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作者:江楓愁眠      更新:2020-07-11 18:57      字數:4743
  第48章

  眼看著那隻美玉似的手就要觸上自己的鞋,蘭沁禾將腳收回了一些,避開了慕良的觸碰。

  慕良渾身一僵,在蘭沁禾避開他的時候,瞬間白了臉。

  “千歲爺,我請您來不是為了羞辱您的。”蘭沁禾彎腰俯身,湊到慕良額前,“起來。”

  女子的聲音柔和而不容拒絕,慕良抬頭,愣愣地望著蘭沁禾,他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這些日子他學了不少“規矩”,敬事房的太監和嬤嬤告訴他,這樣跪下的姿態最能讓主子們滿意,他一直牢牢記在心裏。

  但是他的主子好像不喜歡。

  慕良不起來,蘭沁禾就拉他起來。她故意使壞,手腕一用力就帶著慕良撲進了自己懷裏,宮裏長大的大太監哪裏學過武,被蘭沁禾有意控製,根本無法穩住身形。

  “你看,這樣就很好。”蘭沁禾圈住了慕良的腰,下巴擱在他肩上,低低地笑,“我這回教你,下次見了我都要你自己來做,這可不比跪著說話強?”

  慕良一動都不敢動,他感受貼著的身體柔軟有力,不似男人的剛硬,又比尋常小姐多了幾分韌性,待一回神發現自己竟然對著娘娘的鳳體胡思亂想,他一下子亂了氣息。

  “臣、臣記住了。”他咬著牙把目光瞥到另一邊,一點點也不敢放肆,努力弓著腰讓自己和蘭沁禾保持距離。

  蘭沁禾發現了,伸手撫上他的後背,用力一按,逼得兩人愈加嚴絲合縫。

  “您這樣可怎麽做舒鈴呢。”她偏頭挨上了慕良的耳垂,呼出的氣息灑在上麵,很快就見紅了。

  慕良無言,他什麽都說不出話來。

  到底念著是第一次,蘭沁禾放過了他,私語呢喃,“罷了,還是我去學學對食的活兒,看看怎麽伺候老祖宗罷。”

  她說得曖昧,可一說完就鬆開了鉗製放慕良出來。

  慕良連連後退了兩步,踉蹌地撞上了後麵的凳子,他六魄都散了三魄,抿著嘴結巴道,“不可!娘娘怎麽能去學那種東西。是臣無能,臣回去一定好好鑽研,再不會讓娘娘失望。”

  蘭沁禾微訝,倒是沒想到慕良能說出這種話來。

  她起身,期翼地笑道,“好,我拭目以待。”

  今天她約慕良出來,不過就是想把之前的關係確定清楚,讓這人明白自己的心意。現在目的達成,也該回去了,凡事還需循序漸進,她可沒有白日宣淫的想法,點到為止就行。

  “日頭已經落了,黑夜長,慕公公您也該回去了。”蘭沁禾知道慕良出來必定有不少人在盯著,他離開千歲府和司禮監太久不好,再者皇上指不定什麽時候也要傳喚他,“我也不清楚您什麽時候有空,往後您要是想見我了,就送信過來,若是見您,那我每日都是有空閑的。”

  她撫平了慕良的衣領,方才拉扯之間亂了幾分,蘭沁禾本沒有別的心思,可手指搭在那層層疊疊的衣襟上時,忍不住又去逗他。

  “下次您別自個兒脫,給我留著點。”

  短短大半個時辰,慕良被蘭沁禾哄得麵紅耳赤,早已是七葷八素頭暈腦脹了。

  他聽見蘭沁禾這麽說,惴惴地點點頭,“臣記住了。”

  兩人分開,一前一後地出了綺水樓。

  今日把這件事徹底說通,以後再要見麵就水到渠成了。

  暫不說蘭沁禾終於抱得美人歸有多麽高興,另一邊慕良回去,立即換了衣服進宮伺候。

  二十五歲的小皇帝招他過去,給他看了樣東西,“剛才殷侍郎獻上來的,朕送去給了酥姐姐一丸,你也拿一丸吧。”

  遞過來的盒子裏是五顆金色的丹藥,西朝曆代皇帝奉行道教,求長生不死之身,皇上這幾年的仙丹都是殷家在練。

  “能呈出這色來,果真是一品仙丹了。”慕良弓著身拿了一顆,“奴才謝萬歲爺天恩。”

  “唉,你現在是九千九百九十九歲了,就比朕少一歲,不必日日稱自己是奴才。”小皇帝見他拿了,心裏歡喜,對他道,“雖說謙遜是好的,可你兼著司禮監掌印,要是處處都那麽溫和謙卑,倒叫人覺得你好欺負、要騎到你頭上去了。”

  “萬歲爺在上頭,誰敢欺負奴才。”慕良靦腆地笑了笑,“奴才這個九千歲是怎麽來的,奴才心裏清楚,知道誰麵前該拿捏作態、誰麵前該心懷感激,要是連本都忘了,萬歲爺也不會如此提拔奴才了。”

  皇帝在炕上盤起了腳,“好了好了,從小到大就是你的規矩多,你要是覺得這麽著舒坦那就這麽著吧。

  誒對了,朕找你來還有兩件事,一個就是這個仙丹,殷侍郎的父親當年也是老實本分的,可惜卷進了那宗事,不得已落了冤屈。殷家委屈了那麽多年,他們非但沒有對皇家心生怨懟,還那麽勤勤懇懇向著朝廷,委實不容易。朕想著給殷侍郎再提一提位子。你說呢?”

