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節
作者:四眼娃娃一渡清河      更新:2020-07-11 15:14      字數:3800
  程斌遲疑地轉過身,詩玥卻衝他淡然一笑,“也許,是我想多了。你不用以此為負擔,就當我沒說過。”

  “不!”

  程斌又是一刻的遲疑,但是這次,他下定了決心,“我一直,一直當小主是朋友。”

  “叫我詩玥吧,”詩玥笑了笑,“就私下裏。”

  “詩玥……”

  程斌臉孔微紅,詩玥終是鬆了口氣,“那我們是朋友了,有話我就直接問了。這些天,你到底是怎麽了?”

  “我,”程斌一句話停在嘴邊,他實在不知道,說出來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可是,詩玥坦誠又充滿信任的目光,讓他實在沒辦法拒絕,“我聽到了一些,不該聽到的。在,在你發燒,神智不太清楚的時候。”

  詩玥身上一僵,手指不自覺地扣緊了桌沿兒,“你聽到了什麽?”

  程斌垂下頭,沒有注意到詩玥瞬間迸發出的冰冷,隻是歎口氣道,“我聽到了蘇培盛的名字,聽到你念著他……”

  “不過你放心,”程斌猛地抬起頭,“我不會對任何人說的,哪怕被刀架在脖子上,我也一句不會說的!”

  空氣在無聲中緩和下來,詩玥的身體微微放鬆,“謝謝你,程斌。不過,你也不用多想。我和蘇公公的事,王爺他知道。”

  “啊?”程斌詫然。

  詩玥笑了笑,“你忘了,我以前隻是個侍女,做侍女時我就心儀蘇公公了。後來,一次偶然,我救了王爺。王爺念我的功勞,才給了我位份,蔭封了我的家人。我以前的一切,他自然也都清楚。”

  “可是,”程斌有些想不通。

  “蘇公公為人清正,待我也隻有朋友之誼。至於王爺,隻是為了還我的恩情……”

  詩玥說的很淡然,她最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對程斌也就沒有必要全然隱瞞。

  程斌這麵卻是明白了,他沒有再懷疑其他的。

  隻是想起那次給詩玥把脈時,蘇培盛突然到來,那溫潤的手腕下竟莫名地有了力量。

  想起詩玥曾對他說過的話,她的恐懼,她的擔心,她無法排遣的愁緒。

  程斌的心裏,有一絲酸澀,但更多的是憐惜。

  十一月十五,鹹安宮

  深夜,明月高掛,月輝灑落下來,映得窗欞上影影綽綽,十分幽靜雅致。

  胤礽坐在窗前,描著一副丹青。

  圓月、故人、一盤棋、兩隻竹墊,和著清風、柳林和一塊兒胖胖的石墩。

  李佳氏與端著茶碗的侍女一起走到門口,侍女正要開口,卻被李佳氏製止了。

  屋內很靜謐,胤礽畫的很專心,他的表情是那麽的溫暖和煦,像是沉浸在不知過了多久的美好回憶裏,讓人不舍得去打擾他。

  紅燭又燃了半寸,胤礽終於提起了筆,小心地吹了吹,又細細地端詳了起來。

  李佳氏接過侍女手中的茶碗,輕聲走進房門,“爺是畫了幅好畫吧,這麽開心?”

  胤礽抬起頭,目光有一瞬間的怔忪,但又很快恢複了平靜,“是啊,難得畫的這麽順。”

  李佳氏把茶碗放到胤礽手邊,也探頭去看那副畫,卻又有些奇怪,“這畫裏怎麽就一個人啊?一盤棋,兩隻竹墊,有兩個人才圓滿啊。”

  “是有兩個人的,”胤礽淺笑,目光再次落到畫上,“隻不過,一人在畫裏,一人在畫外……”

