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嗎？”

  徐靜生氣地往外走。

  我一把抓住她細如白藕的胳膊，“你等等！你別急！”

  “我能不急嗎？”她回過頭，雙目泛紅，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看著我說：“昨天在我家的時候，你是什麽態度？今天呢？是不是昨天跟你前妻在一起了？”

  “沒有……”

  “沒有今天早上為什麽是她接的電話？”她質問。

  “我在車上睡的。今天是一起去我父親那裏談工作上的事情！”

  “談去吧！你們繼續談去吧！”她生氣地一把甩開我的手，轉身就出了樓洞口，進入燒烤小院。

  我趕忙追上去，在一眾吃燒烤人的注視下也不敢有什麽大動作。遠處的於強看到後，一臉詫異，但是沒有跟過來。因為，徐靜的步頻太快，他也瞧出來這是生大氣了。

  出了小院門口，我再次抓住她的手，“你別生氣。”

  她站在路沿石上，任由我拽著，沒抽手，也沒回頭。

  頭頂的法桐異常茂盛，將路燈遮蔽。

  陰影之下的她，在四周燈光的餘映中，更顯一種朦朧的年輕美。

  “說實話，我現在的情況很特殊，不止是隱性離婚的事情。你知道我父母的脾氣，當年你也見識過不是？我父親現在挺喜歡馮曉麗的，他現在還不知道我們離婚的事情。所以——”

  “——別說了！我不想聽！”她冷聲打斷。

  “你，你知道我不會哄女人。”我說。

  她仍舊是頭也不回，說：“但你知道我現在想聽什麽。”

  “我想跟你交往！”我直接道。

  這是我的心裏話，卻也知道有馮曉麗在，難度很大。

  “想……？”她轉過頭看著我，清脆地說：“隻是‘想’對嗎？你真像個哄人的騙子……”

  “我沒騙你！當年你不聲不響地離開，你知道我什麽心情嗎？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嗎？”

  她聽後，迅速地抽回手，回頭一臉冷漠地看著我：“我不是小姑娘了！侯亮，我們都四十多的人了，我們耗不起了……我要的不止是“想”，而是做！行了……你想好了，再來找我！”

  話畢，轉身便要走。

  我上去，再次把住她的手，“徐靜，你告訴我實話，當初你為什麽那麽決絕地離開我！”

  她聽後，整個人靜止住了一般。

  我正要再問的時候，她慢慢轉過身來，用一種陌生的目光看著我說：“因為你母親，因為你母親來找過我……”

  “什麽意思？”我微微一愣，但是，我知道，依著母親當初的脾氣，這種事她做得出來。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你不知道當初我家窮成什麽樣子，你不知道你媽的話對我的傷害有多大，你更不知道跟一個讓自己惡心的老男人生活是什麽滋味！”

  她戳著自己的胸口說：“侯亮啊侯亮，你和你的家人，改變了我一生的軌跡啊……太多太多，太多太多的事情你永遠都隻是停留在表麵……包括現在我回來，你仍舊是不痛不癢地說在乎我！卻又在我滿懷期待的時候，又對我說什麽‘你前妻不讓我們交往’……侯亮，我對你很失望……”

  話畢，轉身就走了。

  我追了一步，可是，看到她腳步那麽決絕，便停了下來。

  單手撐在旁邊粗大的法桐樹幹上，感覺自己的心被她給鑿了一個坑。

  這就是她與別人的不同之處，她了解我，也隻有她可以輕而易舉地將我的心擊痛。

  “什麽情況啊……？”於強的聲音，有些慵懶又有些得意地從身後傳來。

  我轉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地擦著他走進小院。

  回到座位上，拿起啤酒倒上便喝。

  “你開著車，不是不喝酒嗎？”他問。

  “……”我沒理會他的又倒上一杯。

  “你這麽做就對了！雖然咱們仨都是朋友，但是，我支持你這種拒絕女人的方式！咱們都什麽歲數了，可不能跟那些年輕人似的在情情愛愛裏犯傻了！幼稚不幼稚！”

