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節
作者:四眼娃娃一渡清河      更新:2020-07-11 15:14      字數:5124
  現場亂成一團,四阿哥狠了狠心,回頭一把拔出了黑偉腿上的箭,借著它的勁頭衝出了陷坑。

  “我們追上了!”蘇偉摟著鬆針的脖子,見到還活著的四阿哥恨不得一口咬上去。

  “我們走!”四阿哥拉滿弓箭,射翻了最近的一名刺客,帶著蘇偉與匆忙趕來的王府護衛會合到了一處。

  “王爺!”傅鼐等人從南邊包抄而來,“奴才等救駕來遲,請王爺降罪!”

  四阿哥看了傅鼐一眼,握著馬鞭的手向獵園內一指,“掘地三尺,林中的刺客一個不留!”

  “是!”

  時至傍晚,傅鼐護送四阿哥和蘇偉回了雍親王府,隻因獵園內都潛伏了刺客,附近的糧莊怕也不安全。

  丁芪被連夜傳至王府,好在四阿哥的肩膀隻是擦傷,也沒有中毒,隻上了藥,喝了安神湯便無恙了。

  護主有功的馬王黑偉,也及時得到了救治,在糧莊裏和鬆針一起休養生息。

  在送走了王妃和西配院的各位小主後,東小院暫時恢複了寧靜。

  蘇偉盤著腿坐在榻子上,四阿哥靠著軟墊閉目養神,肩膀的紗布上還透著點點血跡。

  “想說什麽便說吧,這樣憋著爺也難受,”四阿哥睜開眼睛,看了看蘇偉,“那幫人是衝我來的,隻有我引開他們,你才有時間去找援兵。於情於理,爺的選擇在那種時候都是最正確的。”

  蘇偉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後,雙手並用地爬到四阿哥身邊,抓過一個墊子枕在頸下,閉上了眼睛。

  四阿哥探頭看了看他,微微彎起唇角,自己確實也累了,有些話在有些時候是不必對有些人解釋的。

  “睡吧,”四阿哥也躺下身子,受傷的肩膀靠著蘇偉的背,“等此間事了,爺再帶你去看黑偉和鬆針……”

  雍親王行獵遇襲的消息很快傳遍了京城,傅鼐等人還是從兩個貪生怕死的刺客口中,得知了他們的身份——天地會鎮京堂的徒眾。

  八百裏加急的奏折送到禦前,康熙爺當即摔了硯台。

  “萬歲爺息怒,”文淵閣大學士李光地當先拱手道,“好在雍親王並無大礙,刺客也都已伏誅。京城九門都在盡全力搜索這幫亂臣賊子,相信不日就會有所進展。這些年來,民間百姓應該都看到了皇上滿漢一家的治國態度,不會輕易受人蠱惑的。”

  康熙爺冷冷地歎了口氣,坐到書案前沉默了片刻後開口道,“傳旨下去,南巡大軍即日回京!”

  三月二十日,

  胤祥在四爺府門口下了車,剛走上台階沒幾步,一輛青幃棗蓋的馬車路過他身後,往前駛去。

  胤祥轉頭看去,微微眯起眼睛,見那輛馬車最後停在了八爺府跟前。

  “十三爺,裏麵請,王爺在正院等您呢,”門房弓著身子提醒道。

  十三阿哥緩過神來,點了點頭,轉過身子跟著門房進了王府,“四哥的傷恢複的怎麽樣了?”

  “十三爺放心,太醫日日過來換藥,如今已無大礙了。”

  八爺府

  佟佳氏鄂倫岱被迎進八阿哥書房,見禮後先拱手衝八阿哥道,“恭喜貝勒爺喜得千金,微臣的一番薄禮,還望貝勒爺不要嫌棄。”

  “兄長太過客氣了,”八阿哥彎起嘴角,“光是那塊兒獨山天藍玉就已是價值連城了,小女還未滿月,這身家可要比我這個做阿瑪的豐厚了。”

  “誒,貝勒爺的長女合該如此,”鄂倫岱坐到八阿哥的下首處,“等貝勒爺有了長子,臣等就是奉上整座府宅也是心甘情願啊。”

  八阿哥抿了抿唇角,麵色未變,轉開話題道,“四哥遇襲一事,不知兄長調查的怎麽樣了?當真是天地會所為嗎?”