  慕良捏著仙丹的手指轉了轉,心裏歎息一聲,陳寶國怕是完了。

  “萬歲爺說得有理,可現在在殷侍郎頭上的不過就是六部尚書和各省的封疆,這些都是老臣了,一時也沒得空缺呀。”

  小皇帝道,“朕打算先讓她進內閣班子,她身上不是早有內閣學士的封麽,反正王閣老遇到事情也都和她商量,她早就半隻腳踏入內閣了,現在徹底下旨,還能給她一個賞賜。其餘的實物……那就等六部或是十三省有空缺了再考慮她。”

  慕良欠身,“還是萬歲爺想得周到,奴才一會兒就去擬旨,殷家還從沒有人進過內閣,殷大人如此一來,也能告慰先父了。”

  “正是這個理!”皇帝笑了笑,“還有一件事,這次的秋獵準備的如何?”

  “萬事俱備,不過還有一事要請萬歲爺的旨。”

  “什麽事,你說。”

  慕良道,“按照以往的規製,蘭大人的車輿是跟著蘭家,著從三品孔雀車。可前不久她才剛大病一場,隻恐受不得孔雀車的勞苦。奴才想,是不是該由太醫院的太醫跟在旁邊,或是賞她坐鸞轎、隨禦駕,那一個多時辰也能舒坦些。”

  皇帝一喜,拉著慕良的手小聲道,“這話朕不好說,你居然替朕說了出來,不愧是打小的默契,也不枉朕疼你。”

  他說著又神情一變,沮喪道,“隻恐皇後和皇奶奶還有那一幹禦史又不高興。”

  “這是哪裏的話,”慕良一皺眉,“君臣共駕是難得的美談,他們憑什麽就又要不高興了?”

  接著他又勸慰道,“萬歲爺實在是太過仁厚了,凡事都想著他們高不高興,又有誰想著萬歲爺的心呢?奴才看在眼裏,都想為萬歲爺抱不平,您多少也該為自個兒想想啊。”

  “唉,罷了罷了,他們畢竟是外人,又不像咱倆一塊長大的,一個個要不是隻顧搜刮國帑,要不就天天想法子來罵朕,好留個名臣清名,朕也懶得去計較。”皇帝擺了擺手,“那就這麽說定了,那日讓酥姐姐和朕一塊兒,嗯……要不然還是讓年老體弱的三品以上官員都和朕一塊兒吧,免得起流言蜚語。”

  三品以上年老體弱的官員,也就再多一個王瑞了,可他估計是不會去秋獵的。

  慕良點頭,“是,奴才這就安排。”

  他退了出去,離開乾清宮之後,一改彎腰低頭的姿態,挺直了脊背雙手負後,臉上的馴良也消失不見,變得淡漠且陰鷙。

  慕良拿出袖中的那枚金丹,皺著眉凝視了一會兒,接著大步走向司禮監,準備叫平喜去辦事。

  剛剛進司禮監,就見原本他的位置上坐了一人。

  那人形弱無骨,美眸瀲灩,穿的是司禮監的緋紅蟒袍,卻比尋常女子更加妖嬈。

  “呦,慕公公回來了。”他見到慕良來了也不讓位,伸出一隻手來支著下巴,似笑非笑地望著慕良,“急匆匆的,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兒?”

  此人正是接替了慕良提督之位的樓公公——樓月吟。也是慕良猜疑的刺殺他的背後主使。

  慕良負手站在桌前看他,兩人對峙了一會兒,他見樓月吟一點起來的意思也沒有,便開口,“勞煩樓公公讓一讓。”

  “我今日處理了鎮撫司兩個吃裏扒外的畜生,乏得很,站不起來,您再讓我坐一會兒,要不,您去我那兒坐也成。”

  那雙狹長的桃花眼裏帶著笑意、深藏挑釁。

  鎮撫司、東廠歸司禮監提督直接管轄,自樓月吟當上提督時,按理這兩個廠就徹底歸他管了。

  可慕良管了兩廠多年,在裏麵養了不知多少的心腹,哪裏能說變主就變主,樓月吟此時所說的吃裏扒外的畜生,指的就是慕良在裏麵的心腹。

  慕良當然不可能去坐樓月吟的位子,他看了樓月吟半晌,倏地嗤笑一聲,“好,那您坐著,我回千歲府坐。”