  我白了他一眼。

  他反瞪我一眼，“怎麽？我說錯了？告訴你侯亮，你聽我的準沒錯兒！跟馮曉麗複婚，才是最正確的選擇！馮曉麗多好的女人，你說你犯什麽傻？徐靜什麽樣的女人，你真知道？不是我背後說她壞話，你知道當初她嫁給一個什麽樣的男人嗎？她嫁了個富商，一個年紀能當她爸的富商！”

  聽到於強的話，瞬間聯想到馮曉麗剛才的哭訴，整個人心情便瞬間跌進穀底。是我母親和我，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此刻，於強言語中的不屑，句句在剝削著我的心。

  “我是沒見過那個老男人，但是，咱女同學裏有幾個好打聽事兒的，聽說那個男人——”

  “你他媽的能閉嘴嗎！？”我生氣的瞪了他一眼。

  “誒？我說你是那根神經錯了？”於強脾氣也不好，見我生氣可不會讓著我，反而變本加厲地教育我說：“侯亮，我他媽的以前真沒瞧出你是這種男人呢！馮曉麗多麽優秀的女人了，你竟然為了一個舊相好直接跟她離婚，你他媽的到底還有沒有良心！？”

  “你懂什麽？馮曉麗是你老婆還是我老婆！？”

  我實在是憋不住了！

  曾經我從來不會將婚姻裏的事情對外說，所有的事情都自己藏在肚子裏，可是，這會我真的藏不住的了！

  瞪著於強，又擔心旁邊異樣的目光，壓低聲音，憋得脖子上的青筋都凸出來地說：

  “你他媽的知道我這些年什麽感覺嗎？我他媽的都忘了上次跟她做愛是什麽時候了！我們沒有共同語言了！她工作能力是強！但是，她顧家嗎？你妻子我也認識，你還經常怪她不洗衣服……但是，你知道我家的情況嗎？琪琪從小到大的飯都是誰做的嗎？是我！是我既當爸又當媽的把琪琪撫養成人！馮曉麗她父母，是誰給他們盡的孝？是我！他們重病，是我陪著他們跑醫院，是我陪著他們治療，是我親手送走他們讓他們入土為安的！馮曉麗呢……嗬，你知道這些嗎？我說過這些？你知道整天麵對一個工作機器般的老婆過日子的感覺嗎！？你不知道……你永遠都不知道！”

  “你……”他整個人聽得有些呆滯了。

  “嗬……”我苦笑一聲，冷瞪著他：“你知道我喜歡踢球，其實那不是踢球，那是奔跑、那是發泄！我在球場上努力地跑，我超越別的男人，就是想顯得自己更男人一些！我這麽做是不是很傻？嗬……因為在球場之外，我他媽的過得就跟個婦女似的！根本就不是個男人！”

  “你想哪兒去了？你，你你你，你挺男人的……”於強有些結巴地說。

  “對，這是因為我現在離婚了。”我說著，便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你去哪兒？”於強擔心地問。

  我沒理會他的轉身便朝著大門口走去。

  “侯亮！”於強在身後喊：“你去哪兒啊！？”

  我沒有回頭地舉起手擺了擺再見。

  他不了解……

  他沒離婚，也沒想過離婚。所以，他根本不知道，人到中年再離婚時，內心之中的那股糾結；更不了解，想為自己努力活一把時，所要麵對的壓力是何等的大！

  因為喝了兩杯酒，便將車鑰匙給了門口的酒後代駕。

  上了車，代駕師傅問去哪兒。

  我直接報上了徐靜家的小區地址。

  “您真有錢，那可是好小區啊！”代駕笑著說。

  聽到師傅這句話，我腦海中便到徐靜那句：你不知道當初我家窮成什麽樣子……

  “嗡嗡嗡”，手機忽然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