  鄂倫岱撫著短須點了點頭,“天地會鎮京堂在京城已經潛伏多年,朝堂內外都有他們的耳目。這次也是因著民間再起朱三太子之言,他們才想趁亂起事,刺殺雍親王是為報前明太子之仇。”

  “朱慈烺與他那兩個兄弟都是以假冒前朝皇族的罪名被誅殺的,說是為報前太子之仇,其實這些人也知道所為朱三太子,如今隻剩了一支吧,”八阿哥抿著嘴角坐到書桌之後,“不過,這次民間突然湧起的複明風波著實奇怪啊。”

  鄂倫岱聞言一笑,壓低了聲音衝八阿哥道,“貝勒爺的推測沒有錯,這次朱三太子之事,不是民間自起,而是禍出東宮啊。”

  八阿哥雙眸一亮,“當真?”

  “當真,”鄂倫岱緩下神色,“太子不僅派人在民間散播朱三太子餘脈光複大明之言。托和齊等人還屢次遣人南下,與江蘇太倉一帶的匪患反賊勾結。如今看來,是當真要助太子起事啊。”

  八阿哥嘴角微揚,慢慢靠向椅背,“好啊,太好了,終於讓我等到這個時候了……”

  雍親王府

  自打王爺遇刺後,東路暗房中的燭火,幾乎是徹夜不息。獵園內能藏了那麽多的刺客,說是沒有內奸裏應外合,任誰也是不信的。

  被拉進刑房的莊頭看見坐在方桌旁的蘇偉,一把撲過去道,“蘇公公,咱們是老相識了,奴才怎麽可能是內奸呢,您幫我說說話吧。奴才上有老下有小啊,那十八般刑具用過了,以後就廢了。”

  蘇偉麵目表情地坐在椅子上,手裏捧著的茶碗已經涼得透透的了。

  見蘇偉沒有反應,恩綽朝一旁掌刑的大漢擺了擺頭,那大漢上前撈住莊頭的脖領子徑直往後拉去。

  “蘇公公,蘇公公救命啊,”莊頭死死抓著蘇偉的袍擺,“蘇公公,奴才是冤枉的啊,奴才是冤枉的——”

  蘇偉慢吞吞地放下茶碗,低下身子,一點一點掰開莊頭的手,“你放心,隻要你真是清白的,王府自會照顧你的家人,養活你下半輩子的。你要恨就恨那些行刺的刺客,要怪就怪那些利用你,把你們當靶子的人吧。”

  莊頭被拉走,刑房裏一時慘叫不絕。

  傅鼐推門而入時,被一屋子的血腥氣嗆得連咳了兩聲,走到蘇偉身側拱手道,“蘇公公,聽李公公說您找我?”

  蘇偉又端起涼透的茶碗,慢慢刮著其實早已沒了沫子的茶水,“我是想問問你,為何王府護衛在王爺入園前幾番檢查,都沒有發現刺客的一點蹤跡?”

  傅鼐微一怔愣,低下頭道,“是奴才的疏忽,那幫刺客在建造獵園時,就在山石下挖了地洞。王府侍衛前去檢查時,他們便全部藏入地洞之中。是以,沒能發現。”

  蘇偉的手一鬆,茶蓋沒能落到茶碗上,而是直接砸向了地麵,憑空一聲脆響,竟比刑房中的哀嚎還要讓人心驚,“人沒有發現,那絆馬索和陷坑呢?”