  說完一甩袖子離去。

  比起司禮監掌印這個位子,九千歲才是百年難遇的榮耀,隻要他是一天九千歲,哪怕離開司禮監,老祖宗這個名號也不會換主。

  樓月吟眯了眯眼,輕輕勾唇。

  真是條尖牙的狗。

  第49章

  慕良得了仙丹的沒幾日,朝廷傳來了消息,陳寶國老家搜出了兩箱白銀,貪汙證據確鑿,即刻關押詔獄。

  一個做了十二年戶部尚書的貪汙案,本該驚動朝廷,立即三方會審,然而比起審案更加熱鬧的,卻是誰來接替戶部尚書的職位。

  又到了司禮監、內閣禦前議事的時候,皇帝坐在後麵,前麵一邊是司禮監稟筆太監,一邊是內閣閣員。

  “四川那邊還急著賑災,戶部不可缺人,既然朝中這幾日都在吵戶部尚書的缺,那今日就在這裏定了吧,也省的人心惶惶。”皇帝開了口,底下便開始議。

  王瑞率先站了出來,他老了,佝僂著背,低頭道,“回稟聖上,臣舉薦吏部侍郎殷姮。”

  他隻提了個人名,理由渾然不講。

  內閣的班子原來一共三個人,王瑞、萬清,再加上禮部尚書,前兩日多了一個殷姮,她位置最次,站在靠近門的地方,聽到王瑞舉薦,殷姮臉上並無驚喜,隻是垂著頭以示恭敬。

  王瑞說完,禮部侍郎也跟著道,“回聖上,臣附議王閣老。”

  小皇帝看著內閣的隊列,又問道,“萬閣老呢?也是舉薦殷姮嗎?”

  萬清彎腰,“回聖上,臣舉薦戶部郎中楊士冼。他原本就在戶部任職,對戶部多有了解,此次四川之事情急如火,臣以為還是由戶部原本的堂官來擔任比較妥帖。殷侍郎確有才識,可到底之前從未接觸過戶部的差事,冒然上任,恐有耽擱。”

  “你說的倒也有理。”皇帝點了點頭,又看向司禮監那邊,“你們說呢?”

  司禮監五席,慕良站在最前麵,他後麵是提督,再後麵是普通稟筆。這時候樓月吟搶在了慕良之前開口,“回萬歲爺,奴才以為,還是該由殷大人任職。楊士冼是戶部的堂官不錯,可他這些年並未有什麽顯赫功績,何德何能連升三級,這於理不合。”

  尚書、侍郎、郎中,殷姮的官位是排在楊士冼之上的。

  “是這個理。”皇帝念著之前同慕良的話和前兩日殷姮進獻的一品仙丹,心裏還是偏向殷姮的。

  “殷姮,萬閣老說你不熟悉戶部事物,擔不好尚書的位子,會誤了四川的事,你自以為呢?”

  殷姮行了一禮,她不卑不亢地答了,“萬千黎民之命,臣多日寢食難安,輾轉之際,已翻閱了自堯舜起四川的地動之案,斷不會耽誤一人性命。”

  “那你是胸有成竹了?”小皇帝笑了,“朕封太子以來,也似乎從未聽說你出過差錯,你殷家世代賢良,朕今日也願意給你一個機會,你可千萬不能讓朕失望。”

  殷姮跪下,“臣,領旨謝恩。”

  萬清見此忍不住心裏歎氣,說是商議,可大多事情其實早在商議之前就有了結果,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戶部管著整個朝廷的錢糧,往後尚書位落到了殷姮手中,王瑞愈加肆無忌憚了。

  內閣原本三人,禮部尚書和王瑞沆瀣一氣,司禮監樓公公也是王黨的人。

  現在多了個殷姮進來,又被封了戶部尚書,樓公公也升了司禮監提督。萬清真是孤立無援了。

  早些年的情形還不是這般,若說八年前秋家老太太還是首輔時,她的立場哪有這麽難,那時候林公公也還在,多少會為他們說話,往後還不知道要熬到什麽時候才能有個助力。

  萬清不免有些心灰意冷,可忽然對麵傳來了聲音。

  “回萬歲爺,雖說如此,可方才萬閣老說的也不無道理。殷大人到底從未進過戶部,對裏麵的實情一概不知,奴才以為,應該再擇兩人來輔佐殷大人,也好使她盡快熟悉戶部的事物。”

  說話的是慕良。

  皇帝頷首,“這是正論,你接著說。”

  “那奴才就鬥膽妄言了。”他微一欠身,開口道,“奴才以為,剛才萬閣老提名的楊士冼就很不錯。他在戶部待了十年,做事穩妥,對戶部各處了如指掌,不如命他為戶部侍郎,使其輔佐。”

  皇帝想了想,“可以,還有呢。”

  “還有一人,極為特殊。”慕良說到這頓了頓,接著從袖中抽出一本奏疏呈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