  翌日

  李佳氏來替胤礽收拾書房,看見了還鋪在書桌上的那副畫,隻不過,畫上比昨晚多了一行詩。

  “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李佳氏對著那副畫站了半晌,才輕輕歎了口氣,“原來是這樣,一人在畫裏,一人在畫外……”

  “可是又有誰知道,畫外的人也在別人的畫裏呢……”

  窗外旭日初升,不知哪裏飛來的鳥,落在鹹安宮的屋簷上,吱吱喳喳地叫了起來。

  李佳氏苦笑著搖了搖頭,找來了一隻長匣,將畫卷好放了進去,收在了書架上。

  第441章 礬書案

  康熙四十九年

  十一月二十, 乾清宮

  時至深秋, 萬物蕭瑟。

  康熙爺負手立於窗前,眼中盡是衰敗之景。

  “邊關的消息, 應該就快到了……”

  “勝敗乃兵家常事,萬歲爺合該比老臣更想的開些才是,”大學士李光地侍奉在側,“萬歲爺當年北征噶爾丹時,不也是如此嗎?”

  “人老了……”

  康熙爺長歎口氣,複又自嘲地笑了笑,“朕現在可沒有當初親自統兵的精力和能耐了。”

  “皇上是一國天子,征戰沙場本就該是武將的事。”

  “可這些武將, 各個好大喜功,爭強好勝,”康熙爺轉過身, 神情已經冰冷了下來,“額侖特和色楞本該合圍策淩敦多布。可這一路上,兩人竟互不相讓, 各自為政。色楞更是孤軍深入,一路連兵站都不設, 頭尾不顧, 輕信他人。”

  “這幾年朝廷安穩,邊境也難逢重大戰事,武將們多少有些懈怠。策淩敦多布跋山涉水進了西藏,誰也沒想到, 他真的能站穩腳跟。色楞與額侖特隻怕都沒把這夥敵人放在眼裏,也錯估了藏地的複雜。”

  “朕看他們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康熙爺重重地哼了一聲,“朕派他們鎮守邊關,是讓他們保家衛國,不是讓他們去爭名奪利的。”

  “自古以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萬歲爺這次若想再度出兵入藏,務必要派一位能鎮得住這些老油條的統帥才行。”

  “統帥……”

  康熙爺念叨了一句,對李光地倒也沒有隱瞞,“朕也想過了,這次與當初策妄阿拉布坦侵擾哈密不同,朝廷已經吃了敗仗,西藏已落入敵手。朕不能再單單指派一位大臣去平事了。不管川陝邊關養了多少土皇帝,朕都得讓人敲碎了這塊兒硬骨頭!”

  “那,萬歲爺心裏定是有屬意的人選了,”李光地心裏也大概猜得出,卻也沒有明確說出來。

  “啟奏皇上,”梁九功適時走進了內殿,“輔國公阿布蘭有急事求見聖上。”

  “阿布蘭?”康熙爺與李光地對視了一眼。

  李光地想了想道,“阿布蘭近來不是輪值看守鹹安宮嗎?”

  永和宮

  十四阿哥與德妃坐在內殿,手裏端著茶碗,卻半天沒喝上一口。

  德妃最是了解兒子,任他發愣半晌,終於想起要喝茶時,才開口道,“清菊,卻給胤禵換杯新茶。”

  “是,”清菊笑了笑,拿過十四阿哥的茶碗,“阿哥先坐著,奴婢去去就來。”

  清菊出了屋子,殿內就剩了母子兩人。

  “說吧,今兒來額娘這兒,總不是來發愣的吧?”

  “什麽都瞞不過額娘,”十四阿哥笑的有些複雜,“四哥這些日子常來給額娘請安嗎?”