  傅鼐身上一僵,慌忙俯身道,“奴才有罪,奴才督下不嚴,奴才這就去向王爺請罪。”

  “王爺把調查府上內奸之事俱都交給我了,”蘇偉把沒了茶蓋的茶碗放到桌上,“你我相識的時間也不短了,我是不願意懷疑王爺心腹的。隻不過,如今刺客都潛到了眼皮子底下了,咱家不能看著大阿哥的慘劇再發生一次。這王府裏凡是挨到邊的,不管是長史,還是一等侍衛,都得在這暗房裏走上一遭。否則,王爺的安全沒有保障,咱家難以心安。”

  傅鼐一時僵立在了原地,自他跟隨四阿哥以來,就一直備受重用。如今,王府雖然設立種種屬官,但就是長史納穆圖,在王爺前的地位也遠不如他。可是現今,要罰他的人,偏偏是蘇培盛。

  傅鼐沉默了片刻,與恩綽對視了一眼,暗歎了口氣上前道,“奴才有過在先,自當領罰。但奴才對王爺的一片忠心可昭日月,還請蘇公公代為轉達。”

  蘇偉木著臉點了點頭,傅鼐卸去官帽、官服、佩刀,與恩綽一起往刑房走去。

  “慢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兩人,張保弓著身子推開暗房的門,四阿哥緩步而入,“傅鼐不能打。”

  蘇偉抬起頭看了看四阿哥,呆了半天才想起身行禮,被四阿哥一把按住。

  “去獵園巡視的王府護衛,被幾個刺客裝扮的管事勸酒,才導致巡視不當。傅鼐一直跟在本王身邊,這件事他雖有錯,但也是不知者不罪。更何況,傅鼐清剿了獵園的刺客,還抓住了幾個活口,也算功過相抵了。”

  傅鼐聞言,連忙下跪道,“是奴才疏忽瀆職了,蘇公公罰的不錯,還請王爺降罪於奴才吧。”

  “行了,”四阿哥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蘇偉,又抬起頭對眾人道,“這一次也是給整個雍親王府一個教訓,爾等日後務必盡忠職守,小心謹慎,再有疏忽大意之時,本王決不輕饒。”

  “奴才等謹遵教誨,謝王爺寬恕之恩,”一屋子除了蘇偉以外,俱都下跪行禮,四阿哥看了他一眼,好笑地歎了口氣。

  張保見狀,起身後便示意眾人尾隨自己而出,留下王爺與蘇公公獨處。

  暗房裏沒了旁人,蘇偉兀自垂著腦袋不說話。

  四阿哥揚起嘴角,拉著他的手微微用力道,“怎麽了?傅鼐跟了爺這麽多年,不可能是天地會的人的。你就是不放心,也不能上來就打啊。這王府裏的奴才要是真的都從這暗房裏過一遭,那明天誰伺候爺啊?”

  “我伺候你,”蘇偉還是低著頭,悶著嗓子答道。

  四阿哥略一怔愣,抿起唇角,將人摟到懷裏,“爺答應你,以後再遇到危險,爺決不再把你扔下。咱們要逃一起逃,要死一起死,好不好?”

  “不好,”蘇偉拿額頭抵著四阿哥的肩膀,遇刺的事已經過去五天,他還能從四阿哥的身上聞到一股子血腥氣。

  四阿哥輕聲一笑,拍了拍蘇偉的背道,“那咱們以後不管去哪兒,都帶著一大幫的侍衛。隻在王府時,咱們兩個獨自呆著,好不好?”

  “不好,”蘇偉鼓著腮幫子,拿手戳了戳四阿哥的腰,被四阿哥一把抓住。

  “那咱們以後不出門了,日日呆在府裏,好不好?”四阿哥後退半步,捏捏蘇偉的下巴。

  “不好,”蘇偉抬起頭,眼眶紅通通的,雙眸亮晶晶的。

  “那你想怎樣?”四阿哥心下一熱,此時恨不得把整個天下都搬到眼前給這人挑,“你想怎樣就怎樣,都聽你的。”

  “我要學拉弓射箭,還要學功夫,”蘇偉掰著手指衝四阿哥道。

  “那些現在硬學,會傷身體。再說我們蘇大公公,如今很厲害了,回頭爺再找把新式的弓箭送給你,”四阿哥溫言勸慰。

  “你不教我,回頭王大哥回來了,我讓他教我。”

  四阿哥驀地冷下臉色,“不行!”

