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節
作者:四眼娃娃一渡清河      更新:2020-07-11 15:14      字數:5167
  “我知道了,多謝太醫,”詩玥微微低頭。

  程斌背上藥箱,抬起頭看向窗邊的花瓶,“小主喜歡棗花啊?”

  詩玥略一征愣,輕笑一聲道,“虧得程太醫能認出來,這花看起來再普通不過了。”

  “讓小主笑話了,”程斌靦腆地摸了摸鼻子,“微臣其實是聞出來的,棗花雖然樣貌普通,但花蜜可入藥,果實可飽腹,是再有價值不過的了。微臣家裏有祖傳的棗花蜜方子,小主要是喜歡,微臣下次給小主帶一些來。”

  詩玥聽了程斌的話,眼神微微閃動,嘴唇輕輕抿起,“那就有勞程太醫了,平日裏,還真是甚少有人喜歡這其貌不揚的棗花呢。”

  “小主!”

  程斌正要開口,一個看門傳話的丫頭突然跑了進來。

  “小主,王爺和王妃他們回來了,後麵還跟著一大群眼生的侍衛!”

  噶禮詐屍的第二天,噶禮的監刑官吞毒自盡。雍親王和園中女眷被遣送回府,雍親王府被護軍團團圍住。

  雖然,康熙爺未在朝堂上公然發落,但京中的大臣多多少少也都知道了原因。

  早朝後,十三阿哥跪在九經三事殿外求情,又被康熙爺斥責了一通。

  這下,朝中不少好事的官員開始紛紛猜測,雍親王到底是再無天日的第二位直郡王,還是能東山再起的第二位八貝勒。

  六月初十,九經三事殿

  夜色已深,康熙爺的寢殿卻沒有熄滅燭火。十四阿哥站在龍榻前,看著康熙爺一頁一頁地翻著眼前的賬本。

  “這都是你調查出來的?”康熙爺翻到最後,視線落在那幾個猩紅的數字上。

  “是,”胤禵垂下頭,麵上有些不安,“兒子是莽撞了,用了不該用的法子,還請皇阿瑪恕罪。”

  “哼,”康熙爺輕哧一聲,手在賬本上拍了拍,“與人結黨共謀,勒索朝廷官員,你一句莽撞了,就想從朕這兒脫罪?”

  “皇阿瑪,”胤禵慌忙下跪,“兒臣真的沒想那麽多,隻是恰好碰到這樣一個機會。兒臣知道,戶部虧空一直是皇阿瑪的心病,兒臣隻是想幫皇阿瑪分憂——”

  “行了,起來吧,”康熙爺打斷十四阿哥的話,目光還留在賬本上,“虧空的事,豈是一本賬冊就能解決的?不過,你的用心,朕都也體會到了。有了這本賬冊,朕最起碼知道該從哪兒著手了。”

  “皇阿瑪,”胤禵抬起身,一臉堅毅,“若是皇阿瑪信任,兒臣願為朝廷追回虧空的銀兩,嚴懲貪官汙吏,絕不讓皇阿瑪再為國庫操心!”

  康熙爺手上一頓,眉頭微微皺起,“有些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戶部的虧空,牽一發而動全身,朕還需要再想想。至於希福納一事,你切不可再參與,以後若再有類似之舉,朕絕不寬待。”

  “是,兒臣知道了,”胤禵下跪行禮,眼中流光閃動。

  六月中旬,

  原任戶部尚書希福納叩閽告伊家人長命兒等夥同惡棍桑格存住、趙六、明圖、屠巴海,原任左副都禦史壽鼐之子常有、雅代達爾布、七十鄂羅,太監李進忠、鄧珍、楊茂生、陶國泰、王國柱、曹貴德、陶進孝、蘇國用等訛伊家財物又強勒放出家人等款。

  康熙爺命領侍衛內大臣侯巴渾德同內務府總管查奏。

  雍親王府

  蘇偉捧著飯碗跟四阿哥坐在圓桌前,桌上的飯菜還算豐盛,但仔細看來,卻少了很多精貴的食材。

  “米也不是貢米了,這羊肉得是多老的一隻羊啊,”蘇大公公邊吃邊抱怨,“我現在是同情死大阿哥和二阿哥了,被圈禁那麽久,還能好好活著,多不容易啊。”

  “什麽事兒都有一個過程,”四阿哥倒是吃的很自在,比起幹看著某人啃雞腿,兩人還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好,“呆的久了,自然能找到活下去的門路。”

  “你還打算呆多久啊?”蘇大公公瞪圓了眼睛,“我可是呆不住了,你再不想想辦法,我明兒個就爬牆出去!”

