呢。

  李航更欣賞的是另外一句話，人和野獸的區別在於，人是有追求的，沒有追求的人類和鹹魚沒有區別。

  付輝就是一個有追求的人類。

  有的人或許想著，有了老婆和孩子，還談什麽追求，接下來就是老老實實養家糊口就好了。

  這句話給別人或許合適，但是不適合付輝這一類人，可以說他們更加自私，正因為有了老婆和孩子，他們就可以更加不用考慮後路了，孩子都有了，人生也沒有那麽多需要考慮的了，可以更加肆無忌憚的追尋自己想要的了。

  李航看向了付輝，心中讀懂了付輝的需求，這是一個不甘平庸和平靜的人，這樣的人有**，這是好事。

  “你沒有必要擔心這麽多，因為在我們汝陰，哪怕就是一個普通的將士，戰死之後，他的家人也會享受到津貼，這是他們應得的。”

  付輝看向李航，他發現李航說這些話的時候很誠懇，沒有一絲的敷衍和看不起。

  末了，李航補充了一句，“我說的是任何一個，絕對沒人敢在這方麵動手，單反有人伸手，有一個算一個，我李航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聽起來，汝陰不像是他們說的那樣，這讓我更加好奇了。”

  付輝眯著眼睛笑了起來，隨後拍了拍手道，“我隨你走就是了，其實我早就想這麽做，但是你也知道，朝廷官軍的黑暗比起官場的黑暗一點都不缺，我擔心我白白戰死什麽用都沒有，所以你得答應我，隻要我進去之後，我的功勞就是我的。”

  李航哈哈笑了起來，他明白了，付輝看上去粗獷，但是也有細心的一麵，擔心在朝廷打仗被關係戶占了軍功，而現在自己注意到了他，自然沒有這種顧慮，所以才樂意跟著自己離開！

  “這個你盡管放心，咱們汝陰子弟兵，不興朝廷的那一套！”

  說著李航起身，示意張大山帶著付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