  蘇公公愕然,“你怎麽說話不算話呢?剛才還說我想怎樣就怎樣的。”

  “這屋裏太悶,”四阿哥左看右看後,轉身往外走去,“快點回東小院吧,該吃午飯了。”

  三月二十三日,雍親王府

  晌午時分,東小院的人難得地多了起來。

  四阿哥臥在內廳的軟榻上,由著丁芪檢查肩膀上的箭傷。福晉坐在一旁,身側站著年氏、李氏和兩位小格格。

  看著丁芪將四阿哥的肩膀重新包紮好,福晉輕聲開口道,“丁太醫,王爺的傷怎麽樣了?”

  “回王妃的話,”丁芪衝福晉拱了拱手,“王爺受的隻是皮外傷,現今已經結痂,用不了幾日便可痊愈了。”

  “那就好,”福晉微微彎起嘴角,又轉頭衝四阿哥道,“王爺這幾日還是得小心些,動作不要太大了,免得抻著傷口。”

  “王妃放心,本王心中有數的,”四阿哥拉起衣領,斜靠到一邊的軟墊上。

  “這夥人還真是膽大包天,”李氏看了看四阿哥剛剛換下的紗布,皺起眉頭道,“在天子腳下竟然還敢行刺親王?午門斬首都是便宜他們了。”

  四阿哥抿了抿唇角沒有說話,神色漸漸露了些倦怠。

  茉雅奇左右看了看,屋子裏伺候的奴才不少,卻恰恰沒有那個人。

  挨著李氏的伊爾哈抽了抽鼻子,往四阿哥身邊湊了湊道,“阿瑪,你的傷口還疼不疼?結痂後發癢的話,千萬別撓,要不然會留疤的。”

  四阿哥被小女兒的話逗得一笑,微揚著下巴道,“伊爾哈放心吧,阿瑪現在不疼也不癢,傷口很淺,不會留疤的。”

  “妹妹這是被李嬤嬤的話嚇到了,”茉雅奇見狀,淺笑著從腳邊拎起一個精致的食盒,一邊端出盒中的點心一邊道,“這是女兒們學著李嬤嬤的手藝,特地為阿瑪做的芙蓉糕、桂花卷,揉麵的時候摻了不少紅豆桂圓粉,最是補血養身了。為著這麽幾盤點心,伊爾哈把手都給磨破了。李嬤嬤知道了就一勁兒地叮囑,傷口不能碰水,癢了不能撓,否則留下疤痕,以後就嫁不出去了。妹妹聽到這些,可是上心了呢。”

  屋內頓時起了一陣笑聲,原本略顯拘謹的氣氛倒是緩和了許多。

  “姐姐——”伊爾哈埋怨地跺了跺腳,臉龐漲的通紅。

  “好啦,”四阿哥嘴角揚起笑意,拉過伊爾哈的手道,“讓阿瑪看看,女兒家最是嬌貴,平時且得小心些。不過就是留疤了也不打緊,阿瑪一準兒給你和姐姐找個好人家。”

  “阿瑪也笑話我,姐姐就是拿我說嘴呢,”伊爾哈把手腕子翻過來給四阿哥看,“嬤嬤給抹了藥膏,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那是啊,”茉雅奇又彎著嘴角接過話頭,“妹妹得了藥膏,可是一天三次按時按點地抹著,比平時做功課都勤謹呢。”

  幾位長輩又是一笑,伊爾哈氣悶地衝自家長姐撅了撅嘴,低下頭對四阿哥道,“阿瑪可要多吃點兒,我和姐姐重做了好多遍才勉強趕得上李嬤嬤呢。”

  “好好好,”四阿哥趕忙撿了一塊桂華卷放在嘴裏,嚐了嚐後點頭道,“果然是得了李嬤嬤的真傳的,阿瑪吃著不甜不膩,正合口味兒。”

  伊爾哈聽了頓時一樂,又哄著四阿哥吃了兩塊兒,得意洋洋的臉上滿是女兒的嬌氣。

  年氏站在一旁,見狀在侍女淩兮耳旁耳語了幾句,淩兮躬身而退,片刻後端了一碗枸杞豬肝湯來。

  年氏抿著唇角,將湯碗放到四阿哥身前的炕桌上,“妾身比不過兩位小格格的一片孝心,隻讓小廚房燉了一碗枸杞豬肝湯,王爺正好配著點心用一些吧,也是補身養氣的,對王爺的傷多少能有些助益。”