  “每月初一、十五總要過來的,府裏也常送東西來,額娘也不指望別的,有這份心就好。”

  “如今,四哥在皇阿瑪麵前很受重用,”十四阿哥抿起嘴角,“朝臣對他,也都很尊敬……”

  “額娘知道,”德妃靠在軟榻上,神色很平靜,“但額娘更關心你怎麽想。”

  “你自小在額娘身邊長大,是額娘這些年僅剩的慰藉了。額娘失去過很多孩子,你四哥剛一出生就被抱到了承乾宮,你六哥早亡,溫憲自幼在太後身邊長大,如今也離世了……”

  “額娘,是兒子不好,讓額娘傷心了。”

  十四阿哥垂下了頭,“可是,兒子不甘心,兒子不比別人差。所有人都在爭,難道隻因他是我的親兄長,我就得退避三舍嗎?”

  “親人反目,兄弟鬩牆,這對天下所有母親來說,都是最殘忍的!”

  德妃嘴唇微抖,臉色越發蒼白,“可是,我也知道,額娘勸不住你,更勸不住你四哥。”

  “額娘,”十四阿哥往前坐了坐,企圖與德妃靠得更近些,“兒子不會要求您做什麽的。兒子隻想您不要參與進我與四哥的爭鬥。反正,無論我與四哥誰贏了,您都是高高在上的太後。”

  “太後?”德妃笑了,笑容裏滿是苦澀,“孝惠先太後病重時,額娘與其他嬪妃一起侍疾。萬歲爺何等賢孝,對待嫡母猶勝親母。可是,孝惠先太後這些年,又何曾真正地開懷過?年紀尚輕時,她還惦念一些權勢。可後來,人也老了,頭發也白了,每日裏除了青燈古佛,再無他事。日子過得像一團死水,這宮裏的嬪妃、孩子又有哪一個與她真的相關?哪怕再高高在上又如何?這樣的日子,過得不如一個死人。”

  “額娘……”十四阿哥有些不忍開口,“我害怕您受到傷害。”

  “你小看額娘了,”德妃擦去眼角的一點濕潤,臉孔又恢複了平靜,“額娘在宮裏活了大半輩子,什麽苦沒經曆過?什麽疼痛沒忍受過?在這座死城裏,要想活的有聲有色,就要學會爭取,學會割舍。”

  外間突然一陣吵鬧,清菊快步走了進來,“娘娘,十四阿哥,鹹安宮那邊好像出事了。”

  鹹安宮

  “你們去後殿!你們去庫房!”

  “快!動作都快點!”

  “翻仔細一些,每本書、每張紙都不能放過!”

  正殿堂上,二阿哥坐在中間的木椅中,麵上無悲無喜,雙眼清冷地看向門外,無視了周遭的一切。

  李佳氏站在二阿哥身邊,身前的小丫頭護著她,她不肯去裏間躲著,她不放心二阿哥一個人在這裏。

  突然闖入的侍衛,說是奉了皇命,二阿哥心懷不軌,私與外臣勾連,開始大肆查抄鹹安宮,搜尋所謂的證據。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李佳氏幾乎是咬著牙道,“這鹹安宮被封的連隻蒼蠅都飛不進來,他們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罷了!”

  二阿哥的書房裏傳來乒乒乓乓的動靜,李佳氏咬緊了嘴唇,看著那些粗手粗腳的侍衛把二阿哥的藏書、手稿、畫卷一堆一堆地抱出來,扔在院子裏。

  “畫卷!”李佳氏突然想到了什麽,也恰在此時,一個侍衛抱著一隻長匣走了出來。

  “你放下!”

  李佳氏正要上前,卻被二阿哥抬手抓住。

  “由他去吧……”

  長匣被打開,畫卷被人隨手一展,接著落到了泥土翻飛的石磚上。

  鹹安宮後院

  二福晉石氏與侍女玉沁躲在臥室裏,看著外麵一眾侍衛在庫房進進出出。

  “也不知這是又怎麽了?咱們見天兒呆在鹹安宮裏,能有什麽事兒呢?”石氏捂著胸口,有些喘不上來氣。

  玉沁從桌上端起一碗藥,走到石氏身後,“福晉先把藥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