  “護軍把這兒圍得像鐵桶似的,你能從哪兒爬出去啊,”四阿哥垂著眼睛,看不出神情,“皇阿瑪一天不打消對我的懷疑,我就一天走不出這府邸。即便勉強解了圈禁,也會在皇阿瑪心裏留下疑影。到那時,爺恐怕就得跟老八一樣,成日裏提心吊膽、如履薄冰。再說,現在希福納被勒索一事正鬧得熱火朝天,爺也懶得去參合。”

  蘇公公咬著筷子,本來胃口就不好,聽了四阿哥的話,這下更愁雲慘淡了。

  用完午膳,庫魁找到了蘇偉。現在雍親王府被圈禁,除了日常的采買,平常人是隻能進不能出的。

  “蘇公公,綢緞莊的王掌櫃讓采買給咱們傳了消息,”庫魁說著把一封信交給了蘇偉,“咱們新開的月錦繡初起生意都還不錯,可最近那個天和商號又出幺蛾子。憑著九阿哥的身份,請了好多宮裏的裁縫,專挑咱們的生意搶。而且,這些日子還借著咱們王爺被圈禁的由頭,挑唆商戶和同行孤立月錦繡和吉盛唐,讓咱們損失了好幾單大生意。吉盛唐的杜掌櫃也在信中說,再這樣下去,隻怕連蒙古那邊的生意都會受影響。”

  蘇偉把信看完,眉毛擰成了疙瘩,原地轉了三四圈後,臉色一沉道,“現在有錢沒錢的都能敲詐勒索,咱們雍親王府這麽窮,還能任人欺負了?”

  “蘇公公的意思是?”庫魁揚起眉毛。

  “當初,敦郡王不是一言不合就燒了咱們西來順嗎?”蘇偉嘴角一翹,露出一絲微笑,“現在咱們王爺在圈禁中,外頭的事兒一概不知道。告訴杜掌櫃,做的幹淨點兒,給本公公燒了天和商號!”

  第353章 打官司

  康熙四十八年

  六月二十三,暢春園

  時近傍晚,後罩殿內跪了一溜的皇子阿哥,小太監們守在門口,眼見著天色越來越黑,卻沒有一個敢進殿掌燈。

  誠親王跪在一眾阿哥身前,膝蓋邊還散落著幾本內務府呈上的奏折。

  “居官貪婪”、“訛詐是實”幾個字都被朱批圈了出來,後頭跟著的一串人名更是被重重地劃了幾筆。

  “九哥--”在誠親王身後跪著的十阿哥胤誐,有些沉不住氣地捅了捅身邊的九阿哥,他們已經跪了快一個時辰了,大怒離去的皇阿瑪卻依然沒有傳來任何旨意,他的心裏逐漸有些發慌了。

  “再忍一忍吧,”九阿哥壓下嗓音道,“等皇阿瑪息了怒,咱們再去叩頭請罪。這件事到底關乎皇家顏麵,皇阿瑪雖然生氣,但總不會真的怪罪到咱們身上。”

  “哼,”跪在頭排的三阿哥,聞言一聲冷笑,“九弟的算盤打得還真是單純,就是不知,這盤局到底是老天不開眼,還是有些別有用心的人特意設下的圈套!”

  九阿哥橫眉一豎,望向三阿哥的眼神頗為銳利,“胤禟不懂三哥的意思,當初奴才們三三兩兩地拉幫聯手,三哥可是都知情的。這淘回來的銀票,三哥也是二話不說地揣進了口袋裏。如今雖是事發,惹得皇阿瑪動了大怒。可大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圈套一說又是從何而來呢?”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三阿哥回過頭來,神情戲謔,“九弟是把三哥當傻子了?我看來看去,這後罩殿裏,怎麽都少了一人吧?”

