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

  秦軒駕車離開小區，順便撥通韓闖的電話。

  “闖子，我這邊有三個人……”電話接通後，他立刻直奔主題。

  去韓闖家過年，已經是多年來的習慣，但是跟以前不一樣：以前隻有韓闖一家三口，加上他總共才四個人，可今年……他要帶夏沉魚過去，另外還跟慕容雪說好了。

  既然是去別人家裏，總得提前打招呼吧？

  “我正想晚點打給你呢。”

  電話那頭，韓闖語氣有點奇怪，聽起來挺幹澀：“今年人本來就多，我姨娘、舅舅都來過年，我媽說人多做飯麻煩，所以……就在附近酒樓吃。”

  姨娘？

  舅舅？

  秦軒不由一愣。

  韓闖家的事他早就知道。

  韓闖的媽媽呂秀芝，出身在中海一個中產家庭，反觀韓金奎當年不名一文。

  對他們倆在一起，呂秀芝全家都持反對意見，而隨著呂秀芝執意成婚，娘家直接放出話來——如果她嫁給韓金奎，以後就別回娘家了。

  再後來，韓金奎做起了生意，家裏條件明顯好起來。

  可惜……

  呂秀芝娘家依然看不上。

  為什麽？

  很簡單：韓金奎所謂的條件不錯，也僅僅隻是相對而言，全部家底不過幾千萬，這點資產……放在金陵還算不錯，但如果放在中海的話，隻能買套好點的房子。

  當年就是中產的呂家，現在家境比當初更好。

  一來，幾千萬家產他們還看不上。

  二來。

  既然當年放出狠話，在韓金奎沒有任何地方，值得他們紆尊降貴之下，呂家豈會主動放下麵子？

  問題來了！

  呂家竟然跑來金陵過年，這件事恐怕沒那麽簡單。

  “要不……”

  秦軒心思一動，趕緊說道：“今年人多，我還是不去了？”

  “開什麽玩笑？！我爸早說了，你是咱們家的一份子，你不來還要不要過年？”

  “可是……”

  “我知道你想什麽。”

  其實這也是為什麽，此前說到姨娘舅舅過來，他語氣非但沒有高興，反而很幹澀的原因：“我爸當初患癌，他們沒一個人來看看，現在卻跑來跟我們過年，嗬嗬……你知道的，我長這麽大跟他們，總共都沒見過幾麵，也談不上什麽感情——說到底，完全是看我媽的麵子。”

  “我知道。”秦軒點頭。

  “你是怕，摻和我的家事，對吧？”

  “是！”

  “你是我家的一份子，我的家事不是你的家事？何況……如果他們想重溫親情，我們肯定會以禮相待，可要是做了過分的事——本來就沒感情，沒人慣著他們。”

  “那行吧。”

  聽出韓闖一肚子怨氣，秦軒不好摻和這話題，話鋒一轉：“我去接個人，晚點聯係。”

  二十分鍾後。

  車子在一個老小區外停下。

  小區雖然有些年頭，但是物業管理很嚴格，小區綠化、衛生也很好。

  沒錯！

  正是金陵理工大學教職工住宅區！

  像這種小區，或許年頭會比較長，但物管都會很到位。

  秦軒把車停在附近，在小區入口撥通電話。

  小區保安看守特別嚴，非小區住戶不允許進去。

  嘟嘟嘟……

  鈴聲一直在響。

  可是，竟然沒人接！

  什麽情況？

  不僅那天說好了，他跟蕭寒月、黎青溪過完年，出門前還特地打給慕容雪——她也接了電話，還讓他過來。

  現在怎麽就不接電話了？

  難道……

  小區大門不準進去，又聯係不上慕容雪。

  情急之下，他繞到另一側院牆邊，趁著沒人一躍翻進去。

  六棟。

  5樓。

  他按圖索驥很快走到六棟。

  還沒上樓，憑借遠超常人的耳力，就聽到上麵傳來聲音……

  503室。

  客廳裏坐著四個人。

  其中，兩個五十多歲的男女，並排坐在沙發上，看樣子應該是夫妻。

  男人西裝革履。

  女人不僅妝容精致，一身打扮雍容華貴，而且長相很是不錯，可以看出年輕的時候，定然是個美女。

  夫妻倆看起來非常激動。

  但是，跟他們的激動不一樣，慕容雪臉色無比冰冷。

  此時此刻，一個看起來有六七十歲，給人感覺慈眉善目的老人，正在極力勸說：“小雪，他們當年不是不要你，為是那時趕上計劃生育，你父親在企事業單位工作……”

  沒錯！

  這對夫妻正是慕容雪的親生父母！

  就在半個小時前，她曾經所在的孤兒院院長，帶著這對夫妻找上門來，聲稱是她的親生父母。

  激動？

  開心？

  不！

  當看到這對，完全陌生的夫妻時，她心裏隻有憤怒。

  當然，以她喜怒不形於色的性格，情緒不可能表現的激烈——隻有一臉冷漠。

  院長正在勸解她。

  似乎……

  按照他的說法，當年慕容雪被拋棄，父母是有苦衷的。

  父親在企事業單位工作，那個年代計劃生育很嚴格，普通民眾超生還好點，也就是罰點錢了事，但如果有公職在身，很可能會工作不保。

  “所以，我是超生的？”慕容雪冷然。

  “不是……當時就是想著，再要個孩子……”院長解釋。

  “所以呢？”

  “事情都過了這麽多年，何況你在孤兒院那些年，我一直對你還不錯吧？父母和兒子，有今生沒來世的，聽我一句勸……”

  “……”

  慕容雪暗中緊握粉拳。

  但是！

  她可以對別人發飆，包括找上門的所謂父母，她都不會當一回事，可是對於院長……

  小時候，因為白化病的問題，她遭到其他孩子孤立，院長卻對她特別照顧。

  包括她後來讀書，都是院長掏腰包。

  是的。

  哪怕對素未平生的父母，心裏充滿了無盡怨恨，卻不能對院長發火。

  咚！

  咚！

  咚！

  敲門聲響起。

  她仿佛沒聽到似的，就像不久前手機響了，她非但沒有接聽，甚至都沒掏出來看看——她知道敲門的是誰，也知道打電話的是誰，可是……

  因為自卑，她特別在意別人的眼光，她不想讓這樣不堪的一幕，被唯一的朋友看見。

  “老婆，開門！”門外響起喊聲。

  嘎！

  慕容雪明顯愣住了。

  老……老婆？！

  就算沒聽到喊聲，她也知道敲門的是誰，聽到聲音就更肯定了。

  可問題是，他怎麽會這麽喊？

  下一刻，她心裏似乎想到了什麽，略微猶豫之後走過去，打開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