  九阿哥皺起眉頭,三阿哥卻繼續道,“不過也是,人家藏於幕後,不顯山不露水,凡事自有他人代勞。這種惹得皇阿瑪厭惡,在朝上丟盡臉麵的事兒,人家自然是躲得遠遠的。隻不過,可憐了今天跪在這後罩殿裏的咱們,平白無故地做了人家的筏子,折了自己的前程,當真是愚蠢至極啊。”

  三阿哥的話音一落,十五阿哥、十六阿哥都望了過去。隻有十四阿哥還恭敬地垂首跪著,神情隱藏在陰影裏,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

  “胡說八道,這隻是三哥的憑空猜測!”察覺到胤禑、胤祿懷疑的視線,九阿哥莫名地有些慌亂。

  “是不是猜測你們自己心裏清楚,”三阿哥轉頭跪正身子,語氣裏帶著濃濃的懷疑,“我就不信希福納自己有膽子告禦狀。反正現今四哥被關,我們又在皇阿瑪眼前丟盡了顏麵。如今誰最得意,誰獲利最大,有隻眼睛的都能看出來!”

  十五阿哥與十六阿哥對視了一眼,神情已頗為懊惱。九阿哥還想解釋,看見幾位小阿哥的神情,想了想又憋了回去。

  入夜,恩澤園

  小廝引著阿爾鬆阿進了八阿哥的書房,雙方見了禮後,各自入座。

  “兄長可是查出是誰背後指使的希福納了?”八阿哥一邊讓人給阿爾鬆阿沏茶一邊問道。

  “還沒有,”阿爾鬆阿低歎了一聲道,“不過,希福納確實和陌生人接觸過,隻是對方十分小心,咱們多方打聽,就是沒辦法查清到底是誰的人。”

  “會不會是四哥那邊的人?”八阿哥接過馮進朝小心遞上的熱茶。

  “不太像,”阿爾鬆阿也接過茶碗,“咱們的人一直盯著雍親王府呢。如今雍親王被圈禁,自身尚且難保,哪會有功夫在希福納身上使勁。如今,刑部已開始著手調查希福納的貪汙舊案,這一旦查出來,就是掉腦袋的罪!想要勸服希福納叩閽,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兒啊。”

  “再是不易,那人也做到了,”八阿哥手上一鬆,茶蓋落在茶碗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老九他們怎麽樣了?都這個時辰了,皇阿瑪應該消氣了吧?”

  “皇上今天確實動了大怒了,”阿爾鬆阿抿了口熱茶道,“微臣剛來時聽說,九阿哥他們已經跪了兩個多時辰,皇上依然沒有寬宥的意思。”

  午夜,彩霞園

  園子的側門,九阿哥被人扶著下了馬車,園子的管家見到九阿哥站都站不穩的樣子,連忙讓人去請太醫。

  “不用了,不用請太醫,”九阿哥揮退小廝,扶著管家的手上了奴才們抬來的軟轎,“爺受傷的事兒不許往外傳!要是誰多嘴,爺回頭讓人剪了他的舌頭!”

  “是!”奴才們俯身聽令,抬起九阿哥準備往裏走。

  恰在此時,一輛馬車飛馳過來,馬夫勒緊馬繩,在彩霞園門口堪堪停住。

  “主子!主子!”還未等侍衛們上前盤問,天和商號的二掌櫃糜仁學已經連滾帶爬地下了馬車,不顧旁人阻攔,披頭散發地撲到了九阿哥腳下,“主子,不好了,出事了!”

  “出什麽事了?冷靜點說!”九阿哥蹙緊眉頭,他膝蓋痛得厲害,心裏也頗為煩躁,這個時候,難不成還有什麽更糟糕的事發生?

  “回主子,是咱們家的商號,”糜仁學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強自鎮定地喘了口氣道,“有人放火,燒了咱們家的天和商號!”

  “什麽?”九阿哥大驚之下站起,膝蓋頓時一陣刺痛,整個人晃了三晃,竟然當場暈了過去。

  清晨,京郊

  楊泰灰頭土臉地站在一片斷瓦殘垣之前,這裏是天和商號的倉庫,位置偏僻,周圍很遠才有農家。

  看倉庫的夥計們都昏昏欲睡時,一夥賊人無聲無息地遣到了這附近。當周遭的農家發現這裏著了火,火勢已然無法搶救,衝天的火苗染紅了半個夜空。

  倉庫裏都是價值連城的布匹綢緞,香料茶葉,縱然幾個夥計們拚盡了全力搶救,最後也隻是杯水車薪,天和商號這一年的收成如今是都化為烏有了。

  “掌櫃的,忙了一宿了,去歇歇吧,”京裏的夥計把楊泰扶到一邊,“二掌櫃已經去通知主子爺了,甭管是誰做下的,這回一定叫他吃不了兜著走!”

  “我知道是誰做的,”楊泰目光深沉,“這京裏除了他,誰還有這麽大的膽子?”

  “掌櫃的說的是——”夥計好奇問道。

  “吉盛堂的蘇大財東啊,”楊泰冷笑了一聲,“雍親王如今都自身難保了,虧得他還有膽子胡作非為!行啊,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我倒要看看,他現在還有多少本事!”

  雍親王府,東小院

  “這真是天道輪回,報應不爽,”蘇偉坐在書房的榻子上,聽傅鼐稟報外頭的消息,“我就說萬歲爺還是心軟了點兒,勒索朝臣這麽大的事兒,哪能跪兩三個時辰就算了的。”

  四阿哥無語地捏了捏眉心,揮手讓傅鼐退下,“希福納的事兒聽起來嚴重,其實鬧不出多大風波,皇阿瑪不會讓皇家顏麵有損的。”

  “切,”蘇偉不屑地別過頭,“朝臣又不都是傻子,明眼人早看出是怎麽回事兒了。反正這下他們麵子裏子是都丟光了。”

  四阿哥輕笑了一聲,從桌上撿起個果子扔給蘇偉。

  “都沒熟,”蘇大公公咬了一口,嫌棄地皺了皺鼻子,“等我出去,給你帶些好果子回來。”

  “又說出去,”四阿哥翻開本書,語氣十分無奈,“現在咱們出不去,你就乖乖地呆在爺身邊吧。”

  “誰說出不去?”蘇偉得意地翹了翹眉梢,“你等著吧,自有人請本公公出去。”

  西配院

  鈕祜祿氏果真天天看著詩玥喝藥,所幸府裏其他東西不多,藥材確是足夠的。

  “程太醫的藥也是有用,”鈕祜祿氏見詩玥放下藥碗,忙撿了顆蜜餞遞給她,“我看姐姐的臉色好了很多,可惜程太醫現在不方便進來,否則還應該再給姐姐把把脈。”

  “我哪有那麽嬌氣,本來也不是什麽大病,”詩玥把蜜餞含進嘴裏,眉眼間帶了一絲擔心,“現在王爺被圈禁,福晉也病倒了,咱們還是安穩點兒好。”

  “唉,”鈕祜祿氏低歎一聲,一手扯了扯自己的帕子,“也不知萬歲爺什麽時候能解了王爺的禁足。咱們被圈在府裏還不到一個月,這各方各麵就都開始敷衍了事了。我自己福薄,呆在哪裏都是呆,可弘盼還小,以後要是進宮,我可不想他被人笑話。”

  “放心吧,”詩玥安慰地拍了拍鈕祜祿氏的手,“王爺一定會想出辦法的,咱們王府的孩子都是最有福氣的。”

  “小主,”兩人說話間,絮兒掀簾而入。

  “出什麽事了?”詩玥見絮兒有些緊張,神情頗為躊躇。

  “回小主,”絮兒抿了抿唇,低下頭道,“奴婢剛剛聽說,順天府的人來了咱們府上,帶走了蘇公公。”

  東小院

  庫魁垂首站在屋子中央,將天和商號與吉盛唐的衝突一五一十地講給了四阿哥聽,包括蘇偉不久前做下的驚人決定,火燒天和商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